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有天書,共七本,分別是日,落,沙,明,天,倒,開。
其中日字卷天書,記載了這世間的所有修行者,道門與西陵信仰昊天,故而這天下的修行者,皆在道門的監管之下。
若是有人突破,出現在天書前幾頁上,西陵就會派人接觸,信仰昊天的還好,要是不信仰昊天,要麼就是感化收伏,要麼就會被當作異類剷除掉。
因此天下勢力,無論是擎宗、魔宗、甚至是唐國,都有西陵的客卿,唯有四大不可知之地除外!
所以這麼多年,西陵一直在尋找清歡的蹤跡,懸空寺也是如此。
好在,無論是西陵的神殿騎士,還是懸空寺的和尚,眼界都很高,看不到混跡於底層的清歡,偶爾得到消息趕過去,也是一再錯過。
卻沒想到西陵如今連天下三痴的道痴葉紅魚,都派出來了。
……
一條黑線從遠處飄蕩而來,卻在下一刻,迎面遇上了一柄木劍。
木劍凌空,周身天地元氣吞吐不定,明明是木劍,卻鋒芒畢露,森寒透骨,似乎要將面前的一切攪的粉碎一般。
黑線鄰近時突然一翻轉,卻是一張飄蕩在空中的袈裟,大大小小上百塊的碎步拼湊而成,看似散亂無章,卻又給人一種完整的感覺。
「咪嘛呢嗡……」一陣梵音從百衲袈裟中傳出,聽著聲音不大,卻似洪鐘大呂震人心神。
凌空的木劍受此影響,不禁晃了晃,似乎躍躍欲墜,卻又在片刻後穩住了。
原本對摺的袈裟突然張開,露出赤裸著上身的清歡,抬手拉住飄蕩的袈裟一角一扯,袈裟翻卷而來,斜披在了他的肩頭,掩蓋了胸腹上的堅實肌肉。
一臉無奈的清歡雙手合十,寶相莊嚴的低頭道:「阿彌陀佛!施主好啊。」
木劍化作流光飛回到一個道人背後,道人身材消瘦,穿著一件月白色圓領道袍,神色看似寧靜,但眉頭卻微不可查的皺起了一點。
沉默片刻後,道人才開口問道:「剛才那是什麼?為何我的劍會差點失去控制?」
清歡面色溫和,榮寵不驚,合十默默如一株風吹雨打都不動搖的蒼松,道:「施主的劍,生了自在心,既然如此又何必強留?不如乾脆放它歸去?」
道人用看啥子的表情看著清歡,道:「難怪是個妖僧!」
一柄木劍而已,哪來的自在心?就算木劍真的有心,也只有道人賦予的意念之心。
清歡微微一笑,神態安詳,靜若處子,道:「施主閉目遮耳,又怎能聽到你的劍在哀鳴?」
道人盯著清歡看了一會後,乾脆直入主題,道:「你躲了西陵這麼多年,為何?」
清歡笑了笑,道:「施主說笑了,貧僧何曾躲過什麼人?只不過西陵神殿想找貧僧,一直沒找到罷了。」
道人淡淡的道:「躲沒躲,你我心裡都有數,西陵掌教邀……你……入,神,殿,任,職!」
當道人說道「邀」字時,清歡已經開始念經了,節奏和腔調宛若詩歌吟唱,任誰聽了都會下意識的停下自己的話,側耳傾聽。
但道人卻是個例外,雖然皺起了眉頭,但他還是順利的將整句話說完了。
清歡也不念經了,放下手,一臉無奈,抱怨:「大哥,有些話別說出來啊,看破不說破,咱們還是好朋友!」
道人愣了一下,之前的清歡寶相莊嚴,妥妥的得道高僧形象,但眨眼間卻完全變了一個人,這種變臉速度……讓他不得不再次重複:「難怪是個妖僧!」
清歡哭喪著臉,道:「大哥啊,我一個出家人,信得是佛,跑到西陵神殿當官算怎麼回事?
可是西陵的邀請,我一個小和尚敢拒絕嗎?我只能躲了啊,躲了這麼多年,南方躲不下去了,我都準備北上了……
可連你這位天下三大行走之一的葉蘇都派出來了,至於嗎?」
道人正是四大不可知之地中的知守觀行走,葉蘇,此時有些不適應清歡的變化,微微後仰著頭,道:「佛門在西陵任職的不在少數,甚至佛門中也有不少人擔任著西陵的客卿,岐山大師便是其中之一!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抗拒,除非……你對昊天有褻瀆之心!」
清歡連忙擺手,道:「別胡說,昊天高高在上,貧僧哪敢不敬?我一個和尚,只想求個清淨都不行?」
兩人說話間,一道紅影飄然而至,正是一路追過來的道痴葉紅魚。
紅衣紅短裙,赤裸著小腿,晶瑩如玉,大概是追的太急,速度太快,此時一腳踩在地上,白嫩的小腳竟在地上犁出一段,在止住身形。
看到葉蘇,葉紅魚冷冷的道:「你怎麼在這?」
葉蘇輕聲道:「我若不在這,他就跑了。」
葉紅魚一窒,倔強道:「他跑不掉……妖僧,站住!」
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清歡,露出一個笑臉,道:「我看你們聊的投入,不想打擾你們……」
說到一半,清歡突然一愣,眼神看向遠處,臉上漸漸露出喜色,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
重新回到道貌岸然的形象,清歡雙手合十,道:「心生方是罪生時,我心自在,我只是我,又豈能受外物所沾染!明鏡本清淨,何處惹塵埃……施主的邀請,貧僧怕是不能答應了。」
葉紅魚眉眼見冷冽起來。
葉蘇卻看向清歡剛才看的方向,片刻後,道:「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會為了你出現。」
清歡淡然一笑,道:「差點忘了,貧僧也是有靠山的!」
葉紅魚看看兩人,順著目光也看過去。
就看到遠處,一輛牛車正晃悠悠的朝這裡而來,大概是走的路遠了,不時發出吱呀輕響,起起伏伏震動。
拉車的是頭大黃牛,不緊不慢的拉著車,但速度卻離奇的快,沒一會就拉著車來到三人面前。
「夫子啊……您可算是來了!」
清歡突然哀嚎一聲撲過去,把著車轅哭喊道:「您再不來,小僧就要被西陵神殿捉了去了,說不定就要逼著小僧吃酒喝肉,討老婆生孩子了……」
葉蘇跟葉紅魚的臉都黑了。
駕車的闊眼書生李慢慢忍不住笑了,道:「師弟,你不是一向都喝酒吃肉的嗎?」
清歡連忙面色一正,雙手合十行禮道:「大師兄好!」
緊跟著臉又一哭,繼續哭喊道:「夫子啊,西陵欺人太甚,讓小僧有家不能回,您可要給小僧做主啊……」
車簾掀起。一位身形高大、頭髮花白的老人走了出來,揉了揉腰,又伸了伸胳膊,才道:「哪來的小和尚哭哭鬧鬧,吵得覺都睡不安穩。」
「嘎——」清歡頓時傻眼了。
李慢慢憋著笑,攙扶著夫子下車。
清歡連忙狗腿的去攙扶另一邊,又屁顛屁顛的從牛車上搬下一個小板凳,請夫子坐下,小聲道:「夫子,我啊,清歡,您不記得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