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奉獻與索取
蕭瑟的秋風席捲著東大校園裡的銀杏樹葉，將它們從原本就已經鬆動的樹枝上粗暴地拽下，狠狠地甩在地上，與混合著雨水的泥土碰撞，濺起滴滴污濁的水滴。
豆大的雨點在呼嘯的風聲中砸向地面，所有人此時都躲在教學樓的庇佑下，不時扯緊自己的衣領，或呵著熱氣，或打著哆嗦。
明明是初秋，卻作出一副隆冬時節的光景，只能說東京的天氣變得實在太快，明明上午還是艷陽天，大家穿著短袖短褲，下午突然就氣溫驟降，下起瓢潑大雨，連天氣預報都失算了。
即使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中，大道上仍然有一個身影在跑動，沖入教學樓的他就像是一隻穿過水簾洞的猴子，渾身都已濕透。
安室悠對此仿佛絲毫不在意，只是用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從T恤衫里取出了一隻塑膠袋。
「太好了，沒有灑出來！」安室悠將它捧在手心，塑膠袋裡裝著一杯奶茶，那溫度就和他跳動的心一樣滾燙。
他和晴子「確定關係」已經有將近一周了，雖然進展緩慢，但他覺得他們的感情在一天天的加深。
晴子每天下午都要喝奶茶，這是雷打不動的習慣，安室悠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去買一杯奶茶送到她手上，即使今天下這麼大的雨，他也依然去買了一杯。
來到晴子上課的班級外面，下課鈴剛好響起，安室悠又擦了擦臉上的水滴。
看到了和同學有說有笑走出來的晴子，安室悠立刻迎了上去，「晴子，奶茶。」
「你怎麼渾身都是雨……」晴子立刻想起外面正在下著大雨，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男朋友好貼心啊，這麼大的雨還給你送奶茶。」
「好羨慕啊～～」
晴子的幾個女同學都笑了起來。
「還不我男朋友啦。」晴子接過安室悠手裡的奶茶，對他道：「快去換件衣服，別著涼了。」
安室悠挺起胸膛：「不會，我身體好著呢！」
「我還有課，就先走了。」拿著奶茶，晴子並沒有和安室悠多說兩句，走得非常乾脆。
望著她的背影，安室悠想說什麼，最後只能化作一身嘆息………………
「阿切！」已經換了身衣服的安室悠重地打了個噴嚏，感覺額頭有些熱，看來他的身體並沒有他口中說的那麼好。
「似乎是有些感冒啊。」安室悠喃喃著道，這時他想起愛樂社那邊還有樂隊訓練，連藥都沒來得及買，就趕了過去。
來到活動館的時候，安室悠發現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社長，似乎還發了脾氣，臉色陰沉如水。
「你們這是怎麼了？」安室悠不解。
「你自己看吧。」宮野夏子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安室悠，屏幕里是一則新聞：
「來自京都大學的知名搖滾樂隊Super發布新歌《Re:make》，稱將用其參加一個月後的日本大學生歌唱比賽。
因為是參賽曲目，所以這首歌將禁止除Super樂隊外所有個人或團體對它的使用，直到比賽結束…………」
「這……這不是洛泉寫的歌嗎！」安室悠大嚷。
神谷鈴音搖頭：「現在不是了，這首歌在一個星期前就已經在日本音樂著作權協會取得版權了，跟洛泉寫的個一個音符都不差，但版權所有方拒絕透露自己的信息，暫時還不知道是誰幹的。」
「一定是內鬼！」雲井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這首歌我們只在活動館裡演奏過，這幾天空手道社的社員都沒怎麼來過，只能是愛樂社的社員泄露出去的！」
聽到這話，安室悠臉色頓時變得一片煞白，身子也微微地搖晃了起來。
「悠，你臉色很不好啊。」宮野夏子擔憂地看著安室悠。
安室悠搖頭：「我剛剛淋了雨，感冒了。」
洛泉關心道：「吃藥了嗎？」
「等下就吃。」
「不要讓我知道這個混蛋是誰，要不然我一定揍死它！」雲井曉對著空氣咬牙切齒，社員們一言不發，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背叛者是誰，但安室悠心裡卻是有一個人選，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是她乾的。
可這首歌的曲子一直在他們樂隊成員的手裡，愛樂社的其他社員都只是音樂愛好者，不可能一字不差地將聽到歌轉述成曲譜，除非她有完整的曲譜！
除了樂隊幾個的成員，只有晴子拿到過這首歌的譜子，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地推理和懷疑，最大嫌疑人只能是她！
「我出去打個電話。」安室悠聲音顫抖，沒等眾人反應就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
