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城。
數十年未必能見著動靜的二階傳送陣,忽的光芒一閃,一行人出現在陣中。
為首的是一位青衣青年,氣度不凡。
跟在他身後一共十人,八男二女,看上去都不一般。
看守傳送陣的四名鍊氣修士眼力過人,見到打頭的那人,就知道這位肯定是領頭的真人。
於是趕忙上前拜過:「見過真人!」
不敢抬頭。
但剛才匆忙一撇,他們看的清楚,這位真人樣貌年輕,看上去年歲不大的樣子。
不過真人壽元千載,光從面貌上很難看出歲數。
「能成就真人,怎麼著也有兩三百歲吧?」
四人心中暗想著。
「弒吳城徐寧,路過金角城,特來拜會馬城主。」
四人正想著,忽的聽到真人發話。
一個個趕忙應是,然後分出兩人,領著這位名喚『徐寧』的真人,往城主府去了。
……
金角城。
城主府。
金角城城主『馬宜真』引著陳季川落座,朗聲笑道:「十多年前剛到金角城不久,馬某就聽聞弒吳城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一直想見見風采,只是苦於職責所在不得擅離。萬沒想到,居然能在金角城中見到道友!」
馬宜真頗為熱絡。
這番話並無摻假。
他十多年前晉升二階,然後就來到金角城擔任城主。城主職位要處理的事情說繁瑣也繁瑣,說簡單也簡單。
就看城主願不願意放權。
馬宜真是個不熱衷權勢的,因此修行之餘,格外清閒,因此對其他城池的許多奇事、趣事頗有興趣。
也正是因為如此。
他才知道遠在弒吳城中的『獄山徐寧』的名號。
「萬壽師表。」
「四絕真人。」
「徐道友尚未晉升二階時,名頭之大就已經不弱真人。如今晉升,這一路上還不知多少同道翹首以盼呢!」
馬宜真言語中帶著幾許恭維,頗有善意。
不過陳季川知道,在弒吳城附近的真人興許聽到過他的名字。但更遠些的地方,區區一個鍊氣修士,怕是很難傳入二階真人的耳中。
即使是金角城所在的『肥城』區域。
也只有馬宜真這樣的喜好奇聞異事的,才聽過一嘴。
「城主謬讚!」
「徐某在弒吳城中倒是從樊謹仁樊城主處,聽過城主風采。」
「城主出身的『銀城』,這些年出了不少真人,可謂人傑地靈。」
陳季川連稱不敢,又轉過話茬恭維馬宜真。
「哈哈!」
「銀城的確是極好的。」
「不過寧城與弒吳城也不遑多讓。建在海岸邊,時刻要防備海中妖獸,民憤彪悍,出的幾位真人可都是敢打敢殺的人物。」
馬宜真見陳季川不難相處,當下又熱切幾分。
他二百七十多歲,壽元將盡才成就二階。
在潛力上跟陳季川這樣的百歲真人根本沒法相比。此刻有機會跟陳季川交好,當然是竭盡全力。
不過馬宜真心中也有疑惑——
「他從弒吳城出發,前往劍城,走各大主城的傳送陣即可。」
「怎麼會來我金角城?」
心中疑惑,很快就有了解釋。
「不瞞城主。」
「徐某其實並非弒吳城本地人士,只是早年間在家鄉遭人算計,不得不背井離鄉,逃亡邊地!」
陳季川嘆息一聲,沖馬宜真道。
「這——」
「道友家鄉難道是——」
馬宜真聽出端倪。
這一問,果不其然!
「唉!」
「重返故城,實在感慨良多,讓城主見笑了。」
陳季川沖馬宜真苦笑道。
「道友至情至性,教人佩服。」
「徐道友出身金角城,馬某如今恰好任職此地,這緣分倒是難得。」
馬宜真沒想到自己跟這位百歲真人還有這重關係,當下問道:「不知當年陷害道友的歹人如今可還在?若還尚存,馬某可代勞,替道友將人擒來,任由發落。」
金角城中僅有他馬宜真一位真人。
城中不論何人跟陳季川有仇,馬宜真都能下得去手。
跟一位前途無量的真人結交,這個機會可不常有,自然要把握住了。
「多謝城主!」
陳季川等的就是這句話,從懷中取出一卷名冊遞給馬宜真,然後道:「當初害徐某破家滅門的,正是東河坊元辰商會。」
陳季川將昔日舊事一一說與馬宜真。
「肆意妄為!」
「簡直肆意妄為!」
馬宜真聽完,頓時勃然大怒,沖陳季川道:「道友放心,此事放在馬某身上,定不會讓元辰商會有一人逃脫!」
說著。
馬宜真雷厲風行,就要吩咐人對付元辰商會。
陳季川見狀,又從懷中取出一份契約,遞給馬宜真,口中道:「早年家破人亡,一口怨氣難解,徐某隻盼能有如法炮製仇敵的一日。」
馬宜真接過契約一看。
但見上頭寫著元辰商會借取徐寧五十萬靈晶,利息從八十二年前算起,利息不高,但幾十年利滾利,已經達到百萬靈晶。
契約上有元辰商會的各種對公印章,還有商會中十二家行首的家族印章、高層的私人印章。
借款條文只占了四分,剩下部分密密麻麻蓋的全是公章。
不用多想。
這些印章肯定全都是這位徐寧真人仿造的,看上去假的很。
但馬宜真看過,第一時間就領會到陳季川的想法,當即笑道:「有了這份借條,元辰商會定跑不掉!」
馬宜真動作飛快。
知道陳季川想法後,立刻就喚來心腹,調動城中各坊守衛,持著陳季川提供的名單一一抓捕。
又命人將元辰商會名下一切鋪面、資產全部查收、凍結。
馬宜真身為一城城主,對城中這些商會的家底很清楚。
元辰商會人稱『富可敵國』,產業也的確不菲。若是將許多固定資產全都算上,怕是能有四五千萬靈石。
按照五千萬算。
折合成靈晶,約為二十五萬。
但這是固定資產,算流動資金的話,能有三五萬靈晶就算不錯了。
而元辰商會欠陳季川的,連本帶息足足是所有資產的四倍,流動資金的數十倍。
打包賣了商會,還有七八十萬靈晶的缺額呢!
