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主「一」之功?
比如下棋,那就「正心誠意」的下棋,哪怕前面的泰山崩了,麋鹿在旁邊蹦跳鳴叫,這都跟下棋無關,影響不到自己下棋,所以不必去理會!
當然,如果泰山崩到自己,麋鹿頂翻棋盤,干擾到了下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好像一片樹葉落下來,遮住了棋盤,影響到下棋,把落葉拿走就行了。
再比如正心誠意的讀書,那無論身邊有多少小孩打鬧,多少人殺來殺去,都跟自己讀書這件事無關,都是干擾,無需理會。
很多大儒能在鬧市讀書,鬧中取靜,就是「正心誠意」到一定境界,能排除外界干擾。
主「一」之功就是如此!
在一團亂麻中,抓准自己要做的事,抽絲剝縷,不被外界干擾,順藤摸瓜,直達目標!
就好像種一棵大樹,雨露之滋,土脈之力,能滋養樹根,是「一功」之內的事,頭頂被別的樹葉遮蔽陽光,地下被別的大樹纏住樹根,都跟「種樹」有關,也都是「一功」之內。
甚至於春去秋來,旱澇寒暑,都跟大樹成長有關,都在「一功」之類……都是圍繞著「種樹」這「一」功延伸出來的旁枝末節!
但國家滅亡,生靈塗炭,或者千里之外山洪暴發……等等,這些無論多大的事都跟「種樹」無關,都在「一功」之外,都是干擾,都無需理會!
再比如清歡要給上河村開闢新的財源,需要上山巡視,劉老漢婆娘從門口路過兩次跟這件事有關嗎?
無關!
所以清歡根本不需要去理會,有疑問只需要放在心裡就行,等做完自己的事後,再去尋找答案。
否則就是無頭蒼蠅,同時關注兩件事,分了心,結果卻一件事都做不好。
老夫子就是想告訴清歡這個道理。
……
將「劉家婆娘為什麼從門口經過兩次」這件事死死壓在心頭,清歡不去思考,全部心思都用在巡視山林上。
牛二跟張三護衛在一旁,同時回答清歡的一些疑惑。
這兩人本就是獵戶出生,這幾年進山捕獵也是他們主導,所以對於這座山有什麼產出,他們兩個一清二楚。
而且他們兩個也不像清歡這麼閉塞,對外面的事情很了解,甚至連一顆草藥的價格大概是多少他們都知道。
不過這兩個似乎在有意引導什麼,說的話讓清歡的「正心誠意」一再被干擾。
「這是九信草,微毒,藥店雖然也收,但處理後的價格也才一文錢三克,基本不值錢。」牛二說道。
清歡點頭,表示明白。
然而張三卻跟著道:「別看不值錢,但卻是初級洗髓液的其中一味呢,武道修行入門可離不開它。」
武道修行?
清歡看了張三一眼。
張三一副「快來問我」的表情,似乎很迫不及待。
主一之功!主一之功!主一之功!
清歡眼前要做的事,是為上河村找到更多的財源收入,只需要正心誠意做著一件事即可!
他剛剛脫了華服,心境正處在「掙脫束縛」的危險境地,不能放任,要繼續保持「正心誠意」,不能分心旁騖!
清歡垂下眼,繼續前進,沒有詢問。
張三一臉失望,但眼神中卻閃爍著激動之色,對牛二使了個眼色。
牛二暗自點頭,突然喊道:「哎呀,好東西!」
緊跟著整個人騰空而起,一躍十幾米,直接縱身躍上一顆七八米高的大樹上,從樹上摘下一顆果子。
然後一蹬樹幹,半空折返而回,落到清歡面前。
整個過程簡直反人類!
清歡默默地看著他,嘴角抽抽。
張三一臉等待著,等清歡開口詢問。
「啪!」
清歡突然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深吸一口氣,問道:「這果子值錢嗎?」
先有老夫子特意引導的「前知」能力,提前就知道劉老漢的婆娘會從門口經過兩次。
再有牛二故意提到的「武道修行」。
又有張三特意展示的非人能力,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清歡分心!
都是對清歡的考驗!
清歡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原以為《禮記》就已經夠難的了,沒想到脫了華服後,還有更艱難的在後面。
清歡能不能問?當然能問!
但今天他為了武道修行,分心詢問,明天又會為了旁的事分心關注,後天呢?以後未來呢?
那他正心誠意的「主一之功」,又算什麼?
張三似乎沒想到清歡會自己打自己,愣了一下,連忙關切道:「少爺,你沒事吧?」
清歡搖搖頭,道:「沒事,問你呢,這果子值錢嗎?」
張三愣愣的點頭,道:「二十文一斤。」
清歡點點頭,走到那顆樹前,仰頭打量著。
張三跟牛二對視一眼,小心道:「少爺,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清歡頭也不回的道:「有啊,不過等我處理完眼前的事後,再問不遲。」
張三疑惑道:「可你這隨口一問,我隨口一答,又不費什麼事?」
清歡先是從樹上折下一根樹枝,插在地上,示意他們跟上,才道:「是啊,只是一問一答而已,但卻會讓我分心。」
牛二好奇道:「那你現在沒有分心嗎?」
清歡目光巡視四周,道:「跟你們說話,也在我的「一功」之內,但其他的,就與此無關了!」
牛二跟張三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激動。
之後,兩人再沒出什麼么蛾子,反而對清歡越發恭敬,關切,甚至連一根樹枝擋在前面,他們都要衝過去替他撥開。
清歡也不問為什麼,只關注山上的產出跟對應的價值。
……
一直到天色漸暗,三人材從山上返回。
牛二跟張三行禮後,直接走了,清歡在藍蘭跟紫鵑的伺候下,清洗一番後,跟老夫子一起用餐。
吃飯時也要「主一之功」,專注於吃飯,兩人都沒有說話,食不言。
等吃完飯,藍蘭紅梅將碗碟收拾下去後,屋子裡只留下老夫子跟清歡兩人。
老夫子這才開口問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清歡苦笑,道:「老師,我有點想重新穿上華服了!」
老夫子哈哈大笑,道:「華服就在那,為什麼又不穿了?」
清歡嘆了口氣,道:「既然脫了,哪有再穿回去的道理……只是我不明白,老師這般考驗我,是為了什麼?」
老夫子笑著道:「你覺得沒必要?」
清歡點頭,道:「我知道老師是擔心我心中懈怠,怕我自我欺騙,才特意考驗我……」
老夫子搖頭,打斷了清歡的話,道:「我從不擔心這點!《禮記》你學的一絲不苟,從無半分懈怠,短短六年就學進心裡,我就知道,你的心智之堅,還是超出為師想像。
正心誠意,你做的很好,也會一直堅持下去!」
清歡疑惑道:「那老師你們為何又再三擾亂我的心神?還是在我剛剛脫了華服的這天?就不能循序漸進嗎?」
老夫子笑了笑,道:「可你還是經受住了考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