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山。
青牛峰。
這是太姥山山脈中平平無奇的一座山峰，補天宗中修為達到鍊氣後期的弟子、執事、長老，都可以占據這樣的一座山峰作為修煉之所，獨自開府。
可稱『府主』，也可以自稱『峰主』。
但跟太姥山三十六座主峰峰主完全沒法相比。
一般人也不會厚顏這麼自稱。
青牛峰峰主、長生榜首，人稱『玉面判官』的『戴宗』，此時就在青牛峰中。
除他之外。
還有程北玄、薛曉、李雲淵這三位同門師兄師姐，以及同為九煉仙府出身的補天宗真傳弟子王占。
陳季川進入補天宗之前，補天宗數百位真傳中，其中僅有四位出身九煉仙府，就包括程北玄、薛曉以及另外二人。
那二人年歲更大。
陳季川進入補天宗後不久，二人年滿二百歲，就從真傳除名。
選擇回到九煉仙府。
程北玄、薛曉二人也即將滿二百歲，都卡在鍊氣十層，只怕也逃不離這個結局。
而近四十年來，九煉仙府則又出兩位真傳，便是李雲淵、王占二人。前者九十四歲險之又險晉升鍊氣後期，後者也是九十歲才晉升。
放在九煉仙府、炫光島、煞環海外海算是不錯。
可來到補天宗，在數百位真傳中，就只能算是普通。
這一次。
難得陳季川迴轉山門，再加上陳季川斬殺『百欲神魔』鄢辰的消息傳出，程北玄四人便第一時間跑來相見。
「『百欲神魔』鄢辰！」
「小師弟不聲不響，冷不丁就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薛曉看著陳季川，眼中藏不住的震驚。
一階修士。
逆斬二階老魔。
這等戰績即使在補天宗歷史上也不多見。在當下這個時代，數百年來更是頭一遭。
雖然目前還在考功階段。
但誰都知道，陳季川既然敢報到考功殿，定然是十拿九穩。
消息從考功殿傳出的時候，頓時就像是扔下了一把癸水神雷，將補天宗，特別是真傳弟子炸了個天翻地覆、人仰馬翻。
長生榜首！
玉面判官！
戴宗的名號愈發響亮。
「鄢辰在二階當中屬於墊底的存在，只不過一向機警，將老巢無漏島經營的水潑不進，但凡有一點動靜，有二階真人靠近，他就一走了之。」
「滑不溜秋。」
「二階真人碰不到他，這才讓他僥倖苟活到現在。」
「我修為不如他，但同時也占了修為的便宜，才能登上無漏島。」
越階戰鬥說起來輕鬆，實則無比艱難。
陳季川達到過二階，對二階的強大再清楚不過。他有這方面的經驗，再加上事先重重布置，而且挑選的還是二階中最弱的鄢辰，這才能將其一舉斬殺。
若是就這麼幹巴巴的在野外碰上鄢辰，這位百欲神魔完全可以吊打陳季川。
「再弱也是二階。」
程北玄在鍊氣境中也屬頂尖，知道一階跟二階之間的鴻溝，清楚陳季川打殺鄢辰的有多麼不可思議。
他看著陳季川，不住點頭，接著又期待問道：「你這四十年打殺鍊氣後期妖魔近百，再加上這次的鄢辰，身上大功、上功不少，足夠兌換一門絕學了吧？」
補天宗中。
將高階術法稱作『秘術』，將超階術法稱作『絕學』，意為人間絕巔！
陳季川進入補天宗這四十年，一刻不歇的獵殺妖魔，修行所需的丹藥自己就可以煉製，也不需要用來兌換法寶。
只有少數消耗在修行秘境上。
身上餘下的功績定然不少，再加上這次誅殺二階老魔，應當是足夠了。
程北玄詢問。
陳季川還沒回答。
一旁。
六師姐李雲淵就笑道：「我進入補天宗這些年，小師弟不是在外斬妖除魔，就是在宗門秘境中修行，何曾見他在這洞府中待上超過十日的？看這樣子，兌換絕學的功績定是足夠了。」
