第379章 盛家二三事

  第379章 盛家二三事

  翌日寅時末刻,宿醉的顧二被石頭喚醒。

  顧二晃了晃腦袋,酒意雖已退去,但腦袋還有些昏沉,問道:「什麼時辰了?」

  「快到卯時了!」石頭答道。

  顧二剛要說話,忽然耳畔傳來一陣呼嘯聲,頓時便皺起眉頭:「什麼聲音?」

  石頭解釋道:「是王三爺在院裡練功呢!昨夜您喝的酩酊大醉,拉著王三爺的手非要和王三爺促膝長談,不肯回去,咱們就在王三爺家住下了!」

  顧二掙扎著站了起來,推開門剛走出屋子,一股冷風便迎面吹來,凍的顧二徑直打了個哆嗦,天空中正飄著雪花,院裡早已是蓋上了一片潔白,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正頂著風雪,扎著馬步,在院中練槍。

  若論槍棒,顧二可謂箇中好手,深得其父真傳,眼力自然也不差,王重的槍法自不必說,顧二都自愧弗如,可年近十一歲的王茜兒,一手大槍扎的又穩又准,一看就知道是有真功夫在身上,而不是那些江湖賣藝的花架子,假把式。

  「好!」

  看著王茜兒抖出的朵朵槍花,顧二下意識便拍手叫好。

  「顧二叔叔!」王茜兒扎槍的動作一頓,扭頭見識顧二,臉上頓時就露出笑容,槍尾杵地,主動和顧二打起招呼。

  「茜姐兒好槍法!」顧二大聲贊道。

  「謝謝顧二叔叔誇獎!」茜姐兒衝著顧二抱拳一禮,長槍杵地,看著王重:「三叔,聽見沒,顧二叔叔都誇我槍法練得好了!」

  王重卻道:「瞧著確實挺好的,但也就是看著不差,真要是遇上敵人,但凡稍微練過幾年的,都能輕而易舉破了你的槍!」

  王茜兒看著王重沒有接話,區腿腳底踢中槍尾,端槍在手,走到旁邊繼續演練起來。

  顧二聞言走至王重身側,說道:「沒必要這麼嚴苛吧,茜姐兒是女子,又不用上陣殺敵!」

  王重卻道:「這世道女子活著本就艱難,我如今又成了眾矢之的,前途未卜,嫂嫂又是個軟性子,若是她再立不起來,將來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誰撐起王家門戶!」

  王重的話固然有些驚世駭俗,可又何嘗不是無奈之下的唯一的選擇呢!

  正如王重所說,人生無常,誰也不敢保證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無病無災,更何況王重因著泉州之事,已然站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暗地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王重。

  而王重至今還沒成親,家中只有寡嫂幼侄,且王李氏性子軟弱,王旭年紀太小,若是有朝一日,王重不慎出了意外,能夠撐起王家門戶的,除了王茜兒這個女娃,別無他人。

  顧二聞言,心底不由得泛起陣陣漣漪,愣愣的看著院中正端著白蠟木槍桿套著槍頭製成的大槍,盯著風雪,正不斷抖動刺擊的少女,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腦中浮現出昨夜王重勸自己的那些話。

  望著嚴厲甚至於說是苛刻的王重,隱約間腦中有些畫面,似與眼前的景象所重合。

  「槍扎一條線,就是要穩、要准,兵刃是手足的延伸,不是負累,熟悉長槍,要跟熟悉自己的手臂一樣,讓槍跟著你的步伐身形走,眼睛永遠都要看著前面,看著你的敵人……」

  聽著王重的諄諄教導,顧二的思緒飄的更遠了。

  顧二記得,那時下著和現在一樣大的雪,整個候府都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下人們架著梯子,拿著笤帚,清掃著屋頂、路上的積雪。

  其他的兄弟姐妹們都在屋裡,享受著暖和的地籠,拿著手爐,吃著瓜果點心聊著天,只有年幼的顧二,就像現在的王茜兒一樣,頂著漫天飄飛的風雪,在冰天雪地之中演練槍法。

  旁邊還矗立著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宛若雕塑一般,站在風雪中一動不動,雪花在其頭頂、肩頭堆積下厚厚的一層,眉毛和鬍子也被雪花染成了白色。

  「伱和你的兄弟們不同,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這是顧二記得最牢的一句話,在顧二的記憶之中,自他顧二記事開始,就從來沒有在那個叫父親的人身上看到過一回笑臉,得到過一次誇讚,哪怕只一回!

