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上我也行

  屋內,人員更勝以往,不過氣氛有些凝重。

  門口的風波過後,趙守時還是邀請姜育恆進屋,畢竟他是姜萊的老爸,不看僧面看佛面。

  至於姜萊,自然更受歡迎,之前的她話語雖然少,但立場卻一直是明確的。

  即便做事方法不對的是她爸,她也敢怒敢言,算是貫徹了【對事不對人】的準則。

  趙守時雖然是第一次見姜萊,卻對她這樣的性格很是欣賞。

  至於姜育恆嘛,受到的待遇就要差一點。

  之前的姜育恆雖然沒有明確站在趙守時的對立面,但他之前的坐視不管確實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萬事有因,雖說是洪傳的主要責任,但姜育恆的做法在趙守時看來,終究有些不地道。

  好在姜育恆沒有繼續置身之外,而是事情在不可挽回前,及時制止洪傳,才算是給這件事畫上了一個不算圓滿的句號。

  ···

  姜育恆在官場浸淫多年,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是分別並不明顯的灰色區域。

  遵循自己內心的姜育恆,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就是錯誤的,更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心生愧疚。

  進屋喝杯而已,又不是龍潭虎穴,有啥怕的。

  再退一步說,就算自己不是副市@長,不還是姜萊的老爸嘛。

  遠來是客。

  反觀洪傳就相當尷尬了,副科級的他在縣城裡面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在現在的屋裡也是僅次於副@廳的姜育恆,副處的趙守時之後的第三號人物。

