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朋友遠道而來,陳某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射影島外。
楊必清看著遠處樓船駛來,船頭站著一男一女,那男子聲音朗朗,氣息悠長,赫然是洞虛強者!
「劍樓中何時又多了一位洞虛人物?!」
楊必清心下頓時一沉,有些遲疑,但面上不表,還是拱手朗聲應道:「是楊某二人不請自來,叨擾了。」
兩人遠遠見過。
不多時。
樓船近前,將楊必清、張宗二人接上船,雙方略一打量,楊必清先開口道:「老朽楊必清,自中土而來,與貴樓樓主皇甫兄見過幾面,今日途徑蓮花島,特來拜會。這是張宗,是老朽徒孫。」
「原來是楊前輩跟張兄。」
陳季川微微點頭,笑道:「我名『陳山』,這是內人『黃彥』。二位海上顛簸,陳某已經命人備好茶水,不如入內一敘?」
楊必清見著『陳山』避過皇甫玉不談,心下一頓。
餘光掃過。
又見這樓船上,幾位較為年長的樓船將軍臉色都有些古怪,心中不由一動,猜測此中必有內情。
但他藝高人膽大,又想著往日無怨近日無讎,倒也不懼,當下笑應道:「那老朽就卻之不恭了!」
「請!」
陳季川伸手虛引,當下帶著楊必清、張宗二人進入樓船閣中。
……
席上。
楊必清抿了口茶,看向陳季川,試探問道:「不知皇甫樓主近來身體可好?」
「皇甫玉?」
陳季川搖頭笑道:「前輩有所不知。皇甫玉二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人世,陳某不才,如今忝為劍樓樓主。」
「皇甫兄居然——」
楊必清一驚。
他雖然早就猜到劍樓很可能發生了變故,但也沒想到這麼勁爆。
那皇甫玉劍法高超,早早邁入洞虛境,而且才剛兩百出頭,此生興許有望突破到空冥境界。他刻意交好,本想引為強援,可誰想,這才數十年未見,竟已經作了古。
實在是出人意料。
不過這個消息也讓楊必清鬆了口氣。
要是劍樓中真有兩位洞虛強者,他此番來了,還真不敢開口道出來意。
陳季川面色不動,淡笑道:「皇甫家與我陳家素有恩怨。當年我陳家老祖就是被皇甫家的高手給暗害了,更將我陳家趕盡殺絕。幸而早有一支血脈在外,才能延續。陳某銘記大仇不敢忘懷,修行有成後,第一時間回到蓮花島,將皇甫玉斬於劍下,將皇甫家驅逐出劍樓。」
王彥在旁,靜靜聽著不說話。
她對小師叔睜眼說胡話的本事向來是佩服的。看著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楊必清、張宗二人,心中不由的一陣好笑。
「這——」
楊必清確實愣住。
他真沒想到,皇甫玉竟然是被跟前這個看上去稍顯年輕的『陳山』給殺了。
能劍斬洞虛,這份實力即便不如空冥,怕也差不了多少。
屬實恐怖。
楊必清喝口茶潤潤乾澀的喉嚨,繼而抬頭,就看到『陳山』也在品茶,一雙眼若有似無的看著他跟張宗二人。
心念流轉。
他本想著請皇甫玉出島助拳。
但在見到這個突然冒出的洞虛之後,又打了退堂鼓。此時知曉皇甫玉已死,心中卻又活泛開來。
沒了皇甫玉,若是能請動這個『陳山』,似乎還要好些。
楊必清心中盤算著,卻不急提出,只轉圜道:「原來是夙仇。滿門被滅,陳兄回來復仇,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可惜了皇甫兄,老朽與他雖只見過幾面,交情算不上深,但其一身劍法確實是老朽平生僅見。可惜了!」
在場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楊必清這番話的重點在什麼上面。
陳季川搖頭道:「皇甫玉劍法不俗,但可惜為人太過霸道。土霸王當慣了,不服軟。他當時若是答應陳某,帶著皇甫家離開劍樓,離開蓮花群島,永生永世不回來,又何至於斷送性命!」
陳季川這是貓哭耗子。
但楊必清卻見著台階,連忙順著就往下爬——
「皇甫兄的性子確實有些——」
楊必清故作嘆息,而後又道:「不過陳樓主到底是寬宏大度,饒了皇甫家數百口性命。老朽跟皇甫兄算是有幾分交情,在這裡還要替他謝過樓主!」
……
下了樓船。
楊必清與張宗在蓮花群島暫時住了下來。
一連三天。
二人走過不少島嶼,也從各處打聽了二十年前皇甫玉被殺的事情。
二十年過去,對當年那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說法,眾說紛紜。
有的乾脆就全然不知。
看得出。
劍樓新任樓主『陳山』是在刻意淡化當年那樁事情。
但楊必清打聽到,皇甫玉確實已死,連帶著皇甫家最傑出的一個虛境後輩,也被斬殺。
除此之外,劍樓很早之前,確實有幾位陳姓樓主。
但幾百年前,就已經是皇甫家掌權。
「看來他說的不假。」
楊必清回到住處,與張宗商議一番。
第二日一早。