  不知何時,顧二就被風沙迷了眼睛,眼中隱隱有水光在閃爍。

  「公子,李大娘子已經叫人備好熱水了!」石頭很是不合時宜的插了句話。

  石頭的話,將顧二從回憶中喚醒,忙理了理思緒,道:「先去洗漱,再去盛家!」

  「啊?」石頭一愣。

  「啊什麼啊!」顧二故作呵斥道。

  石頭早就習慣了,也沒當回事兒:「您都喝成這樣了,還去盛家?」

  「我喝成什麼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顧二說著便逕自往旁邊走。

  石頭看了,憋著笑:「公子,這邊!」

  顧二一愣,立即轉身呵斥了一句:「不早說!」

  石頭嘟嘟囔囔的道:「您也沒給我機會說啊!」

  「說什麼呢?」顧二扭頭看著石頭,石頭趕忙跟上去。

  一邊豎起大拇指,口中一邊辯解道:「沒什麼,我夸王姑娘槍耍的好!」

  沐浴更衣過後,和隔壁家裡的常嬤嬤打了聲招呼,顧二便急急忙忙帶著石頭去了盛家。

  顧二這邊生了波瀾,盛家那邊也不太平。

  長楓先是被禁足,然後被迫從林棲閣搬了出來,住到長柏邊上,日日都得跟著長柏一塊兒讀書不說,平日裡除了去書塾之外,盛紘甚至下令連院子都不讓他出,活動範圍僅限於他和長柏的院子,連林噙霜想要安排的女使都被盛紘拒了。

  長楓的日子過的苦不堪言,林噙霜也無比氣憤,可這是盛紘親自發的話,林噙霜心裡縱使千不甘,萬不願,也無可奈何。

  但林噙霜的消息何其靈通,花點銀錢,用點手段,就從盛紘貼身的親隨冬榮處打聽到了事情的原委。

  正如王重預想中的一樣,林噙霜拿王重沒有辦法,自然就只能把氣撒到明蘭身上,林噙霜自己自然不好出手對付明蘭,再說如今還有孔嬤嬤在,墨蘭自然也不好動手,便也只能用言語揶揄明蘭。

  就在墨蘭課後陰陽怪氣的找明蘭麻煩的時候,明朝暗諷的譏諷明蘭找了個只會背地裡打小報告的夫婿,說些什麼一丘之貉之類的話,明蘭還沒怎麼樣呢,一向跟墨蘭不對付的如蘭就先炸了毛。

  「四姐姐這話說的好生奇怪,什麼叫一丘之貉,子厚哥哥可是父親和祖母替六妹妹定的未來夫婿,按四姐姐的說法,難道祖母和父親也是四姐姐口中的一丘之貉嗎?」

  「五妹妹好伶俐的口齒,不知道的,還以為和王子厚定親的不是六妹妹,而是五妹妹呢!」墨蘭從林噙霜那裡,什麼好的都沒學到,到是把林噙霜借題發揮,圍魏救趙,拱火的本事學了個十足。

  「你·······」如蘭指著墨蘭,氣憤不已。

  「五姐姐,如今會試臨近,父親讓二哥哥盯著三哥哥讀書,本是為了三哥哥好,好讓三哥哥在能夠準備的更充分一些,可我怎麼聽四姐姐這話的意思,像是不大滿意父親的決定?」明蘭拉了拉明蘭,立即轉移起話題來。

