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帝見帝
歲月白駒過隙，一轉即逝。
中原決戰之後。
數月時間。
神荒無戰事，風平浪靜，安靜到了死寂的程度。
日益加劇的天災道災，仿佛懸在頭頂的催命劍。
天下諸地群雄盡皆蟄伏。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或是苦修，或是聚運……
全力攀登巔峰應對大劫。
中原決戰三月後。
嗯？
這一天。
域外穹天一心多用苦修的吳道念頭一動，意識轉移到了行走天下，途徑東海大豐某地的分身之上。
呼～
淒風苦雨漂泊。
墨雲翻滾的穹天之下，視野所及，千里河山儘是灰敗蕭瑟的死寂之意，空氣中瀰漫的壓抑氛圍相比月余前更為嚴重了。
不過吳道並未關注這些早已習慣的事，龐大的磁場輻射開來籠罩向遠方的一處郡地。
「夠了，還是說……」
吳道的感知注視著郡地之中的占據諸地磁場核心的鎮魔大帝廟，眉頭微微挑起。
在他的感知之中。
原本從各方匯聚至鎮魔大帝廟的人道信仰之力突然斷流了。
有無形大手主動關閉了海眼，導致匯聚而來的信仰之力，出現了磁場亂流，隨後又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這情況……
吳道眸光閃爍，心中有了猜測。
鎮魔大帝布局近六百多年。
捨棄肉身，匯聚信仰。
欲走『香火成神』之道，以另類之法打破桎梏，晉升神通之上。
這事在絕巔圈子之中。
並非什麼秘密。
個中秘辛。
吳道很早前就從南陽王那知曉。
當初的鎮魔大帝神通登峰造極，大麗建國數年，他就利用天下氣運踏出了那半步。
但在那之後。
鎮魔大帝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天絕人路，其後數十年間前方的路宛如神壁當前，不得寸進絲毫。
若是不變。
即便再是數百年苦修，乃至大劫降臨，最後半步他也邁不出去。
意識到這點之後。
為了打破桎梏。
鎮魔大帝大索天下。
秘密搜尋可一定程度繞開大道封鎖的天寶。
天寶雖可遇不可求。
但以鎮魔大帝的地位。
整座天下最富饒之地全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再是可遇不可求，只要出現就會有人送到他的手中。
數年之後。
鎮魔大帝得償所願。
獲得了一顆新出世的天寶。
天寶的具體能力是什麼，無人知曉，知道的都被鎮魔大帝滅口了。
但通過後來其種種反常舉動，也不難猜測和民間神話傳說中的香火成神道有關。
六百年餘年的香火積攢。
一朝停斷。
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香火積攢夠了，如正常修士破關一樣，準備衝擊下一個層次。
至於第二。
香火如靈氣元氣……
六百年間不間斷的修煉。
鎮魔大帝已經踏出了那半步。
吳道更相信是第一種可能。
天寶雖一定程度可以繞過大道壓制。
但這一劫的壓制太恐怖了。
截止目前。
超凡界之中。
半個月前又發生了一次道災——先天路斷！
底層超凡道路尚且如此。
鎮魔大帝那個層次，想要進步，不亞於普通人拿著鑿子去鑿穿銅牆鐵壁，難如登天。
當然。
這只是基於自我認知的猜測。
鎮魔大帝能在數百年前就踏出那半步，天賦才情皆稱得這個時代最耀眼的明星。
也或許。
他真有可能逆天而行。
念及至此。
吳道取出傳信玉符，聯繫了南陽王，現在的大旭國主辰景帝。
辰景帝作為鎮魔大帝的血脈後代，先祖是否晉升，他應該有所感應。
『似是而非。』
辰景帝只是頗有些複雜的回了四個字，也不知是鎮魔大帝發生了什麼，讓他的語氣中有些悲涼。
似是而非？
吳道收起傳信玉符，微舒口氣，心中明了。
半步巔峰，偽神通之上？
但不論什麼說法。
終究還是……
沒能打破桎梏封鎖。
「大麗……算了。」
想到什麼。
吳道眸光微微閃爍，隨後又搖頭放棄。
他關注鎮魔大帝。
自然不是多管閒事，好奇心作祟。
大麗內有鎮魔大帝的遺軀。
本質乃是一具屍妖。
周恆心狠手辣才將屍妖靈慧鎮壓而下，化為己用。