楊必清就找到劍樓樓主『陳山』,說出此番真正來意:「實不瞞樓主,老朽此來,本是為了請皇甫玉出島為我春蠶門助拳。沒想到皇甫玉已死,不知陳樓主可願顛簸,去中土走一遭?」
「助拳?」
陳季川苦笑道:「陳某初掌劍樓,根基不穩。此去中土路途遙遠,怕是有心無力。」
什麼好處都不提,就想讓他遠赴中土助陣,這簡直痴人說夢。
陳季川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楊必清聞言忙道:「老朽也知道樓主難處。此去中土之前,老朽與幾位同門約好要去一處,摘取『不死草』。那處地界是『不死鳳凰』涅槃之地,如今被一頭空冥妖獸占據。樓主若是願意坐鎮春蠶門百年,我春蠶門願奉上一株不死草以為答謝,不知樓主意下如何?」
「不死草?!」
陳季川兩眼一瞪,被楊必清這番話驚著。
《海內十洲記·祖洲》有云:「巨海之中有十洲,曰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長洲、元洲、流洲、光生洲、鳳麟洲、聚窟洲......祖洲,在西海,上有不死之草,草形如菰,苗長三四尺。人已死三日者,以草覆之,皆當時活也。服之令人長生。」
又有《百草經》記載:「雍皇時,大宛中多枉死者橫道,有鳥御草以覆死人面,遂活。有司上聞,雍皇遣使賚草以問學者。學者曰:此草是祖洲不死草也。生在瓊田中,亦名養神芝。其葉似菰,不叢生,一株可活千人耳。」
不死草。
養神芝。
說的神乎其神,實際上也的確是神乎其神。
起死回生那是胡扯。
但只要服下一株不死草,不論什麼樣的傷勢,都能很快痊癒。哪怕是洞虛、空冥強者被重創垂死,服下一株,也能當場痊癒。
這就不亞於『起死回生』。
而且服下不死草,更能增壽二百年。
虛境、神境,也不過三百載壽數。一株不死草能增壽二百,這已經相當於又活一世。
再加上不死草能醫不治之傷,加起來足抵得上兩條性命了。
其珍貴可想而知。
以一株不死草為代價,僅是讓陳季川為春蠶門坐鎮百年,這絕對是天降餡餅。
但陳季川沒被沖昏頭腦。
他聽的清楚:「不死草被空冥妖獸占據?」
「不錯。」
「要得到不死草,還須陳樓主助一臂之力。」
楊必清點頭道。
陳季川這下明白了。
原來春蠶門尚未將不死草弄到手,只是知道不死草的下落。
但因為有空冥妖獸在,他們想要奪取太難。這次楊必清來蓮花群島,最主要的還是為了請皇甫玉一同去對付那空冥妖獸,盜取不死草。
不死草珍貴。
即使皇甫玉出力,事後能得到一株,也是大占便宜。所以春蠶門還有附加條件,要讓皇甫玉為春蠶門效命百年。
一株不死草能增壽兩百年。
僅僅是讓他拿出百年為春蠶門效力,相信皇甫玉不會拒絕。
可沒想到。
到了蓮花群島,才發現皇甫玉已死。
春蠶門不想將不死草的消息傳到中土,因此實力更強、且身份背景與皇甫玉相近的劍樓新任樓主『陳山』,無疑就是更好的人選。
「既要讓我出力盜取不死草。」
「又要用我自己出力盜取來的不死草,讓我為春蠶門效力百年。」
「這些人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陳季川心中暗道。
但他也知道。
哪怕春蠶門算盤打的叮噹響,要是換做皇甫玉,也絕對是二話不說,立馬答應下來。
有一株不死草傍身,多出二百年壽命。
這對於一個洞虛強者來說,衝擊空冥境、穩定至強者的希望無疑大增。僅是效力百年,這代價太小了,沒人會拒絕。
——包括陳季川在內!
「不死草!」
「貴派好大的手筆。」
陳季川驚嘆一聲,沖楊必清道:「此事陳某應下了。待不死草到手,今後百年,只要不是危急陳某性命之事,但憑貴派差遣!」
「樓主痛快!」
楊必清聞言大喜。
二人定下三日後出發,便各自回去。
……
「不死草?!」
王彥聽完陳季川的話,一雙眼也被驚的瞪大。
而後又驚又喜:「你本就是絕代天驕,有望達到雍皇、劍祖的成就。再有不死草,憑空多出二百年,此生定能破碎虛空!」
王彥激動壞了。
她也是虛境,當然知道不死草對於虛境的意義,特別是對於陳季川這樣的天才虛境的意義。
只是——
「不死草有空冥妖獸看護,兇險至極。春蠶門的人請你助拳,一旦遇到危險,定會抱團,甚至讓你頂包。」
王彥看向陳季川,有些擔心。
她知道陳季川厲害,可畢竟面對的是空冥妖獸。稍有閃失,興許就要喪命。
「無妨。」
「我們又不是要跟空冥妖獸搏命,主要目標是不死草,盜走靈草直接跑路,不會有問題。」
陳季川笑道。
王彥皺著眉,還是有些擔心。
他們盜取了空冥妖獸的不死草,即使不想著跟空冥妖獸拼命,可人家妖獸就不跟你拼命了?
怕是暴怒之下,追殺千里萬里都有可能!
「即使那空冥妖獸不依不饒,但我有『風雷翅』,跑起來比春蠶門的虛境快多了。」
「倒是你這邊。」
「我走之後,你先將劍碑藏起,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
陳季川一面安撫著王彥,一面將自身的計劃全盤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