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斷頭飯】

  啪嗒～

  吳道正欲折身冒險嘗試能否再釣一條「魚」上來，洞口位置卻突兀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很重。

  像是鐵人在行走，清晰能聽到地面的沙礫擠壓破碎聲。

  礦奴大多雙腿虛浮。

  不可能有這種腳力！

  吳道心中一動，收起眸中貪婪，恢復了麻木呆滯，放鬆渾身肌肉，低下頭盡力讓自己表現的無害弱小。

  咔噠咔噠～

  伴隨著鐵石碰撞聲，來人形象在吳道視野中清晰起來。

  面白無須，相貌陰柔，眸似細柳，青色錦衣罩著修長的體軀。

  手中把玩著兩顆黑色鐵丸，嘴角是若有若無的閒適笑意，好似一位濁世佳公子。

  孟青霜！

  赤火礦場主事人，四海幫幫主第四位義子。

  在礦場中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一言可定任何人生死，再兇惡的監工面對他都要溫馴如奶貓。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實力！

  一月前。

  吳道親眼所見。

  因為一件小事，孟青霜隔著七八米以手中鐵丸擊穿了一位監工的頭顱。

  一擊秒殺一位體質堪比地球世界拳王的達人。

  其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在監工的議論中。

  吳道得知，孟青霜修行的是這個世界的武道，且已經到了築基巔峰神力之境。

  力如毛象，牛皮馬髒，感知，耐力非人，堪比人形凶獸，空手搏殺上百持刀兇徒輕而易舉！

  這種戰力。

  不是如今只解放了35%潛能，還沒有打破第一道人體枷鎖的吳道可以對抗的。

  因此。

  面對孟青霜那笑裡藏刀的目光打量。

  吳道很配合的開始「瑟瑟發抖」，呼吸急促，像是等待猛獸審判的小兔。

  咔噠～

  右掌中的鐵丸停止碰撞。

  孟青霜瞥了眼髒發遮面，衣衫發臭，裸露在外的肌膚泥垢結痂的吳道，好似提醒迷路人般輕笑道：「不走嗎？這地方可不能多待。」

  聲音沙啞而陰柔。

  善意滿滿，細細品味又像一條毒蛇在耳邊絲絲吐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咬下來，讓人毛骨悚然。

  大風大浪經歷無數的吳道心中毫無波瀾，表面卻劇烈顫抖，磕磕巴巴，一副被嚇壞的表情：「多……多謝大人。」

  話落。

  他暗自打起十二分精神，三步做兩步，縮著身子與孟青霜交錯而過。

  途中。

  孟青霜那細柳似的眸子始終給吳道留了幾分餘光，似乎只要他露出半分異常，立馬就會雷霆手段降臨。

  萬幸的是。

  吳道一直走到洞口，孟青霜也沒移動過腳步，之所以觀察他，似乎只是一時來了興趣，或者說性格多疑。

  吳道離開礦洞後。

  孟青霜這才收回了臉上的和煦笑容，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眸中露出飢餓野獸般的貪婪之色：「真香啊，每天看著一塊塊肉卻不能吃，嘖，不過快了。」

  話畢。

  他繼續搓響鐵丸，無視洞中的寒氣和風吹過後的鬼哭之聲，走到黑沉沉的地淵邊緣，垂目凝視。

  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當孟青霜凝視地淵深處之時。

  他那黑白分明的兩顆眼珠突然往上滾動隱藏，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猩紅之色，儘是冷血的豎瞳。

  準確的說是蛇瞳！

  蛇瞳開眸，世界血紅一片，那灼熱日光未能洞穿的黑暗泥沼深處亦是清晰浮現。

  如墨沼澤之中。

  如蛆如蚓，條條黑影糾纏滾動，不時顯露相貌不一的痛苦人面，異常噁心滲人。

  觀察片刻。

  「不錯，差不多了。」

  孟青霜如即將豐收的漁場主，滿意點了點頭。

  「咳咳……」

  但緊接著，他卻突兀的劇烈咳嗽，臉白如金紙，儼然一副病弱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樣。

