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瑜完全想多了,盧楚學既然再度道歉就代表他的心中已然沒有了爭雄的想法。
起碼現在沒有。
當然,這不代表他承認趙守時,更不代表他接受自己位於趙守時之下的現狀。
這是他覺得以目前的情況下,自己已然很難翻盤,只是無奈之舉的緩兵之計。
尤其是想到馬上就要到來的會議上,從來都是坐主位的自己將不得不坐在某人的下首,這就讓他如坐針氈,恨不得遠遠地避開。
盧楚學當然是想轉身就走的,但現在從集團來的劉慶等人都在現場,他若是貿然離開就顯得過於突兀。
雖然之前的他避而不見的行為已然將劉慶等人給得罪,但終究還是不想得罪的太慘。
畢竟在場的還有審計部以及紀委的人,盧楚學可不想英年吃牢飯。
是以,盧楚學上前跟劉慶、郭超等人寒暄幾句,透露自己的道歉之意,這才以有事要忙告辭離開。
盧楚學沒有說具體什麼事,因為這些事沒法說出口。
一個是向自己的老領導求援,即要打聽這次調查背後是不是有別的因由,再要請老領導給各方施加下壓力。
然後就是看看能不能儘快的把剛才被撞的那輛車給弄出來。
別人不知道,盧楚學可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車上可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吧,攤牌了,原紫禁城的總經理江澈能夠進去,就是盧楚學的陰謀。
而讓江澈進去的某些粉末類的物質,就被盧楚學藏在車的夾層里。
至於剛才被孫熙從後備箱帶走的資料與禮品,確實有點麻煩,但也只是麻煩而已。
當然,趙守時並不知道這些情況,要不然他一個電話,就可以直接把盧楚學這艘破船給翻了。
現在的趙守時就是按部就班的開他入主中北電視的第一場例會。
詢問各部門負責人,通過他們透露的信息,再推演出中北電視的框架與部門內核。
這樣即便沒有財務數據佐證,也足以讓趙守時對中北電視不是瞎子摸象的狀態。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轉瞬便到了第二天中午。
開會,整理相關資料的趙守時一夜沒睡,這樣的他自然沒有回家。
與他相同待遇還有不少,其中就有裴韻書。
作為總經理秘書辦的一員,以及日後必然要接管秘書辦的她,迫切需要從這場合併事宜里汲取工作經驗。
中北電視正在忙碌的並不少,例如被審查部徵用的財務部。
因為某些原因,趙守時不方便過去,卻也讓裴韻書採購了相當數量的毛毯以及摺疊床給送過去。
說實話,這種條件其實很簡陋。
但人要是真的困頓,能夠有個地方躺下,那真是最大的享受。
別問有多爽,給個神仙也不換。
例如趙守時。
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外加一個上午的趙守時躺在摺疊床上。
雖然伸不開腿的他只能蜷縮著,但勻稱的呼吸聲證明他睡得很香。
在趙守時一旁還擺著一張躺椅,上面躺著的是裴韻書。
不同於趙守時的呼呼大睡,昨天夜裡休息過的裴韻書並沒有多少睡著。
就這麼睜著她那明媚的卡姿蘭大眼睛,不斷的打量著正對面的趙守時。
沒來帝都,沒有見過趙守時的她自詡對趙守時有些了解。
但見過、乃至接觸後,她才發現自己對趙守時完全不了解。
能夠判定自己對趙守時不了解的基礎是她覺得自己對趙守時有了更深的了解。就像那句話說的【沒有對比就沒有發言權】。
但昨天趙守時那意氣風發的表現,讓裴韻書再次確定自己對趙守時的了解還不夠充分。
確切的說,是差很多。
對於裴韻書來說,趙守時就是一片無垠的水面。
你浮在水面上,覺得這河水也就這樣。
你一個猛子扎進水裡,看著水裡那豐富多彩的動植物而訝異,覺得被自己小瞧的這河應該是個比較大的湖泊。
然後你再往下潛,卻永遠都無法觸及底面,即便這時的你已然被黑暗包圍。
你往前游,卻永遠都無法抵達對岸。