據說前不久屍妖還暴亂過一次，但後來又被周恆鎮壓下了，也不知又灌了多少皇親國戚的血。
原本吳道的打算。
是踏入絕巔無雙之後，攻進大麗將那屍妖一口吞了。
但後來諸王稱帝。
亂世結束。
又讓他的想法熄滅了不少。
大麗五大絕巔。
其中一位諸王級，一位天下第一人。
天地上限鎖死的情況下。
除非他能解放100%，率先一步踏出半步。
否則。
僅憑他一人。
著實有些不太現實。
更別說……
如今鎮魔大帝徹底歸來。
即便似是而非。
也絕不是絕巔所能抗衡的。
以其『生前』唯我獨尊，霸道剛烈的脾性，怎麼可能任由吳道滅了大麗，將他的肉體給吞了。
當然。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如今第四門聖靈法融合到了關鍵節點，99%潛能解放在即，龍泥洞天又將開啟。
全力衝擊才是正途。
沒必要節外生枝，為了那點躍遷點耽擱成長進度。
呼～
意識回歸主身。
分身繼續行走天下。
「快了……」
吳道肉體靈魂化作無數細胞微粒，『看了眼』頭頂只剩三十米距離的純白色天罰領域，又一次陷入了蟄伏。
一旦躋身那個領域。
即便只是絕巔。
當今天下，任何人都別想再威脅到他的生命。
……
呼呼呼～
廣慶府北方邊陲。
萬峰雪原深處。
陰風怒號，天昏地暗。
往日白雪皚皚的瑰麗雪原。
在黑雪天災降臨之後，完全化作了一方黑海，很多低矮的山峰都被淹沒了。
『咦？』
某一刻。
雪原深處虛空一道正踏步緩行，諸色神光交織的虛幻人影停住了步伐。
嗡～
流光溢彩的大手探出。
不見任何驚天氣象。
宛如橡皮擦抹去紙張上的污垢。
大地之上深厚的積雪消散。
露出了下方人為踐踏造就的平整山基。
「踏盡千峰平萬岳，我山之外無山高……好氣魄。」
神光交織的人影凝視著山基之上一個個鋒芒畢露的遒勁刻字，呢喃讚嘆了一聲，心中略微好奇何人所留。
「呵呵，那小傢伙可不止光有氣魄。」
幽幽古老之聲響起。
似乎不屬於這片天地歲月，而是站在真虛存無之間。
呼～
一陣寒風夾雜黑雪刮過。
神光交織的人影微微閃爍，隨後又歸於平靜，向著雪原深處躬身執後輩禮道：
「後世末進周淵，拜見大帝。」
周淵！
鎮魔大帝！
本為大帝，又躬身拜帝。
不難想像。
他口中的大帝到底是何等人物。
嗡～
伴隨著鎮魔大帝話音落下。
雪原深處某座雄山震顫了一下，山中洞府射出一道凝練至極，似虛似實的血光。
在那血光之中。
有狂人舞拳，群星寰宇崩塌，漫天神魔喋血墜落九重天的可怕異象一閃而逝。
呼～
血光宛如放逐游離時空之外的孤魂野鬼。
除了駭人的異象。
沿途所過沒有引起天地間任何動靜，無聲無息飄到了神光交織的周淵身前，靜靜懸立。
無形的眸光。
帶著審視之意。
即便只是一絲微不足道的螢火血光。
強如鎮魔大帝。
在血光內的視線投來時刻，依舊感覺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顫慄。
自我存在無限渺小。
直如面對端坐九重天闕之巔，俯瞰諸世為尊的神中帝王注目，生不出任何反抗忤逆之意。
「嘖。」
審視片刻。
血光之中響起無趣之聲，點評道：
「法相中有三象極品法相，王品九龍抱柱，聖品紫氣盈九天，帝品三十三重天。
不同的品類，不同的潛能。
決定了未來能走多遠。
你急於求成。
本該紫氣九天，聖者之資，但卻只成了不入極品的一般天才之相，還是似是而非，著實浪費。
並且……」
說到這。
屠世帝眸光玩味道：「急於求成必然弊端相隨，這份人性，你也維持不了多久了吧？」
「大帝教訓的是，但……晚輩沒得選。」
周淵眸光低垂，無有叛逆。
作為九劫之後第一批踏足巔峰的修士，他當然知道神通之後的法相品級意味著什麼。
也知道失去人性後。
他會變成什麼。
但正如他所說。
他沒得選。
也沒有那個選擇的權利。
大道壓制之下。
六百年歲月成個似是而非。
已經是大不易。
太過奢望，只會是不自量力。
「嗤，當年本帝給過你路，也給了伱選擇的權利，是你自個蠢不可及。」
屠世帝不屑嗤笑一聲。
九劫三萬年間。
每一劫。
屠世帝都會挑選鍾意的『道種』，布局未來。
六百多年前。
周淵橫掃天下。
稱帝無敵之時。
因緣際會。
和屠世帝見過一面。
周淵向屠世帝詢問救世之法。
