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對簿公堂

  第376章 對簿公堂

  宥陽縣衙,公堂之上。

  裘知縣將手中驚堂木往桌案上重重一拍,一臉威嚴:「堂下何人?」

  盛維忙道:「草民盛維,拜見青天大老爺!」

  「所為何事?」

  盛維道:「草民要狀告草民的女婿,本縣的秀才孫志高!」

  「狀告自己女婿?」雖然早已知道劇本,但裘知縣還是露出一副十分詫異的模樣:「盛維,你可知你在幹什麼?」

  盛維拱手道:「草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草民就是在狀告草民的大女婿孫志高,請知縣明察!」

  「狀紙何在?」裘知縣也不再詢問,當即走起了流程。

  一旁的師爺忙拿著一封狀紙站了起來:「狀紙在此!」

  裘知縣接過狀紙,匆匆數眼就將內容掃過,隨即抬眼看著盛維:「你說要狀告伱女婿孫志高不敬親長?可否細細道來?」

  「知縣榮稟!」盛維再度拱手施禮道:「三日前,是家母六十大壽,草民在家中設宴,請了家中故舊親朋,同為家母祝壽!」

  「不錯,當日本官也去了!」裘知縣點頭道。

  盛維道:「那日小女淑蘭,和孫志高也回來給家母賀壽,可不曾想,那孫志高不但對家母沒有半點恭敬,反而趾高氣揚,還在壽宴之上,全然不顧場合,當著所有家母和賓客的面,大罵草民是豎子!草民可是那孫志高的岳父,對其也從來都是以禮相待,從來不曾有半分懈怠。

  未曾想,待賓客散去,家母越想心中越不痛快,那孫志高看似是在罵草民,但又何嘗不是在罵家母,家母想到此處,心中鬱結,竟暈了過去,接連數日,都吃不下,睡不著,眼瞅著日漸消瘦,郎中也都束手無策。

  而且這已經不是孫志高第一次如此了,往日裡他仗著自己是秀才,在草民家中作威作福,全然不顧草民這個岳父的臉面,對草民的母親說話也是夾槍帶棒,從來不曾有過半分尊敬。」

  裘知縣的臉已經變得越來越黑:「盛維,你所言可當真?」

  「草民絕不敢有半句虛言,草民的母親,現如今還在家中臥病,食不下咽,睡不安寢,家母說了,孫志高既不當我是他岳父,不拿家母當長輩,那他這個女婿,我們盛家也高攀不起,懇請知縣替我家做主,讓小女淑蘭與孫志高和離!」

  「盛維,你可知,公堂之上,信口雌黃,欺瞞本官的下場?」裘知縣一臉威嚴的道。

  盛維趕忙跪在地上,一臉誠懇,拱手朗聲道:「草民絕不敢有半句虛言,知縣老爺盡可叫孫志高來,與草民對峙!至於家母的情況,回春堂的朱大夫也可作證。」

  「來人,傳孫志高,傳回春堂朱有正!」

  沒多久,孫志高和朱大夫就被帶到了公堂上。

  裘知縣沒有問孫志高,而是先問了朱大夫:「朱有正,本官問你,近日你可替盛家老太太看過診?」

  「回知縣大老爺,草民近幾日日日都去盛家,替盛家老太太看診!」

  「近幾日都去?是哪日開始的?」

  「三日前,老太太六十大壽那天晚上!」

  裘知縣點了點頭:「說說你給盛老太太看診的經過!」

  朱大夫道:「那天晚上,天已經黑了有一陣了,草民都關門準備睡下了,不想盛家郎君卻來敲門,火急火燎的說他家老太太暈了過去,請草民素素隨他回去看診,人命關天,草民自然不敢懈怠,跟著盛家大郎到了盛家!