原來,這寬闊的湖泊其實是無垠的海。
這讓你在驚奇的同時,也滋生想要探索下去的好奇心。
而好奇心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情緒,因為它可以滋生萬千種五彩絢爛的情感。
只不過,當局者很難察覺到這一點,畢竟當局者迷。
但這種情感已經開始潛移默化的影響當事人的心境。
~~~
咚咚咚~
急促的三聲敲門聲,把正在出神裴韻書給驚醒,生怕正在休息的趙守時被吵到,她手腳麻利的小跑去開門。
門開的很慢,說明她的小心。
門外站著的是審計部的孫科長,是這次調查中北電視很關鍵的人物。
即便如此,裴韻書依舊沒有讓他進屋,而是扶著門框開口問詢:「孫科長,您這是有什麼事嗎?」
孫熙往屋裡瞥了一眼,不過門縫太小,什麼都看不到,於是他問道:「趙總在嗎?」
「他正休息呢。」裴韻書語氣一頓,然後補充道:「從昨天晚上開例會,然後就是整理資料。昏天黑地的忙到剛才。這不,東西都沒吃就睡下了。。」
孫熙那是老油子了,自然明白裴韻書話里的潛意思就是不想讓自己打擾趙守時。
可他找趙守時是有要事的。
猶豫片刻後,孫熙一錘手心,語氣滿是擔憂的自言自語一句:「這可有點麻煩了,我找趙總這事有點著急。」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裴韻書要是再攔,那就是不懂事了。
「既然孫科長有要事,那您就先進來吧。」
話音還未落地,裴韻書便後退一步,讓出足夠孫熙進入的空間。
然後她徑直走到趙守時的身旁,推了推他輕聲道:「醒醒,醒醒。孫科長找你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你先起來吧。」
睡的正香的趙守時慵懶又稍帶不厭煩的嗯了一聲,卻也揉著眼睛坐起來。
只不過醒眼惺忪的他就這麼弓腰塌背的坐在摺疊床的邊緣,揉著眼睛的趙守時問道:「你剛才說是誰找我?」
裴韻書一看這貨完全就是沒睡醒,生怕他這樣讓別人沒法與他正常交流,就趕緊的去泡茶。
濃茶發澀,提神神器。
孫熙也沒扭捏,直接回答道:「趙總,是我,審查部的老孫。」
一聽這聲音,趙守時一激靈,拍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些的他急促的問道:「孫科長,你這麼早過來,是查出什麼來了?」
孫熙是審計工作的負責人,他這一次的主要工作就是審核中北電視帳目上的問題。
是以,趙守時直接猜測這位是查到什麼,這才跑來找自己的。
不出趙守時所料,孫熙確實是查出一些隱秘,他這次來就是跟趙守時商議以及通氣的。
不過,孫熙下意識的看了眼正在一旁泡茶的裴韻書,臉上滿是猶豫。
趙守時知道這是孫熙在忌諱。
雖然趙守時不拿裴韻書當外人,但有的場合還是得尊重他人的心境。
現在孫熙的工作很重要,有顧慮也是正常的。
趙守時輕咳一聲,對裴韻書說道:「裴助理,我跟孫科長有點事情要商議。要不你先出去一趟。」
「嗯,好。」
裴韻書語氣清脆的答應。
不過,她沒有直接出去。而是繼續往茶杯里倒水,再把兩杯水給端到趙守時面前、分發。
做完這一些後,她才轉身往外走,出門時還幫著把門給帶上。
隨著關門聲想起,孫熙開口承認:「這天可不算早了,都中午了。不過,我們確實查出點東西來。」
趙守時顧不得客套,上前一探身子直接問道:「要是孫科長方便,快請給我說一說。」
孫熙略一猶豫,小聲說道:「趙總知道【清宮秘史】吧。」
「知道。是這部電視劇查出問題來了?」趙守時語氣鄭重,情緒也有些波動。
只是還不好說是喜是憂。
【清宮秘史】是去年中北電視推出的一部掛著正劇羊頭、賣瑪麗蘇狗肉的腦殘劇。
腦殘是趙守時的看法,但就是有些小傻妞喜歡看這種代入感超級強的瑪麗蘇劇。
莫名其妙的情況下,這部【清宮秘史】莫名其妙的火了,最高收視率破3%,平均收視率也有8%。
要知道,在網際網路興起的時代,電視這種傳統的播出方式已經開始了衰減。
