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說，至強之境不容於天地。一旦有人要逆天而行，老天爺就要降下雷劫來轟你。雷劫分作四重，每重九道天雷，顧稱『四九天劫』。

  渡的過則鯉魚化龍。

  渡不過則一切皆休。

  太虛劍宗中有一門劍法，名喚『四九劫法劍』，就是劍祖他老人家渡過四九天劫之後，從中領悟出的一套劍法。

  既有閃電之迅。

  又有天雷之威。

  王彥修行參悟一生，也得了幾分真意。一劍起，似天雷滾滾，空冥、見神都難抗衡。

  但跟真正天劫相比，依舊是天差地別！

  北營河上。

  陳季川矗立蒼穹，面對的就是真正天劫。

  日頭正高，尚是晌午。

  嗚嗚嗚~

  忽然一陣狂風吹過，抬頭一看。

  就在這一會兒工夫，烏雲已如潮湧卷至，轉眼陽烏匿影，四方八面的雲霧疾如奔馬，齊往天中聚攏。

  滿天黑雲瀰漫，仿佛晝晦，天色陰暗到了極致。

  陳季川人在當中，完全被黑雲籠罩。

  心慌慌，意茫茫。

  人在黑雲之下，有些惶惶不可終日之感，心神不定。

  一切都在醞釀中。

  「天劫——」

  陳季川知道這是晉升二階的四九天劫。

  渡的過則生，渡不過則死。

  若是根基不穩，又或是窮了吧唧的修士，勉強、僥倖踏入二階，面對天劫，免不了身死魂消。

  但陳季川則絲毫不慌。

  「我根基紮實，丹藥充足，法寶在身，沒道理渡不過去。」

  換言之。

  若連他都渡不過四九天劫，世上恐怕就很少有修士能渡過。

  陳季川有這個自信。

  ……

  呼呼呼！

  狂風起，黑雲聚。

  陳季川心中動念時。

  倏地，黑雲層中閃現電光，如金蛇亂竄。

  「來了！」

  陳季川心神一緊，知曉這是天劫醞釀完成，就要降下。

  果不其然。

  下一瞬。

  喀嚓！

  就見電光一閃，震天動地一個大霹靂打將下來。

  轟隆隆！

  因為眼睛在前，耳朵在後。故而先見電光，後聽雷聲。

  陳季川聞聽雷聲時，雷霆已經打在身上——

  「哼！」

  一道雷霆打的陳季川身上悶響，電光遊走全身，絕大部分都被『三元一體不壞金光護身大法』擋在身外，在金光中摻雜電光。

  唯有極少部分滲入體內，有微微酥酥麻麻的感覺。

  這是第一道雷劫。

  對陳季川沒有絲毫威脅。

  劫雲之外。

  一眾人等全都不敢靠近，以免被天劫殃及。

  這天劫可不是好糊弄的。

  非渡劫之人出現在劫雲下，立刻就有雷霆降下，將其轟成齏粉。

  對於真正渡劫之人來說，天劫的威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增減。

  該多少還是多少。

  因此渡劫之時，好友想幫幫不上，敵人想害也害不著。

  陳季川之所以敢當著這麼多仇敵的面渡劫，也是因為知曉這個特性。

  「也是。」

  「若是隨便進來個人都能惹怒天劫，威力大增。」

  「那一旦仇家渡劫，派幾個將死之人衝進去，豈不是就能將人害死？」

  「這不合理！」

  第一波劫雷威力不強，陳季川甚至還有閒暇胡思亂想。

  劫雲外。

  王彥看著黑雲匯聚，看著電光遊走，看著雷霆降下，只覺一陣心驚肉跳。

  這是天地顯威。

  任何生靈看到這一幕，都不可避免的有一種壓迫感、驚懼感，似天地發怒欲要毀滅生靈。

  誰人不怕？！

  「四九天劫。」

  「一共四重三十六道。」

  「小師叔那麼強，渡過肯定不難。」

  王彥心中念叨著，祈禱著。

  繼續看去。

  只見黑雲壓城，壓的陳季川早就落下，落在北營河旁的一處山谷中。當中電光閃閃，雷聲大作。

  轟隆隆！

  轟轟轟！

  那大霹靂緊一陣，慢一陣，轟隆轟隆之聲，襯著下方空谷回音，恰似山崩地陷，入耳驚心。

  砰砰砰！

  啪啪啪！

  又震得山石亂飛，暴風四起，同時酒杯大的雨點也如冰雹打下。