但屠世帝絲毫沒有半分身為罪魁禍首的愧疚悔恨。
只是冰冷直言：
一群無用螻蟻，有何救的價值？
就這一句話。
也令周淵終於真真切切的認知到了屠世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瘋子。
絕情絕義，出手不悔。
心中只有自己的道。
除此之外。
任何存在都只是他前進的工具，沒有一絲一毫的所謂功過善惡概念，更不存在悔恨愧疚一說。
可能在他心中。
唯一有的悔恨，就是當初不夠強吧。
不過。
在周淵失望憤怒之際。
屠世帝卻表示。
若周淵願意走他的道。
他倒是可以給周淵指一條生路。
毫無意外。
周淵拒絕了。
他平定亂世，鎮壓邪魔，心繫天下蒼生，怎麼可能走屠世帝的絕情殺戮之路？
雙方不歡而散。
這一別就是六百多年。
再次找尋屠世帝。
周淵並非想低頭墮落，而是……
「十劫將至，神荒將亡。」
周淵語氣無力且悲涼，又一次深深弓伏身段，用近乎顫抖的語氣道：
「晚輩……斗膽……再次懇請大帝給神荒指一條生路，即便是只能保留……一點星火。」
「呵……」
面對周淵的哀求。
屠世帝不為所動，依舊冰冷道：「本帝的確有路，也的確能在大劫徹底降臨前為神荒保存一絲星火。
但……
六百年前本帝就說了，他們不配本帝救，六百年後依舊如此。
給一群廢物退路。
有何用處？
就像如今的你。
同樣成了廢物，本帝從不會投資廢物。
不過……」
說到這。
屠世帝話音一轉，戲謔道：「誰叫本帝心善呢，賞你一條路又如何。」
面對屠世帝的折辱。
周淵並未動怒。
因為二者所站的高度完全是九天星辰和地上塵埃相比。
動怒也只會是無能之怒。
沒有任何意義。
「望前輩指點。」
聽到屠世帝轉口之後。
周恆體魄微震，即便能明顯聽出屠世帝口中的戲謔，他還是立馬抓住了這根帶刺的救命稻草。
「呵呵，簡單。」
血光搖晃，屠世帝玩味道：
「滅盡這劫的降劫者，渡過龍泥洞天后時空亂流，自然可跳出神荒。
路已經給你指明了。
能不能做到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哈哈哈。」
狂笑聲中。
屠世帝搖曳血光，似乎失去了繼續交談的興趣，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之中。
六百年前。
他看重周淵的潛力，願意投資。
但六百年後。
他的目光又全被吳道這頭怪物吸引了，甚至生出了九劫未有的鳩占鵲巢想法。
最後賭局失敗。
他沒有半分遺憾，氣急敗壞。
相反他更欣賞吳道了。
所以在賭局結束之後。
他不僅強行給吳道塞了倒反天罡這門諸天大神通和許多他在神荒之外的布置。
還告訴了吳道一條鎮魔大帝求而不得的自救之路。
一旦吳道踏上那條路。
未來脫困之時。
就是吳道徹底和他屠世帝捆綁在一起的時候。
至於給周淵的路。
也的確是個方法。
龍泥洞天乃神荒和外界洪元的連結點，若能殺盡降劫者，掌握洞天，的確有一線生機。
之所以說是一線生機。
那是因為。
即便神荒這次贏了。
想渡過龍泥洞天，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是。
所以本質上。
這仍舊是九死一生的活路！
呼呼呼～
陰風怒號，黑雪紛飛。
但更冷的。
還是周淵那顆剛剛火熱又被冰水澆透的心。
滅盡降劫者。
橫渡時空亂流。
生路？
的確是。
但對如今的神荒來說……
前提條件。
那都是難如登天。
九劫皆敗！
過往的時代中。
大把比他們天賦才情更好的人。
但他們依舊敗了。
生於末法之法。
最絕望十劫之中的他們。
憑什麼贏？
呼～
壓下心中的悲觀情緒。
周鴻深深看了眼雪原深處，轉身消失在了虛空之中，結束了這次短暫的雙帝會面。
不論如何。
這一劫都是神荒最後的機會了。
即便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作為離天最近的擎天支柱。
哪怕只是一絲希望。
他也要為神荒眾生拼出一條血路來！
待會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