  可就是這樣的他,卻只能坐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座位上,而且還有點甘之若飴。

  對,洪傳沒走,而且進屋喝茶了。

  終於翻船的洪傳痛定思痛,明白自己剛才的行為確實過分。

  雖然沒有給趙守時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必然招致對方的厭煩乃至是厭惡。

  就像那句話說的: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膈應人。

  洪傳知道自己要是一走了之,確實瀟灑異常,但必然會跟趙守時結下仇怨。

  雖然眼前的趙守時跟腳不在縣城,但這般年輕的副處,必然有大好前程。

  要是被縣領導知道,絕對會奉為座上賓。

  誰都不傻,都知道這般年紀在天子腳下的京畿重地,依舊能夠執掌權柄,他背後必然有強大背景支撐。

  對別人來說副處可能就是終點,但對於趙守時來說,只是起點。

  至多是前進路上的一個小小的關隘,可以輕而易舉的邁過去的那種。

  這樣的趙守時甚至可能引起市里某些領導的注意。

  相信一些與趙守時級別相當,或者是高一兩級的人物,是願意與其結交的。

  而自己這個得罪趙守時的小小副科,說不定就會成為某些有心與趙守時結交的人示好的『代價』。

  走,一定結仇。

  不走,說不定還有迴環的餘地,這就是洪傳厚著臉皮留下的原因。

  當然,趙守時不可能邀請洪傳進屋,甚至恨不得直接把這貨給趕出去。

  是趙守時的二叔趙有為。

  說起來洪傳這次前來,原本是想擴展人脈的,如果沒有姜育恆的到來,基本會成為趙家的貴賓。

  事後歷歷在目,現在只說事前。

  洪傳跟許秀燕不認識,先是給還算熟悉的趙有為通了個電話。

  一直在家的趙有為明白洪傳這次來的目的,便推脫自己不在,還把自家大哥家位置告訴了洪傳。

  趙有為在家裡苦守了小二十分鐘,基本確定洪傳進了大哥門,這才姍姍來遲。

  正好看見洪傳以及姜育恆等一群人圍在門口。

  並不知道事情前因後果的趙有為只當洪傳是個路痴才找到門口,也就沒有多想。

  趙有為上前就拉著他前段時間剛莫名其妙認識的這不值錢的好兄弟,開始說東說西。

  反正就是車軲轆話來迴轉,怎麼喜慶怎麼來。

  畢竟年初一,見了不認識的人都還得說聲過年好呢。

  更何況,趙有為還指望著洪傳幫著協調尾款呢。

  實在是趙有為過度熱情,根本沒給趙守時解釋前因後果的機會,他就拉著洪傳進了屋。

  洪傳確實尷尬,畢竟自己之前真不是人,知錯的他其實沒臉進來喝茶。

  但他又知道現在的情況才是最合適的,要不然門都進不來的他根本無從談起化解仇怨。

  進屋之後跟趙有為稱兄道弟且不說,還時不時的說兩句趙有為聽不懂,但趙守時絕對聽得懂的話。

  例如:我性子莽,有的時候做的不對事,還請不要見怪。

  還有諸如知錯、後悔、認錯、認罰等。

  要擱平常日裡,趙有為肯定問個究竟,但現在的他真的顧不上。

  因為眼前這位洪傳說年前就幫著過問過『尾款』的事情,還說等年後上班還會再催一催。

  趙有為高興壞了,這一刻的他是真的把洪傳當成好兄弟了,愁了一年的他終於能笑的輕鬆一些。

  洪傳見狀也算是鬆了半口氣,只覺得自己這招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應該還算可以。眼神不經意的瞥向趙守時,就是想看看這位爺的情緒好一點沒有。

  希望這位爺看在自己這般誠懇、低微且知錯就改的態度上,能夠大人有大量。

  要是能夠不打不相識,那就更完美了。

  ···

  之前在門口的波折終究還是小範圍內,屋裡的人對其不甚了解卻也相當好奇。

  三言兩語之後,眾人也就知曉了姜育恆、洪傳的身份。

  姜育恆年約五十,跟趙守時的老爸趙有方年齡相差不大。

  但他終究是副@廳級的幹部,是眼前這群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大領導。

  屋裡的絕大多數都是趙守時的同齡人,他們可以跟趙有方侃侃而談,卻不敢跟姜育恆對視一眼。

  別說之前天馬行空的話題了,現在能夠有人開口說話,那都是膽大的。

  拘謹、坐立不安,浮於表面,無法遮掩。

  趙守時明白,這也是他之前聽說姜育恆竟然是副市#長後,就不是很想邀請姜育恆進來的原因之一。

  無法,就只能看著屋裡氣氛漸漸凝重。畢竟有的事情不是寬慰兩句,就能真的不在乎的。

  如果不是裴幼清、裴韻書跟姜萊在哪聊得歡,估計屋裡就真的是寂靜無聲。

  話說的少,茶水喝的就多,但肚子就那麼點大,早晚會裝滿。

  終於有人坐不下去,或者受不了這種近乎凝固的氣氛。

  在發小的眼神鼓勵下,趙陽對趙有方說道:「您家裡有客人,我們就不打擾了,等有空再來玩。」

  趙有方雖是一家之主,但現在的情況他也抓瞎。

  答應吧,對不住趙守時的這群朋友們,畢竟大家這幾年的年初一中午,都是在自家吃飯的。

  總不能因為其他客人來了,就把他們趕走吧?

  這不對啊。

  可不答應吧,又怕惹得趙守時帶來的這位副市@長不滿,讓他跟一群毛頭小伙擠一桌,說不得就犯忌諱。

  畢竟當官的本就規矩、毛病一大堆,位置越高毛病越多。

  到那時,大家都不舒心,趙守時被埋怨還是輕的,就怕一片好心到最後成了兩頭不是人。

  趙有方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拿不下注意。

  一旁的趙守時也不為難老爸,對趙陽也是對其他人說道:「飯都沒吃,往哪走?我媽忙了一上午白忙活啊啊?吃過飯再說,到那時你們不走我都得趕人。現在老實坐著。」

  「可、、」趙陽欲言又止,但眼神卻不經意的瞥向一旁的姜育恆。

  沒得說,大家就是忌諱這位官老爺。

  終究不是一個圈子的,根本聊不到一塊去。

  至於趙守時這個副處雖然也挺大,但大家都是髮小,是光著屁股長大、用尿和泥的交情。

  吉吉彈過,有啥忌諱的。

  至於洪傳嘛,副科也算個官?

  趙守時搖頭表示沒事,然後看向姜育恆,就想要要如何開口。

  姜育恆目前沒有落座,他正在欣賞牆上掛著的那副【厚德載物】呢。

  就是趙守時剛拿回來的那一張,這字一般,甚至很一般,即便趙守時這個不會些毛筆字的都能看出來,范衛國的這一手小破字連自家老爸都比不上。

  但架不住寫字的人牛啤啊,副#部誒,就是比教書匠的字受歡迎。

  趙有方這個教書匠親身示範,他忙了一早上,又是釘子、又是鉗子、又是錘的,終於裝框掛起。

  如果說趙有方重視這幅字是因為寫字的人,那趙守時就不明白姜育恆為什麼欣賞這幅字。

  完全沒有道理可講誒,只能說鶯肥燕瘦,各有所愛?