  那大雷響個不停，在山谷中發火震散。山谷中先時任由雷聲震動天地，毫無動靜。那雷聲直打了一個半時辰，漸漸雷聲愈大，雷火也愈形降低，雷火去離谷底只有丈許遠近。

  忽然一道黃芒疾如星飛，直往天空衝起，照得山谷通明，比電光還要明亮。

  這時正有一個霹靂打下，經這黃光一衝，竟在天空衝散。

  「小師叔這是——」

  王彥看出黃芒根底，分明就是小師叔的佩劍『黃精劍』：「小師叔在跟天劫鬥劍？！」

  看出根底。

  辨出端倪。

  王彥緊繃著的一顆心一時放下不少。她雖然看不出『黃精劍』跟劫雷孰強孰弱，但從肉眼來看，這劫雷一時半會似乎也那黃精劍無可奈何。

  只要不是碾壓性的打擊，這就讓她安心不少。

  山谷中。

  雷聲越響越高，黃芒也越追越高。

  黃芒降下，雷火也隨著降低。

  黃芒衍劍陣，又將雷火重重削弱。

  似這般幾起幾落——

  轟轟轟！

  雷光宣洩，掀起火焰。劍光肆掠，激起劍氣。

  旁人單看雷火、劍氣，你來我往、一來二去似是平常。

  但那一叢叢雷火落在大地上，頓時就出現一個巨大隕坑。劍氣落在山峰，頃刻便將山體削下半截、轟塌半邊。

  似毀天。

  如滅地。

  以陳季川為中心，原本是一處大小山頭圍繞的山谷。但隨著雷劫進行，山峰不斷倒塌，大地接連碎裂。

  有半截山峰甚至被轟飛，落在北營河中，截斷河水。

  黑雲壓山。

  山崩地陷。

  河水斷流。

  當真好一副末世景象。

  四周一眾武者一退再退，生怕遭受無妄之災，被天劫殃及。

  隱隱約約。

  只能看到當中一道身影似神魔、似劍仙，周身籠罩金光，御劍攪碎雷霆。

  「好強！」

  「真神魔也！」

  「不愧是至強者，就連天地降下劫難，也難滅殺！」

  眾人心驚，心馳神往。

  隨著時間流逝。

  天將雷霆不斷。

  眼看傍晚將近，但見那黃芒忽的一收。

  與此同時。

  雷聲停息，雲散雨收。

  夕陽西下，將大地映的昏暗。

  陳季川一身青衫，一手持劍，步步生蓮，從早已破敗不堪的山谷中走出。

  「渡過去了！」

  眾人一見，哪裡還能不知道陳季川已經渡過天劫？！

  一時間。

  四方皆驚，有人歡喜有人愁！

  ……

  「恭喜小師叔！」

  陳季川走出山谷，來到北營河南岸。

  王彥第一個上前，走到陳季川跟前咫尺，笑著恭賀，滿心都是歡喜，滿臉都是笑容，好似是她渡過天劫，是她晉升至強者一般。

  「擔心壞了吧？」

  陳季川看向王彥。

  「還好。」

  「我早猜到小師叔能輕鬆渡劫。」

  王彥笑著回道，旋即又道：「就是看著雷劫，忍不住心驚肉跳。」

  說著。

  她抬頭看了眼遠處山谷，見一座座山峰倒塌，有的只剩下半截，有的甚至被連根拔起，不知去向。

  再看不遠處的北營河。

  河水斷流。

  足有數百丈寬的北營河河水原本浩浩蕩蕩，此時卻從兩岸漫出，流入山野當中。幸好此地人跡罕至，否則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災受害。

  見此似天傾之威。

  王彥不由咂舌。

  「這是四九天劫，專為考驗武者。武者見了，當然不免心懼膽顫。」

  「不過你修習的『四九劫法劍』就是劍祖從中悟出。若是仔細觀看，對你參悟這套劍法很有幫助。」

  陳季川與王彥並肩往回走著，口中閒敘。

  「四九劫法劍？」

  王彥聞言，搖頭道：「光顧著心驚了，哪還顧得上參悟劍法。」

  面對天劫。

  特別是陳季川人在天劫下，王彥哪裡還有閒心思去參悟什麼劍法。滿腹心神都被陳季川的安危拴住，再無旁騖。

  「沒看就沒看。」

  「以後我拿『五雷正法』轟你，效果不比雷劫差了。」

  陳季川笑了笑，心中有晉升二階的喜悅，但同時也有對王彥前途的擔憂。

  二階之難，他這次算是親身體會了。

  即使回過頭來看，也覺得萬分艱難。讓他自己再次突破不難，但想要將其中的點點滴滴的所有經驗所有感悟都提煉出來，卻不容易。即使結成『道果』，讓王彥參悟，後者想要勘破二階、晉升二階，也絕非易事。