李雲淵說著，有些為陳季川高興，也有些羨慕。
那可是超階術法。
就連他們老師白雲祖師都沒學到，如今這個小師弟卻觸手可及，當真讓人唏噓。
王占同為九煉仙府弟子，但並非白雲祖師門下，跟陳季川三人又要疏遠些。但同在補天宗，關係較之其他真傳自是親密。
每次小聚也都在其列，今日也一同前來。
「補天宗九大絕學。」
「每一門都是大名鼎鼎。」
「戴師兄如今才僅百歲出頭，完全可以在長生榜首待上百年。每十年兌換一門絕學，百年下來，將九門絕學全都學了都有富餘！」
王占替陳季川憧憬著，有些激動。
沒修習絕學之前，都能斬殺二階老魔。
若是將補天宗九門絕學學全了，那——
「不敢想像！」
王占倒吸一口冷氣。
府中。
薛曉聽到這話，見王占臉色，啞笑道：「哪有那麼簡單。真傳弟子打殺一名鍊氣十層的妖魔，才計十個大功。一件二階法寶，最多也才五個大功。真傳階段，想要兌換一門絕學，就要三千大功。之後兌換第二門絕學，所需功勳翻倍。第三門再翻倍。想兌換第四門，更需要不菲的『上功』。想在真傳階段將九門絕學學全，簡直比登天還難。」
程北玄也點頭道：「宗門此舉一是為了磨礪弟子，鼓勵弟子多多斬妖除魔，肅清天地。二來貪多嚼不爛，也是擔心頂尖真傳過分追求絕學，而耽擱了自身修行。」
王占新進入門，連『長生榜』前三百都沒擠進去，對長生榜前三甲、兌換絕學等等制度一知半解。
這才鬧了笑話。
陳季川早就了解清楚，知道補天宗設置的一重重門檻。
「想兌換第二門絕學，就要六千大功。兌換第三門絕學，要一萬二千大功。」
「第四門絕學開始，更是需要上功！」
陳季川搖搖頭。
這太難了。
一個鍊氣十層的妖魔，才十個大功。達到這個層次的，多是積年老魔，一個個手段非凡，又陰險狡詐。
想要擊殺何其困難？
更難的是一一尋找他們的老巢。
要兌換第二門絕學，就要擊殺六百個鍊氣十層。
「簡直天方夜譚！」
陳季川也覺得有些離譜。
但也理解。
有能耐在真傳階段學到三門絕學。
日後晉升二階是鐵板釘釘。
在二階中的成就也絕不會平凡，想要修習其他幾門絕學，有的是機會，又何必急於一時？
也就是他。
能在一階稱雄，可到了二階，就要縮起尾巴做人，沒什麼機會獲取超階術法。
這才想著一口氣吃個胖子。
吃不成，就難免有些失望。
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有九十二年時間，可以盡力嘗試一下。畢竟往後百年，修行方面可以放緩，閒著也是閒著，除了擊殺妖魔之外，也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儘可能多的積攢功績。
「正好。」
「在這期間，可以在外頭多經歷幾次天劫，再將修為用來推衍強化功法、術法。」
陳季川心下盤算著。
想到可以自行推衍超階術法，心中的失落才淡去不少。
……
跟程北玄、薛曉等人聊了半晌，又用過餐，一陣熱鬧。
待四人離去，陳季川才清靜下來。
人在洞府中。
一邊修行，一邊靜候著考功殿的消息。
考功殿那邊效率極高，沒讓陳季川多等，僅僅過去半個月，就傳來消息——
「考功通過！」
「青牛峰戴宗，擊殺無漏島『百欲神魔』鄢辰，記二十上功。」
……
補天宗。
望海峰，照心殿。
陳季川跟著考功殿殿主『陳璞』、補天宗宗主『孫九章』二人來到照心殿。
通過問心大陣，辨明沒有叛門之心後。
