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酒徒說出「天都站在這邊」後,李慢慢的臉色就嚴肅起來。
一般人說「天命在我」,也只是隨口拉扯的大義,或者根據形勢判斷的自我肯定。
但酒徒不是一般人,而且一般人也號令不了他。
其實在看到酒徒時,李慢慢就察覺到了不對,此時更是確認了,道:「她……沒有回天上?」
她是誰?
她是桑桑,是天女,是昊天!
酒徒沒有喝茶,而是在喝酒,道:「若非如此,我又何苦來給和尚看大門?」
「是麼?老師就是老師!」
李慢慢呢喃了一句,對清歡道:「我得走了!」
昊天沒有返回天上,這種消息本應是絕密,但酒徒就拿這個消息,逼得李慢慢急了。
在書院的安排中,並沒有考慮「天女留在人間」的前提,他必須要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師弟們知曉。
清歡安慰道:「大師兄放心,天女若是昊天,那她是不會去理會是西陵贏,還是唐國贏,因為昊天高高在上!
相反,若是天女偏向西陵,那說明她不是昊天,有了人的感情,她是桑桑,更不會危害唐國跟書院了!」
但這種安慰,明顯說服不了李慢慢,他說:「總要去通知一聲。」
清歡嘆了口氣,將面前的百納袈裟推過去,道:「說起來,書院裡其他人都是師兄,只有兩個師弟,我還從未送過兩位師弟見面禮,就勞煩大師兄將我這件袈裟送給十一師弟吧。」
陳某突然道:「皮皮也是你的師弟,不如送給他!」
清歡搖頭,道:「我就一個窮和尚,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皮皮那邊等我有銀子了再說。」
說著,還是將百衲袈裟推到李慢慢面前。
李慢慢盯著袈裟看了片刻,手按上去,道:「好,我會轉交給十一師弟的。」
然後他就連同袈裟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陳某放下茶杯,道:「他不會有機會轉交的。」
說完也跟著消失。
遠處的天邊,隱隱傳來沉悶的轟雷聲,這是二人在無距交手。
酒徒起身,笑著朝門口走去,口中道:「最慢的那個,不僅最快,而且最急!」
清歡看著他,道:「活的最長的那個,總是最先死的!」
清歡想替大師兄爭取時間,但酒徒卻用天女的消息,逼得李慢慢著急離開,攪亂了清歡的計劃。
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李慢慢壓根沒能恢復多少。
只希望自己的無量袈裟,能讓二師兄他們稍微輕鬆一些。
……
青翠美麗的峽谷,變成了世間最可怕的地方。
有十一個人,在此阻攔著數十萬大軍的去路。
西陵聯軍高手如雲,不僅包括了西陵各殿首坐,裁決大神官葉紅魚,近十名神符師,還包括了人間第一強者的柳白!
修行者雖然強大,但他們終究是人,只要是人就會累,所以除非五境至上,人間五境的修行者,絕對稱不上無敵!
但以君陌為首的書院後山眾人,卻硬生生的擋住了西陵聯軍前進的腳步。
這中間付出了怎樣的代價,經歷了怎樣的殺戮,聞聞空氣中的血腥味就知道了。
西陵用了最簡單的方式,用人命去堆,堆得書院眾人累了,再派修行者上,等修行者敗了,再用人命去堆,在派上修行者……
即便如此,西陵聯軍的高手也損失慘重。
知守觀天下行走葉蘇,在君陌的劍下輸了,因為君陌穿著師弟們打造的盔甲。
葉紅魚也輸了,但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就連人間第一強者的柳白,也輸了,君陌付出了一條胳膊的代價。
第六天,書院眾人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就連君陌的鐵劍,揮舞的也沒那麼有力了。
而西陵聯軍,還有幾十萬大軍,還有一堆高手!
李慢慢,也就在這個時候終於出現在一眾師弟面前,渾身浴血,肩膀已經塌了。
他只來得及將袈裟丟到十一先生王持手上,便急匆匆的消失,甚至顧不上跟師弟們說上一句話。
觀主陳某隨後出現,看了一眼被王持拿在手上的袈裟,嘆了口氣,道:「還是被他轉交出去了,他成長的太快了。」
說完消失,臨走前,朝王持出了一劍。
在無距的追逐中,他還能有餘力出手,已經說明李慢慢的劣勢了。
……
很多人都看到了觀主出劍,也有很多人看到了王持手上的破爛袈裟,也知道那件袈裟原本屬於誰。
被君陌重傷的柳白,瞬時坐直了身體,對身邊的劍閣弟子道:「若其他人能擋下觀主的劍,那這一戰便是書院贏了,若不能擋下,那書院便輸了!」
葉紅魚也驚愕了一瞬,對手下道:「如果我讓大軍撤走,他們會不會聽我的?」
指揮大軍的將領自然不會聽,這是毋庸置疑的,就連書院二先生都被耗得油盡燈枯了,怎麼可能會因為一件袈裟撤退?
王持捧著袈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似乎沒有看到迎面而來的道劍。
但書院其他人卻不約而同的擋到他面前,奮起最後的力量一搏。
道劍被無數氣息裹縛,速度變緩,最終嘶啦一聲,深深刺進一片黃沙中。
四師兄從不離身的沙盤,河山盤!
他高舉沙盤,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非常厲害,鮮血漸漸從唇里淌出。
雖然悽慘,但終究是裝下了觀主的那一劍……代價是他必須一直裝著那一劍,知道他堅持不住為止!
王持終於抬起頭,苦笑著對眾人道:「老師總說和尚師兄一肚子道理……我總算明白,一肚子是有多少了!」
因為他也經常思考很多道理,雖然沒有一肚子那麼多,但也接近了。
其中有些道理,甚至是相通的。
然後他抓著袈裟的一角,奮力一抖,同時他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的沒有半點血色了。
袈裟被抖開,迎風獵獵招展。
原本被折迭的袈裟,一層一層的開始展開。
不過這袈裟似乎有點大,王持抓著一角,剛剛展開一層的袈裟就足足接近十丈方圓,而且隨著迎風飄蕩,袈裟還在不斷以極快的速度,無止境的擴大……
展開一層便是十丈,展開兩層便是二十丈,然後是四十丈,八十丈……
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般!
風吹動袈裟招展,從書院眾人頭頂一路展開,覆蓋,跨過對峙雙方中間的距離,來到聯軍頭頂。
天黑了。
數十萬聯軍茫然的抬頭,就看到頭頂獵獵袈裟,似乎無邊無際一般,遮在頭頂,取代了天空!
甚至能看到碎布的縫合處,那粗糙的針線手活。
就好像用一塊布,蓋住了整個螞蟻王國一般。
王持抖動袈裟,用袈裟,蓋住了數十萬的西陵聯軍!
展開多少層了?
不知道,但遮蓋數十萬聯軍的袈裟,依舊折迭著,還能繼續展開……
但王持已經堅持不住了,他猛然再次一抖,袈裟如巨浪般滾滾回縮,最後重新回到王持手上。
王持吐著血,坐在地上,他渾身的毛孔都在往外溢血,整個人片刻之間就被血霧覆蓋,捧著袈裟的雙臂劇烈的顫抖著,悽慘的道:「可惜破了個洞!」
對面,數十萬的西陵聯軍已經全部消失。
原本西陵聯軍的營地,只留下寥寥數十人。
葉紅魚心有餘悸的道:「幸好有個洞!」
柳白掃過弟子們慘白驚恐的臉,微微嘆氣,跟葉紅魚發出了同樣的感慨:「幸好被我戳了一個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