  攤開手掌。

  掌中血黑如墨，且有一條條蚯蚓大小的小蛇在血內蠕動。

  啪嘰！

  孟青霜一把捏爆手中的小蛇，目光冰冷：「我和你是共生關係，並非主僕，沒有我，你能有今天嗎，給我老實點！」

  話音落下。

  孟青霜臉色很快恢復了紅潤，他眸中陰冷立馬化作溫柔，如安撫不聽話的小孩般耐心道：

  「放心吧，如今大麗已經快亂成了一鍋粥，沒人會再影響四海幫的謀劃。

  明日赤火礦場的妖種份額就會送到。

  一旦事成，沒有丹田又如何，我四海幫幫眾照樣能脫胎換骨，人人如龍！

  到時候，你我自然也會受益無窮，往後稱尊做祖也不是沒有可能！」

  滴答～

  言語之間，孟青霜嘴角已經滴落了涎液，整個人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大蛇，眸中全是憧憬癲狂。

  ……

  外界。

  徹底遠離一號礦洞後。

  吳道臉色這才恢復了漠然，眸子微眯，思考著孟青霜去一號礦洞的目的。

  如果沒有剛剛那起詭異事件，他或許不會多想。

  但一號礦洞剛出現「詭」，孟青霜就來了，很難不讓人去猜想二者是否有什麼聯繫，背地裡又是否藏著什麼陰謀詭計。

  但可惜的是……

  受限於沒有繼承記憶，他對這個世界超凡面的了解太少，很難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惜了……」

  最後。

  吳道只能遺憾搖頭嘆了口氣。

  一隻疑似「詭」的異常生物能給他提供0.1個單位躍遷點。

  若是能長時間待在一號礦洞……

  「呵，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但轉念一想，吳道又自嘲一笑，覺得剛剛的冒險想法多少有些衝動了。

  俗話說。

  當伱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就證明屋子裡已經存了一窩。

  以他現在的實力，

  一隻詭就能讓他全力以赴，狼狽不已，若是炸了窩，前赴後繼而來。

  後果不堪設想。

  「力不如人，處處受制，必須得儘快離開赤火礦場。」

  剛剛遭遇的那隻詭，屬性面板的激活，徹底點燃了吳道對高牆外未知世界的好奇心。

  因為他知道。

  盜天機呼吸法後面的路已經找到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突破100%潛能解放後，人體究竟會強大到何種地步！