又在補天宗祖師牌位前，立下心魔大誓，絕不會私自將在補天宗中得到的絕學私自傳授給他人。
這『心魔大誓』單純立下，並不作數。
但在這照心殿中，心神外放，又有補天宗至寶『照心鏡』為媒介，立下的『心魔大誓』最是靈驗。
一旦違背，必定心魔滋生，道途盡毀。
即使億萬分僥倖滅殺心魔，也有照心殿中至寶『照心鏡』降下滅絕神光，滅其肉身、摧其魂魄，斷無活命之理。
「普通修士即使壽元大限到來，也存著一絲希望，期待神魂轉世。」
「若是想著壽盡將死之際將絕學傳授他人，怕是還來不及，就要被滅絕神光打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對修士來說太絕望了。
修士願意死，但絕不願意連轉世投胎的資格都葬送。
「不過對我沒什麼影響。」
「日後去到其他道果世界，肉身、魂魄都換了一遭，這心魔大誓可管不到我，『照心鏡』也無法隔著兩界虛空、不知多少距離去殺我。」
陳季川心下暗想著，沒什麼負擔。
照心殿過後。
「程序都走完了。」
「下面就是挑選絕學。」
補天宗宗主孫九章，是一位劍眉星目的童顏鶴髮老者。他面上笑著，看著陳季川問道：「你身上的功勳只夠兌換一門絕學，可想清楚要學什麼了？」
考功殿殿主陳璞在旁建議道：「你煉丹、煉器天賦極高，我補天宗九大絕學中的『大羅天火』能收攝熔煉天下異火，煉為己用，威力莫測，不論是用來對敵，還是煉丹、煉器都是極佳。」
「大羅天火。」
陳季川聽著，心下搖頭。
他來之前就打聽清楚補天宗九大絕學的情況。
這九門超階術法極為全面，有攻擊的，有防禦的，有速度方面的，也有陳璞所說的『大羅天火』這種既可以煉魔殺敵，又可以煉丹煉器的。
陳季川此前衡量了許久，眼下心中早已經有了決定。
「『大羅天火』側重於煉丹煉器，也側重於殺伐，但需要四處搜尋異火吞噬，費時費力，兇險萬分，不是首選。」
「『五方五行大衍真光』催發之間有山嶽凌迫之威，只要沾上一點，便能將修士壓的動彈不得，乃是鎮壓、煉魔妙法。但是我有『先天一氣降魔鎖骨縮身大法』，也能鎮魔、煉魔。日後強化至超階，不輸『五方五行大衍真光』，更勝在『根正苗紅』，容易領悟。」
「『琵琶行』、『五方五行飛龍遁法』、『蒼青印』、『慧眼』這四門絕學，分別主身法遊走、遁光飛跡、護身鎮魂、洞悉探查，我有『小四九風雷遁法』、『太陰元磁潛行大法』、『三元一體不壞金光護身大法』以及『造化·洞悉』，也可以往後捎捎。」
「餘下的『丹龍圖』，以丹藥煉陣化作蒼龍圖，殺敵極強，但對陣法造詣要求極高，暫且略過。」
細數九大絕學——
大羅天火、五方五行大衍真光、琵琶行、五方五行飛龍遁法、蒼青印、慧眼、丹龍圖這奇門絕學要麼陳季川身上有可以代替的，要麼就是他暫時難以修煉的。
那麼。
九大絕學中就只剩下『補天印』、『大羅天袖』。
「『補天印』蘊含生死奧秘，陽印生，陰印死，既可以救人，也能夠殺人。」
「『大羅天袖』則是收攝之術。最開始是補天宗老祖為收取丹藥所創，後經過深化、改良，將這門術法推衍至超階，已經不單單局限於收取丹藥，還可以收人、收法寶，乃至收攝江河湖海、三山五嶽。」
前者蘊含生死，難以領悟。
後者涉及乾坤，同樣難修。
陳季川在二者遲疑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選擇『大羅天袖』。
「『補天印』可以放在下一次兌換。」