  如蘭聞言,俏臉之上頓時便露出笑容,抓著明蘭的手,瞪著墨蘭到:「何止是不滿意啊,我看四姐姐是就是想讓三哥哥搬回林棲閣,守著四姐姐和她們那個小娘過一輩子!」

  「五姐姐,話可不能這麼說!」明蘭立馬拉著如蘭,一臉正色的道:「三哥哥如今可是舉人,都快及冠了,四姐姐何等懂事明禮,怎麼可能會想讓三哥哥搬回林棲閣呢!」

  如蘭先是皺眉,疑惑的扭頭看著明蘭,可看到明蘭沖她眨了眨眼睛後,當即就反應了過來:「那肯定是四姐姐和林小娘不願讓二哥哥盯著三哥哥讀書!」

  說著扭頭看著墨蘭,說道:「我說四姐姐,你要是不願意,直接去找父親說就是,在這裡陰陽怪氣的同我和小六說有什麼用!家裡的事情,我和小六說了又不算!」

  如蘭平時有些萌蠢萌蠢的,甚至還有些霸道,可但凡是和墨蘭搭邊的事情,在墨蘭那裡吃了不知多少苦頭的如蘭,都不用考慮就知道該怎麼站對。

  如蘭看著憨憨的,可她心裡明白著呢,就她一個人,絕對不是墨蘭的對手,可要是如蘭加上明蘭的話,效果絕對是大於墨蘭的。

  而且如今的明蘭,可不是原劇情中那個沒人疼沒人愛,只有一個盛老太太可以依靠的小透明。

  不說衛小娘和長棟,僅僅只是一個現在正聲名鵲起的王重,就足以讓盛家重視了。

  而且明蘭生母和長棟的遭遇,早已將明蘭和如蘭推到了同一陣線之上,而且明蘭的生母衛恕意,本身就是如蘭的母親王若弗特意讓劉嬤嬤找來抗衡林噙霜的。

  雖說有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思,但卻在很大的程度上,分去了盛紘的寵愛,極大的打擊了林噙霜囂張的氣焰,甚至離開揚州之後,管家中饋之權,也終於回到了王若弗的手中。

  現如今眼瞅著盛紘和林噙霜又再度死灰復燃,王若弗和衛恕意,自然再度站在了同一陣線之上。

  「四姐姐若是不敢跟父親說,不如去求一下二哥哥,二哥哥雖然看著嚴肅,其實心裡還是很疼我們這些妹妹的,四姐姐去求二哥哥,二哥哥說不定就同意了呢!」

  如蘭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小臉抬得高高的,眼睛都快抬到天上去了,一臉得意的看著墨蘭。

  「六妹妹!」如蘭忽然拉著明蘭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你可得小心了,但凡是四姐姐看上的東西,到時候定會想盡辦法去找父親要的,像上次舅舅送來的那塊墨玉,本是舅舅送給我的,不想被四姐姐瞧見了,就跑到父親跟前又哭又鬧的,生生叫父親把我那塊墨玉給了她!

  六妹妹,你可得多長個心眼子,小心四姐姐又瞧上了你什麼東西,又跑去父親哭鬧!」

  但墨蘭的戰力可不止這麼一點點,臉色陰晴變換了一陣之後,帶著哭腔,指著如蘭道:「你胡說八道八道什麼呢!怎麼我就喜歡搶人東西了,那墨玉分明是父親看了和我的名字相配,這才給了我,父親之後不如又找了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給你了嗎!」

  「喲喲喲!我還冤枉你了不成!」如蘭叉著腰,一臉跋扈。

  墨蘭眼瞅著自己一個人鬥不過如蘭和明蘭,小嘴一巴拉,眼裡的金豆子頓時就掉了下來,委屈吧啦的指著如蘭和明蘭道:「你們就欺負我是庶出的!」

  隨即便伏在桌案上,埋頭哭了起來。

  明蘭道:「四姐姐這話說的,父親母親還有祖母,待我們姐妹幾個,向來都是一樣的好,家中何曾有過嫡庶之分,還望四姐姐慎言,別腦子一熱,什麼話都往外說。」

  「好你個小六,仗著父親給你找了個年輕有為的夫婿,就敢教訓我這個姐姐了是吧!」墨蘭到底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雖然聰慧,但心智尚未完全成熟,被如蘭和明蘭兩人接連懟的有些惱羞成怒,說話都不經大腦了。

  「四姐姐慎言!」明蘭臉色微變,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肅然。

  「慎什麼言,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墨蘭卻一臉不服的道:「別看那王重現在官做的順風順水,可指不定哪天就得罪了人,遭了貶黜······」

  「混帳!」墨蘭話音還沒落下,門口便傳來一聲厲喝!