  草民給盛老太太診脈過後,確定老太太是急火攻心、氣血上涌之相,立馬給老太太施了針,開了方子,近幾日草民日日都去盛家給盛老太太複診,可老太太受心病所擾,情況非但沒有半分好轉,反而愈發嚴重,人也變得十分憔悴,若是心病不除,只怕·······」

  「只怕什麼?」裘知縣追問。

  朱大夫嘆了口氣,搖搖頭無奈的說道:「只怕將不久於人世!」

  「知縣大老爺!」盛維立馬跪倒在地,甚至帶上了幾分哭腔懇求道:「求您替我盛家做主啊!」

  隨即指著孫志高,怒道:「孫志高,你這個混帳,都是你,害的我母親病成這樣。」

  「啪」的一聲,驚堂木再度落下。

  裘知縣厲聲道:「肅靜!」,盛維立馬收聲。

  裘知縣看著孫志高,厲聲問道:「孫志高,你還有何話說?」

  「學生冤枉啊!」孫志高一臉無辜的替自己辯解:「盛家老太太病了,那是她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和學生有什麼干係,知縣明察啊!」

  「你還敢狡辯,若不是那日你在宴席之上狂悖無禮,對我這個岳父破口大罵,甚至拂袖離去,讓我母親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出醜,將我盛家的臉面放到泥地里踩踏,我母親又怎會一病不起!」

  「我······」

  「肅靜!」孫志高還想爭辯,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被一記驚堂木把剩下的話都給拍了回去。

  「孫志高,本官問你,那日在盛家老太太的壽宴之上,大放厥詞,對盛維破口大罵的,是你不是?」

  「知縣大老爺,學生冤枉啊!」孫志高几乎是下意識的喊冤,可他的話剛剛出口,就被裘知縣一句『大膽』給堵了回去。

  「孫志高,那日本官也在宴席之上,就坐在盛維身邊不遠,本官親耳聽見你說:『豎子不足與謀!』說這話時,你正看著本官和盛維的方向,還瞪了盛維一眼,就算是本官看錯了,聽錯了,可當時宴席之上,那麼多賓客,難不成他們也都看錯了,聽錯了?」

  「知縣大老爺明鑑啊,盛維是學生的岳父,學生怎會罵他!」孫志高趕忙給自己辯解。

  「難不成你是在罵本官?」裘知縣卻臉色一沉。

  孫志高早已沒了平日的傲氣,急的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額頭也不住有細汗滲出,「學生怎敢?」

  啪的一聲,驚堂木再度響起。

  「孫志高!」

  裘知縣再度一聲厲喝,將孫志高的膽氣都快喝沒了,別看孫志高平日在外頭與人高談闊論,都是我將來高中之後如何如何,可當真到了公堂之上,成了階下被審之人,莫說是傲氣了,連膽氣都沒了。

  「事已至此,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莫不是仗著你秀才的身份,認為本官會偏袒你?」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知縣大人,學生冤枉啊!」可任憑孫志高如何喊冤,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早在宴席當日,孫秀才在盛家老太太宴席之上言詞無狀,辱罵自己岳父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宥陽,宥陽就那麼大一點,傳的人盡皆知也用不了多久。

  次日,盛家大房的老太太被孫秀才氣病了的事情,也早已傳了出去,再加之孫秀才平日裡在縣裡從來都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盛維之所以不是第二天就立馬把孫秀才告上公堂,無非是為了等輿論發酵。

  雖說本朝對女子不如正史中的明清那般苛責,但女子想要和丈夫和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年頭,婆婆刁難媳婦,根本就成不了和離的理由,一個孝字就能把你所有的理由壓下去。

  儒家講究三綱五常,盛家既想要讓淑蘭從孫家那個苦海之中脫離出來,又想保全自家的名聲不受損害,免得落得一個仗勢欺人的惡名。

  可盛維兩口子和大老太太想了兩年,都沒能找出什麼合適的理由來。

  好在那日品蘭提了一嘴,說是既然大家都沒辦法,幹嘛不去問問王重呢?於是乎那日王重就被請到了堂上,便有了這麼一個主意,用孝道來壓制孫家的一切反制手段。

  可光有主意還不夠,還得有真實,外人才會相信,盛維本不同意,李氏也主動請纓,可大老太太心疼孫女兒,不願孫女兒繼續在孫家的泥潭裡掙扎,當即一錘定音,於是乎王重就給大老太太施了針,用了點小手段,再加上大老太太本身確實被孫志高氣到了,愈發的擔心淑蘭在孫家的日子,一切自然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而且王重離開那日,還特意去拜訪了裘知縣,請他關照盛家。