「『大羅天袖』可以收人、收法寶，用來活捉對頭、奪人法寶再合適不過。日後在此基礎上推衍強化，說不定還能成為傳說中地仙之祖鎮元子大仙的『袖裡乾坤』那般神通。」
九大絕學。
尋常真傳，甚至是二階真人來了，都要挑花了眼。
但陳季川有『造化·推衍』在身，一番篩選、排除，卻沒多少糾結。
……
「大羅天袖？」
孫九章聽了陳季川的選擇，有些詫異。
補天宗九大絕學，有殺敵厲害的，有鎮魔厲害的，有無雙遁法，有滔天火法，有護身術，有洞察術，還有能活死人的補天印。
哪一個不是頂尖？
可陳季川偏偏選了個殺伐不足、護身不足、逃遁不足的『大羅天袖』！
「你可要想好了。」
「這『大羅天袖』看著瀟灑，實際上對修為以及感悟的要求極高。倘若修為不足，又或是練的稀鬆，一袖揮出去，可沒法收人攝寶。即使僥倖收攝，說不得還要被其逃出，反傷自身。」
孫九章提醒道。
一旁陳璞也附和道：「不建議你選『大羅天袖』。老夫觀你那『小四九風雷遁法』雖然速度不慢，但卻比不上『五方五行飛龍遁法』。你執著於斬妖除魔，倘若改換此法，不論追敵還是逃遁都是絕佳。」
陳璞對陳季川的修行軌跡頗為了解。
知道陳季川在九煉仙府時，短短四十多年，就將煉丹、煉器雙雙堪至二階。但來到補天宗後，似乎對鑽研煉丹、煉器興趣缺缺，同樣四十年，在這上面的提升微乎其微。
令他痛心疾首。
因此。
方才陳璞才跟陳季川建議，讓他挑選『大羅天火』，好在丹器方面繼續深造。
可惜陳季川沒興趣。
陳璞見狀也沒法強求，但『大羅天袖』的確不是上上之選。如陳季川這般天才，在宗門中待著煉丹煉器最是安全。
即使要在外闖蕩，先學一門高深遁法，也絕不會有錯了。
「多謝宗主、殿主提點。」
「只是弟子對『大羅天袖』饞了許久，暫時不想考慮其他絕學。」
陳季川沖二人歉意道。
心中卻無惶恐。
他如今是補天宗中絕頂天才，未來前途無量。
這兩位大佬也會對他的堅持多有包容，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跟他計較。
「也罷。」
「進去吧。」
孫九章見陳季川堅持，當下不再勸，領著陳季川來到傳法殿外，讓他獨自進去。
……
目送陳季川進入大殿後。
陳璞搖頭道：「這小子天賦絕佳，奈何這性子太倔強。以他的天資，繼續鑽研煉丹、煉器，日後達到三階也不是沒有可能，遠比一位斬妖除魔的二階真人來的珍貴的多。」
陳璞嘆息，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孫九章也覺得遺憾。
但這弟子不願，他們也沒法按著頭硬來，只能在一邊引導，實在拗不過，便只能聽之任之。
「大羅天袖。」
「也還湊合。」
「戴宗在修行、術法上也有極高天賦。晉升二階後，再將『大羅天袖』練到第三重、第四重，怕是連二階老魔都能隨意擒攝、鎮壓。」
「我補天宗能出這樣一位人物，也是好事。」
孫九章退一步想，覺得這種情況也能接受。
「也是。」
「此子天賦極高，如今才百歲出頭，將九門絕學學全都不成問題，孰先孰後無傷大雅。」
陳璞聽著，也點著頭，對陳季川同樣抱著極大的希望。
只可惜。
陳季川終究會讓他們失望的。
待到二階。
這二位就能親眼目睹一位『絕世天才』如流星般的『隕落』。
至少在孫九章、陳璞有生之年，怕是見不到如今這位『長生榜首』橫壓當世的景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