大家疑惑地看著他，只見他在門口打通了一個電話，沒說幾句就衝進了雨幕之中，連雨傘都沒帶。
「他這是怎麼了？」宮野夏子擔心地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吧，要是有情況我再打電話給你們。」洛泉仿佛是明白了什麼，從門邊的雨傘架上抽出兩把雨傘，打開其中一把後追了出去。
「計劃順利完成，我很期待洛泉她們知道這件事以後的表情啊。」岩崎英士剛剛從休閒室里出來，右手摟著晴子，神采飛揚。
晴子柔聲道：「英士少爺，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事哦。」
「放心，我可是說話算話的人。」岩崎英士笑得很放肆，剛要把傘打開，卻看到不遠處站著安室悠。
「晴子，你這是在幹什麼？」安室悠緩步向兩人走來，心中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般震盪。
澤野晴子一點驚訝或者慌張的表情都沒有，只是冷漠地道：「既然被你看到了，那我也不瞞著你了，我一直都是英士少爺的女朋友，所有的友達以上都只是騙你的。」
「洛泉的歌也是你交給這傢伙的？」安室悠嘴唇顫抖，眼神中仍然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往日裡如櫻花般溫柔的晴子怎麼會變得如此地可怖，如此的陌生，他還想將晴子從那個惡魔身邊拽開，卻發現自己根本伸不出手。
岩崎英士否認道：「你可不要胡說，那本來就是別人寫的歌，什麼時候成洛泉的歌了？」
「晴子，這都是你騙我的對不對？這傢伙一定是用什麼在威脅你，對不對！你不要怕，我可以保護你的，只要你願意過來我這裡，我拼了命都會保護你的！」安室悠在雨中猶如陷入絕境地野獸般嘶吼著，食堂里好多學生都被他給吸引了過來，對他指指點點。
他還在坐著最後的掙扎與幻想，他不願意相信那個完美的女孩的真面目會是這樣，一定是因為岩崎英士她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到你那裡去？」澤野晴子不屑地笑了，「到你那裡去淋雨嗎？英士少爺一個電話就能叫來寬敞豪車，有什麼遮擋不住？
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精打細算，明明是個窮鬼，卻偏偏偽裝成有錢人的樣子送我你根本負擔不起的禮物，我看在眼裡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可笑至極！」
話雖然說的很現實，但這就是這個社會的現實，誰不渴望能夠毫無後顧之憂地消費，而不是為了區區幾百塊的商品進行著痛苦而艱難地選擇？
晴子的選擇沒有錯，但她不該在做出選擇後，還吊著安室悠。
「實話告訴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覺得渾身不自在，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一股窮酸味，每次和你牽手，回去我都要洗很久很久的手，像你這樣軟弱又沒有主見的人，是沒有哪個女生會喜歡的。」
晴子的每一句話都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了安室悠的心上，在這淒風楚雨之中，安室悠感覺自己仿佛被整個世界所拋棄。
他茫然地抬起頭，任憑雨點重重地擊打在自己的臉上，一股難以言喻地哀傷從他破損不堪的心中溢出，絕望的情緒修煉將他所覆蓋。
有時候，擊垮一個男人只需要簡簡單單地幾句話。
岩崎英士仿佛一個勝利者，對著安室悠耀武揚威：「賤民就應該有賤民的覺悟，痴心妄想是你這種人最大的悲哀，更悲哀的是你毫無自知之明甚至以此為樂。
你應該好好感謝本少爺，讓你及早地認清了現實，至于晴子，她不是你這種人所能惦記，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另外你還是想想剛怎麼面對洛泉她們吧，這首歌的泄露你可是最大的罪魁禍首，你心裡應該非常清楚才對啊，哈哈哈！」
這是徹徹底底的誅心之言，聽到這話安室悠悔恨地閉上了眼睛，身體無力地跪在了地上，此時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啪……啪……啪」
安室悠的身後傳來一陣不急不緩地腳步聲，這串腳步停在了他的身後，剛剛還在瘋狂擊打著他的暴雨竟然也消失了。
安室悠抬頭看向了身後，猶如珠鏈般的水滴從他的額頭劃下，遮住了眼帘。
安室悠輕輕擦了擦，終於看清楚眼前女孩的面容。
這一刻，他渾身觸電般地僵直。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希臘神話里的阿芙洛狄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