  裘知縣當即便判了孫志高與盛淑蘭和離,盛維卻說,孫志高無情,盛家不能無義,現在孫家的那座院子,乃是淑蘭的陪嫁,盛家本該收回,但念在兩家結過親,且孫家出身貧苦,便將那座院子和城外淑蘭陪嫁中的二十畝良田留給孫家,讓孫志高繼續讀書,贍養孫母,也算全了淑蘭和孫母的一番婆媳情分。

  若是私底下協商,就算是要和淑蘭和離,但不從盛家身上咬下來好幾塊肉,孫志高是絕不會妥協的,奈何這是在公堂之上,盛維這番大度,連裘知縣都對他稱讚不已,說盛維深明大義,盛家不愧是書香門第,孫志高哪裡還敢再說什麼,生怕再折騰下去,連現在的院子和那二十畝良田都沒有了。

  跟著淑蘭陪嫁過去的那些女使婆子,小廝家丁們,自然也都跟著淑蘭,一道回了盛家。

  淑蘭回到家時,大老太太和李氏二人拉著淑蘭的手,泣不成聲,哭作一團。

  沒幾日,盛家就有消息傳了出來,說是大老太太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了好轉。

  而孫志高,則仍舊同往日一般,日日與人吃酒狎妓,還經常在外頭說,什麼淑蘭嫁給他好幾年都沒生出孩子,他早就想把淑蘭休了云云。

  孫志高的本意是想敗壞淑蘭的名聲,順道給自己找回點面子,可旁人也不都是傻子,怎麼會他說什麼就信什麼。

  當然了,那些陪著孫志高吃酒狎妓的,自然都會順著孫志高的話說,將捧著、供著,畢竟他們還要蹭孫志高的酒飯嫖資呢!

  照著孫志高揮霍的速度,不出一個月,盛家沒有帶走的那些細軟錢財,全都要被他揮霍乾淨。

  卻說另一頭,王重自宥陽離開之後,過了長江,便沒有再走水路,而是帶著王二喜跟余初二兩人,騎著快馬,走陸路一路北上。

  不過十幾日的光景,東京城已經近在咫尺。

  「終於到了!」三人勒馬而停,看著面前巍峨高聳的城樓,臉上盡皆露出笑容。

  「走!」王重翻身下馬,拉著韁繩,笑著道:「先回甜水巷!」

  雖近傍晚,大街上往來的行人雖較之其餘時間少了許多,但仍舊還是絡繹不絕。

  甜水巷就在外城,距離城門不遠,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

  「子厚?」

  王重剛剛走到家門口,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扭頭望去,只見比昔日又高出了一個頭的顧二赫然站在橋頭道旁,正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

  「仲懷?」

  「子厚!」顧二當即哈哈大笑著上來和王重來了個擁抱,顧二一臉責怪的道:「怎麼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王重笑著道:「臨時收到官家旨意,命我回京述職,走的匆忙,哪裡有空寫信,不過也算歪打正著,給你和則誠一個驚喜。」

  「哈哈哈哈!」顧二哈哈大笑道:「則誠要是知道你回來了,只怕高興的都要找不著北了。」

  「進屋吃杯酒,咱們邊吃邊聊!」王重發出邀請。

  顧二卻搖頭道:「你這一路風塵僕僕的,還是先回去收拾收拾,洗漱一番,換身寬鬆些的衣裳吧,旁邊就是我那院子,先回去一趟,打個招呼,待會兒再過來找你!」

  「等等,旁邊是你的院子?你這是什麼情況?」王重問道。

  「額······」顧二猶豫了片刻,說話的聲音都低了許多:「我在你家邊上置了個院子,把家眷安置在這邊。」

  「家眷?」王重心中一凜,不會是那個朱曼娘吧?

  「外室?」

  面對王重,顧二沒有隱瞞,點頭承認了!