  然而……

  現實往往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第二天傍晚發生的一件事。

  如一桶冰水從天而降，轟然澆滅了吳道心中對外界的火熱憧憬。

  鐺鐺鐺！

  黃昏時分，風沙晦暗。

  赤火礦坑中響起了連綿不絕的銅鑼敲擊聲。

  剛從礦洞上來的吳道知道，這是要開飯了。

  一天兩頓。

  一頓一個硌掉牙的腥臭黑薯，髒水管夠。

  這就是赤火礦坑礦奴的伙食，放在外界狗都不吃，卻是礦奴們苟延殘喘的吊命藥。

  但今天貌似有點不一樣。

  還未到食堂，就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肉香味，瞬間刺激得腸胃蠕動，口齒生津。

  吳道深深吸了一口久違的肉味，臉色不變，心中冷然，猜想肯定是那群監工又想到什麼新的折磨礦奴的法子取樂了。

  並非他被迫害妄想症。

  而是有過案例——

  監工扔一塊肉，讓礦奴互相殘殺，以此賭鬥娛樂！

  恩？

  他怎麼來了？

  不過當吳道看到一群監工前鶴立雞群的孟青霜時，眉頭卻皺了起來。

  孟青霜雖說是赤火礦坑的話事人，但平素里基本都待在深處的宅院內，不會出現在礦場中。

  今天卻一反常態兩次現身。

  聯想到之前一號礦洞的詭異。

  吳道不由搓了搓牙花子，心中產生些許不安之感。

  露天食堂前。

  三百多礦奴面對窮凶極惡的監工們噤若寒蟬，死一般的寂靜，只是望著桌子上的大約五十碗噴香的紅燒肉止不住的吞咽口水。

  這是要幹什麼？

  吳道同樣望著那五十個裝滿了紅燒肉的大海碗，心中也是詫異，有點拿不準四海幫究竟想做什麼了。

  善心大發？

  不！

  死刑犯上刑場前也會吃頓好的。

  想到這。

  吳道又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四周的高牆，臉色徹底變得陰翳起來。

  不知何時。

  礦場四周的高牆上，四海幫守衛人數突然多了幾倍！

  四面八方，林林總總，起碼一百號龍精虎猛的掛刀持槍的衛士，封鎖了整個礦場！

  山風欲來，大難臨頭！

  吳道心湖警鐘狂響，低垂的眸中儘是暴虐，卻沒有任何辦法破局！

  弱！

  太弱！

  他現在的實力根本沒有半分機會衝破封鎖，估計剛到牆下就要被弓弩射成馬蜂窩！

  更別說。

  還有看不透實力的孟青霜壓陣，哪怕破釜沉舟動用盜天機秘法，吳道也沒有多少把握！

  呼～

  前世鍛鍊的強大意志讓吳道強行撫平了心中的不安躁動，冷靜下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急也沒用！

  靜觀其變，冷靜面對，或許還能跳出粘板！

  「開始吧。」

  吳道心思起伏之時，孟青霜衝著旁邊一個獨眼監工淡淡說了一句。

  「是！」

  那獨眼監工立馬恭敬點頭，和其他十幾位監工在礦奴們驚懼的眼神中走進了人群中，如同挑選貨物一般打量著每個礦奴。

  「你，滾蛋！」

  「你，留下！」

  不一會，原本的三百礦奴大部分都退到了後方，只剩下五十個還站在食堂前。

  吳道剛好就在其中。

  他抬眼一掃。

  發現留下的五十個礦奴都是精氣神相對充沛，擁有矮個子裡拔高個出來的健壯體魄。

  其他沒選上的，基本都是瘦骨嶙峋，枯黃的豆芽菜一樣。

  這詭異的情況。

  再加上突然多了幾倍的四海幫守衛。

  莫名讓吳道想起了挑選敢死隊的場面，難道是四海幫準備征伐什麼敵人，讓他們吃飽了就去打前鋒送死？

  但。

  接下來那獨眼監工的話卻又馬上推翻了吳道的猜測。

  「咳咳。」

  獨眼監工清了清嗓子，衝著惴惴不安的五十個礦奴喜笑顏開道：「各位工友，大喜事啊！

  五天後是我四海幫幫主八十大壽的好日子，幫主古道熱腸，菩薩心腸，體恤每一個四海幫成員，見不得各位勞苦功高的礦工兄弟們吃苦受累，因此論功行賞……」

  說著。

  他一指桌上的一碗碗香噴噴肉食道：「從今天開始，此後十天，諸位每天礦場工作量減半，且早晚頓頓有肉，給大家沾沾喜氣，也好好補補身子。」

  「……」

  沉默。

  包括吳道在內。

  五十個礦奴都是死一般的沉默。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我們他媽成這逼樣不就是你們四海幫造的孽嗎？

  還菩薩心腸，真有臉說。

  若不是打不過，每個礦奴都想狠狠戳爆那獨眼監工剩下的一隻眼睛，反正也是瞎的，留著幹什麼。

  「吃啊，都看我幹什麼？」

  獨眼監工見一眾礦奴都低著腦袋，沒有動靜，自覺在孟青霜面前丟了臉面的他表情立馬陰沉下來。

  然而。

  面對他的猙獰呵斥。

  眾礦奴雖下意識渾身發顫，但還是低著腦袋，沒人願意上前一步。

  整天把你當牲口對待，動輒喊打喊殺的人突然給你好吃好喝。

  你敢吃嗎？

  傻子才敢！

  「吃啊！都他奶奶不吃，怕下毒是吧？」

  久久無人上前。

  獨眼監工徹底惱了，破口大罵，拎著鞭子就要去抽前排的礦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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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