  只見孔嬤嬤被幾個女使婆子環繞著,一臉陰沉的走進屋裡。

  未多時,盛紘兩口子,老太太還有林噙霜,都被孔嬤嬤叫人請了過去。

  孔嬤嬤處事公道,有理有據,最後自然是各打三十大板,在孔嬤嬤面前,墨蘭和林噙霜縱使是那有七十二般變化的妖精,那也得在孔嬤嬤的煉丹爐里現出原形。

  盛紘雖雖然偏心墨蘭,不喜歡如蘭那囂張跋扈,說她兩句能頂回來三句的粗魯性子,但對乖巧懂事的明蘭,還是頗為疼愛的,而且現如今是孔嬤嬤管教盛家三個姑娘,盛紘自然不好在孔嬤嬤這個外人面前偏幫。

  時間一日日過去,盛家三個蘭,在孔嬤嬤的調教之下,愈發規矩起來,儀態舉止倒是愈發的嫻靜溫婉,有那麼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了。

  臘月下旬,王重來到盛家辭行。

  「不是說可以年後再走嘛?」壽安堂里,老太太有些疑惑的問王重。

  王重道:「本來計劃的是年後再走的,可如今朝中彈劾我的奏摺越來越多,四個月的期限也沒剩多少了,與其到時候被人抓住把柄繼續彈劾,倒不如早點離開!」

  「這倒也是!」盛老太太點頭道。

  「再有一點,如今茜姐兒的年紀也大了,旭哥也開始啟蒙了,我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所以我想著把他們姐弟倆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定好什麼時候動身了嗎?」盛老太太問道,旁邊的明蘭也一臉好奇的看著王重。

  王重道:「東西已經都收拾好了,明天就動身。」

  「這麼著急?」老太太問道。

  王重道:「冬日裡道路難行,又帶著旭哥兒,路上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還是早些走的好!」

  這個時候動身,除夕肯定都得在路上過了,不過想著如今朝中的局勢,老太太也覺得早日離京是個不錯的選擇。

  「甜水巷那邊有仲懷幫忙看著,我過來,是想托您幫忙照看照看城外那座小莊子!」

  盛老太太和明蘭往日跟著長柏去過好些次王重城外那座小莊子,倒也算熟門熟路。

  只是照看莊子而已,王家那麼多的產業現如今都是盛老太太在打理,再多一座莊子,盛老太太自然不會拒絕。

  王重道:「還有一事,這兩年世道不怎麼太平,聽漕幫的朋友說,水道上多了好些水賊,盤踞在南上北下的要道上,專門打劫過往的船隻,已經出過不少事情了。

  若是老太太要回宥陽或者揚州去,可先差人去甜水巷通知二喜哥,我已經和他交代過了,屆時二喜哥自會組織人手,一路護送的!」

  盛老太太聞言卻皺著眉頭,不解的看著王重:「當地官府不派人圍剿嗎?」

  「這些水賊盤踞在水上,賊巢隱蔽,有些甚至乾脆沒有巢穴,隨水而生,白日裡在碼頭扮做力夫打探情報,晚上才化身水賊,劫掠提前盯好的目標,官府剿了一夥,沒多久便又死灰復燃,冒出一夥新的來,剿之不盡!」說到最後,王重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原劇情里,盛老太太帶著明蘭南下,返回宥陽,就在這一兩年之間。

  顧二離開東京,救了被反賊追殺的趙宗全父子,就是在會試之後沒多久。

  那會兒反賊已經自稱是昭德皇帝了,足見氣焰之囂張。

  盛老太太帶著明蘭剛到宥陽,反賊就拉起反旗,正式殺官造反了。

  王重之所以選擇提前離京返回泉州,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