  王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沒成想顧二還是走上了老路,不過這樣也好,人只有經歷過事情,才會成長。

  就說顧二,要是沒有小秦氏的捧殺,沒有眾叔父兄弟們的栽贓陷害,沒有他大哥哥的步步緊逼,沒有朱曼娘的背叛,又怎麼會成長為原著中步步為營,那個心思縝密,將權謀玩的出神入化的顧侯爺。

  王重思量間,院門也被人從裡頭打開了,見著王重,開門的女使先是震驚,隨即趕忙給王重見禮,忙將王重幾人迎進院裡,一邊衝著裡屋大聲嚷嚷,說王重回來了。

  不過片刻,王李氏就拉著一雙兒女,迫不及待的跑了出來。

  「嫂嫂!」王重走至王李氏跟前,拱手一禮。

  「叔叔回來了!」王李氏看著王重,一時之間,竟有些哽咽,壓抑了數年的思念之情,立時便如潮水般涌了出來,尤其是有過肌膚之親,還生了兒子之後,二人的關係、感情,無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王李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全是王重的影子,只是這份情感,王李氏卻不敢對任何人說,包括王重在內。

  感情這東西,你越是壓抑,它就越強烈,奈何二人的身份,卻是一道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天塹。

  若是以前,王重只是個黔首百姓時,反倒是沒什麼,哥哥死後,嫂嫂改嫁弟弟的,在窮苦人家裡頭其實也不算什麼,畢竟最要緊的是活下去,是替家裡傳承香火,旁人縱有看法,最多也就是在背地裡說說嘴而已。

  可現如今王重不僅中了進士,還做了官,情況就全然不同了。

  到了士大夫階層,名聲就格外重要了,一個不慎,甚至可能導致王重自絕於仕林,前程盡毀,仕途斷絕。

  王李氏只能強行壓抑心中的思念,強忍著衝上去撲入王重懷裡,將王重緊緊摟住,恨不能把自己揉進王重身體裡的衝動。

  還有王旭這小子,王重走的時候,他才年紀尚小,沒到記事的時候,如今三年未見,自然認不出王重了。

  小孩子一般都比較怕生,陡然見到一個陌生人,縱然母親和哥哥都說是自己三叔,但王旭又怎麼親近的起來。

  反倒是王茜兒,自小就和王重感情極好,後來更是跟著王重讀書練武,叔侄倆可沒少上山打獵、下河捉魚,上樹掏鳥蛋、摘果子更是沒少干,而且王重只要一有時間,就會給王茜兒講故事。

  雖是叔父,但在王茜兒心裡,王重這個叔父,跟父親沒什麼區別。

  只看著熟悉的高大魁梧的身影,王茜兒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頭就盈滿了淚水,分別了數年的思念之情,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三叔!」

  伴隨著一聲帶著顫音、哭聲的呼喚,那嬌俏的身影,便似乳燕投懷一般,躍入王重懷中。

  「好了好了!」王重將王茜兒自懷中推出:「都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和三叔撒嬌,不知羞!」

  王倩兒俏臉微紅,卻望著王重,坦蕩的道:「在三叔面前,我永遠都是孩子!」

  王重抬手揉了揉身量已經差不多快趕上王李氏的王茜兒的腦袋,柔聲道:「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都是大姑娘了,還是要注意一些!」

  「嗯!我聽三叔的!」王茜兒鄭重的點頭道。

  王重笑著問道:「我不在家,茜姐兒可有聽嫂嫂的話?」

  王茜兒立馬點頭如搗蒜,邀功似的說:「我可聽話了!」

  「茜姐兒平日裡還算乖巧!」王李氏道。

  王重忍不住又揉了揉王茜兒的小腦袋。

  只不過王重的目光,還是看向躲在王李氏身後的小王旭。

  王李氏見狀也反應了過來,忙把站在身後抱著她腿不肯撒手的兒子拉了出來,蹲下身子在兒子耳旁道:「旭哥兒,還不快叫三叔!」

  小王旭看了看王重,又看了看母親王李氏,猶豫了一會兒,才有些勉強的站了出來,衝著王重躬身作揖,脆生生的喊了聲:「三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