一部電視劇能夠破2%已然是非常不錯的成績。
【清宮秘史】的這個數據在去年的電視劇排名里,穩穩的坐在第三把交椅上。
而中北電視就靠著這部劇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以趙守時目前得知的訊息,這部【清宮秘史】給中北電視提供了3000W左右的純利潤。
要知道,這可是純利潤。
也因為這部劇的大獲成功,中北電視直接上馬下一部【皇太子秘史】,而且已經預售出去。
孫熙為難的點點頭,表示承認。
作為中北電視的負責人,趙守時當然不希望旗下的項目被查出問題,即便是這部他並不喜歡的【清宮秘史】。
但這部劇又是盧楚學主管中北電視時期推上馬的。
是以現在真的查出問題,趙守時也沒有多惱怒,最多有些失落而已。
趙守時知道孫熙既然來找自己,必然做好要跟自己交流的準備,沒有再問的他就這麼靜靜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審判。
心中也有期盼,最好是主管項目的人出事,而不是項目本身。
孫熙問道:「趙總知道這部【清宮秘史】去年給中北電視帶來了多少的利潤嗎?」
趙守時想了想,說道:「我估摸著應該有個三千萬吧。」
【清宮秘史】的收視率確實不錯,不過這部劇屬於那種後來居上的黑馬。
在播出前,【清宮秘史】的價值已經敲定。等展露黑馬姿態,中北電視已經沒有了講價還價的資格。
帝都衛視方面可能給與中北電視一定的彌補,畢竟大家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但這份彌補最多讓中北電視小賺,但絕對不會暴富。
中北電視真正的贏利點放在二輪、三輪的播映權上。
孫熙苦笑著搖頭,伸出一隻攤開的巴掌,道,「這個數。」
一巴掌那就是【五】,而現在毫無疑問這代表的是【五千萬】。
趙守時一陣眩暈,瞬間回神的他斷然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多。」
趙守時加入帝都衛視的時間不算短,而且還不是什麼鹹魚,而是有點地位的小領導,是以有資格接觸一些一般人接觸不到的訊息。
例如【清宮秘史】是衛視獨播,採購價120W~160W集,四十集也就是四千八百萬~六千四百萬。
很多吧?
可這只是毛收入。
【清宮秘史】能夠火確實是故事的功勞,但它跟製作精良的服化道等其他因素也有很大的關係。
前者需要一個好編劇以及一個好導演,而後者需要一個好的藝術指導以及、、很多錢。
而【清宮秘史】的製作成本,剛剛開了一場大會的趙守時恰恰知曉,是實打實的【五千萬】。
再刨去完成拍攝到成功賣出這段時間的運營等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
【清宮秘史】的第一輪播映權賣出,給中北電視帶來的純利潤應該在不超過一千萬。
二輪、三輪以及後續收入基本就是純利潤,賣個兩千來萬還是沒問題的。
基於這樣的推斷,趙守時這才給三千萬的推斷。
至於準確度,那誰也不敢保證。
不過趙守時推斷上下應該不差三百萬。即2700W~3300W之間;頂天3500萬。
可孫熙給出的數據卻是5000W,這差距大的有點過分,甚至讓趙守時一度懷疑自己的專業性。
對自己產生懷疑的趙守時在腦海中飛速的過了一遍數據,總覺得自己的預計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因為【清宮秘史】是一部古代劇,植入GG方面的收入微乎其難,乃至可以被忽略掉。
百思不得其解的趙守時剛要再問,就聽見孫熙帶著苦澀的話傳入耳中:「不是五千萬,是五百萬。」
趙守時向後仰著身子,拉遠與孫熙距離的他見鬼一般的問道:「孫科長,這事可不興開玩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