「好個『四絕真人』!」
「一朝得勢。」
「這就要有仇報仇,不死不休了!」
馬宜真心中沒多少憐憫。
殺人者仁恆殺之。
元辰商會害的徐寧家破人亡,不斬草除根也就罷了,竟還讓人修成真人,那就莫怪人家報復回來。
「元辰商會背後是葉真人,葉真人是金角城第三任城主,元辰商會就是她一手扶持的。」
「不過這位葉真人修行多年,還在三重天打轉,沒什麼氣候,更沒多少年好活。」
「為了徐寧,得罪她也值了!」
馬宜真將事情吩咐下去。
然後將有關那位葉真人的所有情報全都收集起來,徑直去到徐寧落腳的宅院。
……
金角城。
東河坊。
對於以防禦妖獸為主的各大城池來說,堅固是第一要素。
因此七八十年過去,金角城並無多少變化。
東河坊也是一如往昔。
牆壁、街道、河流。
全都沒有變化。
唯一在變的,只有人。
原金槍制符坊。
時隔多年,因徐家父子一死一逃,沒過幾年,制符坊就被重新發賣。
輾轉幾次。
落在王邕手中。
王邕早年間曾跟當時高等學府中人稱『東河三傑』之一的黃權要好,時常會來金槍制符坊修習制符。
幾十年過去。
王邕沒能成為鍊氣,但制符技藝不錯,已經不輸當年的『金槍手』徐繼世。
二十多年前。
他將轉過兩手的金槍制符坊盤下來,改名『王氏制符坊』,算是留個念想。
這一日。
王邕正在制符坊中,忽聽得外間街道上有一陣陣呼喝聲——
「城主府辦事,閒雜人等讓開!」
「奉城主之命,查辦元辰商會!」
「封店!封店!膽敢阻撓者,殺無赦!」
「叫上人,跟我們走一趟吧!」
王邕跟幾名學徒走出來,就看到不遠處一家元辰商會的店鋪被一隊人馬查封。
店鋪的掌柜、夥計全都被銬上帶走。
「城主府的人!」
「元辰商會怎麼得罪城主府了?」
「這下有好戲看了。」
街坊四鄰見狀,有好奇的,有拍手稱快的。倒不是元辰商會如何如何倒行逆施,只是仇富心理誰都有。
再加上元辰商會十二行首中,的確有段正明這樣的敗類,因此元辰商會也沒那麼乾淨。
此時見元辰商會似是得罪了城主府,不少人都在看熱鬧。
不多會兒。
又有一隊人過來,將元辰商會店鋪中所有的貨物、資金全都封箱帶走。
又有人在各坊、各街道張貼告示。
一份是城主府聲明。
一份是借條。
他們看到借條中的出借人一欄,寫著『弒吳城徐寧』幾個字。
再一打聽,好些時辰才有消息回來,原來這個徐寧是南邊弒吳城的新晉真人。
「原來是得罪了真人!」
城中各商行、各商會、各種做買賣的修士這才鬆了口氣。
緊接著又開始好奇,這位新晉真人跟元辰商會到底什麼仇什麼怨,才剛晉升真人,就等不及要來報復。
這一打聽。
石沉大海。
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壓根打聽不到。
東河坊的一些老人,在聽到『徐寧』這個名字,隱約有些印象。
七八十年過去。
當初那一批跟徐繼世、黃宣相熟的人,沒能突破鍊氣的都一個個故去。
還倖存的老人未必記得徐寧這個小輩的名字。
而當時的年輕一輩,知道徐寧這個名字的,又不知道徐家跟元辰商會的恩怨。
因此儘管許多人多方打聽,也沒什麼頭緒。
唯獨王邕。
「徐寧?」
「該不會——」
王邕記憶泛波,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蓬頭垢面、死氣沉沉的駝背青年的形象。
他當初在金槍制符坊,多少也見過陳季川兩次。
從黃權處也打聽到其中緣由。
此時見到元辰商會遭難,又聽到『徐寧』的名字,再看到借條上分明是造假的印章——
「真是他?」
「他居然成了真人?」
「黃權他——」
王邕心神晃動,神思不屬回到制符坊,心中複雜難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