  姜育恆已經站著不動觀察了近十分鐘之久,而且以指作筆寫寫畫畫,就跟在臨摹名家作品一般。

  可這幅【厚德載物】真的很一般啊,趙守時覺得我上我也行。

  搞不明白就擱置,趙守時開口道:「姜市@長,我聽姜萊說你急著回去是吧?過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一會路上開車不乏。」

  嚯,

  原本就算是安靜的屋裡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大家齊刷刷見鬼一般看向趙守時。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別人家要是有個副市長做客,恨不得當成祖宗給供起來。

  這傢伙倒好,直接趕人!!

  而且你暗示一下也好啊,起碼不要這麼直接啊,副市@長不要面子的嗎。

  漢子,純漢子。

  趙守時全然不顧眾人的驚詫反應。沒辦法,因為姜育恆的存在,讓屋裡的所有人都不自在。

  既然不能解決凝重的氣氛,那就解決讓氣氛凝重的人。

  其實趙守時對姜育恆倒也算不上憤恨,但不滿還是有幾分的,畢竟泥人還有三分火呢。

  催促姜育恆還不好過於直白,畢竟眼前還有個姜萊呢。

  但對於洪傳,那就不需要給好臉了,要不然這貨絕對蹬鼻子上臉。

  趙守時看向洪傳,語氣不善的開口道:「洪副科長,你不是說有事要忙嗎?那就走吧?」

  連副廳都敢趕,再趕個副科,還算事?

  眾人覺得很正常,也理應如此。

  除了趙有為,他跟洪傳聊得那是熱火朝天、蒸蒸日上。

  聽聞侄子竟然敢人,歷時有些不滿,只不過看著侄子黢黑的臉,再想想他副處的級別,再想想他連副市長都敢、、

  理解,理解萬歲。

  ~~~

  洪傳其實沒說有事,但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自己再賴著不走,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做恍然大悟狀的他一拍額頭:「虧趙處長提醒,差點忘了別的事,今天打擾就已經很冒昧了。改天,改天我親自登門道歉。」

  洪傳知道趙守時是副處級,也聽他說好像是什麼紫禁城影業的總經理。

  稱呼『趙總』才是理所應當,但現在這世道,十個人出門,八個帶『總』,剩下兩個是副總。

  就跟『美女』就代表是個女的,例如『帥哥』,就代表是個男的一樣,純爛大街的稱謂。

  至於『處長』這個稱謂嘛,雖然小眾許多,但正因為小眾才難得,讓人一聽就敬畏以及忌憚。

  洪傳以身作則可以證明,要不是真的忌憚,他也不用在這裡裝孫子。

  洪傳跟趙有為聊了幾句,就起身準備離開。

  與之形成對比是原本欣賞字的姜育恆折返回來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他看著趙守時:「不用這么小氣吧?我畢竟是萊萊的爸爸。」

  趙守時心道;『就這么小氣,你奈我何?』

  當然,心裡想想也就罷了,總是不好說出口的。

  正襟危坐的趙守時不落下風的直視姜育恆:「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正因為您是姜萊的爸爸,我怕耽誤正事才貿然開口。這可不是小氣,而是我不把您當外人。要擱別人,我都懶得說他們。」

  眾人聽聞,齊齊點頭覺得趙守時說得對,忠言逆耳嘛。

  姜育恆笑了,他知道趙守時這話乍聽有點道理,其實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姜育恆也不去挑趙守時話里的不是,直接單刀直入:「剛才我接了個電話,原本很急的事情就不是那麼急了。說起來,還得謝謝你的關心呢。」

  趙守時心道這老油條道行很深啊,正想著如何反擊呢。

  就聽見姜育恆的下半句傳入耳中,「老哥兒,今天我們父母這貿然登門,多有打攪。一會咱倆一塊喝一杯,算我賠個不是。」

  趙守時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老爸聽的,但也有些受用。

  因為姜育恆最後的那『賠個不是』四個字,是給自己的。

  這也算是姜育恆對之前事情的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