  更別說，王彥走的還是鍊氣一道，而陳季川卻是命道突破，對她的幫助不大。

  不僅如此。

  王彥壽命更是只剩下三五十載，如今還停留在鍊氣七層。

  重重限制。

  王彥想要晉升二階，達到開竅境的難度不亞於登天！

  「好啊！」

  「小師叔跟天劫鬥劍不敗，施展雷法轟我，效果肯定不比觀摩天劫的效果差了！」

  王彥聲音清脆，語氣輕快，渾身散發著喜悅的氣息。

  陳季川也被感染，心中愁緒深埋許多。

  ……

  不多時。

  來到南岸太虛劍宗陣中，就見李青山率先迎上來，臉上寫滿笑容：「恭喜師弟，問道至強！」

  緊隨其後。

  王摶、孫振山等人也都齊聲歡呼：「恭喜祖師！」

  寥寥數十人，卻喊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氣勢。

  音浪掀開十里。

  河水泛起波瀾。

  他們的歡呼也是發自心底。

  中土七州數千年沒有誕生新的至強者，今日自家祖師晉升，代表著太虛劍宗將成為中土唯一一個出現過兩位至強者的宗派。

  也預示著。

  太虛劍宗將成為中土唯一一個即將第三次一統天下的宗派。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們身為太虛劍宗弟子，最艱難的時刻也跟太虛劍宗共存亡。這位祖師得道，有他指點，他們說不定也能證道至強。

  即使渺茫。

  但太虛劍宗再次一統，他們總能得到不少好處。

  再者說，三位祖師身上有長生千年的秘法。如今王善祖師成就至強者，即將破碎虛空而去，總不會將這秘法也帶走吧？

  一旦傳授。

  他們就是最有希望的。

  富貴。

  權勢。

  長生。

  前二者板上釘釘，後者的希望也不小。

  這樣一想，對於陳季川的晉升，他們如何不喜？

  ……

  太虛劍宗這邊喜不勝收。

  反觀四方。

  圍觀的江湖人士一個個神色激動，能見證一位至強者的誕生，絕對是不虛此行，甚至是不枉此生。

  值得他們吹噓一輩子。

  但越州六大派以及中土六大宗派則茫然、惶恐的多。

  一個個神色掙扎。

  有的早就趁機逃走，這是打定主意不在中土混了。準備帶領宗派高手、天才遠走海外，避開陳季川避開太虛劍宗的鋒芒。

  有的心懷僥倖。

  想著天劫能轟死陳季川。

  等陳季川成功渡劫後，想走想逃已經來不及。

  只能寄希望於陳季川此前率領太虛劍宗一統天下過，未必還有心思再來一次。

  並且。

  這位七星劍聖成就至強者後，也不見得會跟他們這些人計較過往。

  於是上前——

  「恭賀劍聖前輩！」

  「恭喜劍聖前輩晉升至強者！」

  一個個臉上擠出笑容，沖陳季川抱拳、拱手、作揖、躬身，神態雖有些僵硬，但也算得上畢恭畢敬。

  其中就包括形意門陸離、皇天城顧春、射日神山李不為等絕世高手。

  原先都是天下無敵。

  此時卻要伏低做小。

  這就是古往今來，唯有四人成就的『至強者』的威勢！

  而陳季川則是第五人！

  陳季川環視四周，掃視眾人，見這些人的神態就知道他們的心思，當下朗聲道：「三年內，解散宗派解散軍隊，讓出所占領的疆域。不管你們是遠走海外，還是遁入北極冰原、東極蠻荒都可以。總之，三年後，太虛劍宗會派出官員、兵馬前去接收，若有反抗，休怪王某心狠手辣！」

  陳季川話音一落，四方一陣譁然。

  這話太霸道了。

  八百年前太虛劍宗一統天下是打出來的。

  這次居然要讓他們自己讓出來。

  原本還有人心存僥倖，想著陳季川不見得會再次統一七州。

  可現在看來，終究是他們太樂觀了。

  有心反抗。

  當他們一看到陳季川渡劫之地的狼藉，回想劫雷的恐怖，這個心思瞬間就撲滅了。

  只剩下順從。

  只是回想近數百年——

  艱苦奮鬥。

  殫精竭慮。

  一切都顯得那麼可笑。

  隨著至強者出世，誰人能擋太虛劍宗鋒芒？

  到頭來數百年爭鬥的收穫，好不容易打回來、鞏固的地盤，全都要拱手讓出。

  一切皆空。

  具是虛妄。

  「統一過一次，再統一，最終也不見得能撐過千年，何苦費這般周折！」

  有人心中不解。

  有人敢怒不敢言。

  但見陳季川目光掃過，一個個不敢多言，只低下頭，悶聲應著：「聽劍聖前輩的。」

  「嗯。」

  陳季川聞言，揮揮手，這才讓眾人散去。

  而他則帶著王彥、李青山以及太虛劍宗一眾高手，迴轉蓬山城。

  太虛劍宗一眾虛境來時壯志悲涼。

  此時回去卻一個個昂揚意氣風發。

  隨著他們離去。

  餘下一眾人等一個個神情激動久久不消退，三五成群的各自散去。

  不多時。

  連日來飽受摧殘、喧囂無比的北營河，終於落得清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