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瘟與災
瓊明諸尊,離城多日,久久未歸,城中不免也有了些騷動。
畢竟瓊明三座道營執掌城防,終究是外人,魘民們也不安心,祭司又
久久不路面,總是有各式猜測湧上頭來。
不過,好在老祭司的四位徒弟四處走動,魘蠻中也有幾尊蠻士受了囑託,這才一同壓下了騷動。
又過了幾日。
木魘城中,澤畔左右的部落中,相繼有大批的魘民病倒,大腦生熱,嘔吐不止,四肢乏力,似是遭了瘟!
於是魘民中,又有了新的流言,聲稱北部的仙修要占據魘城,要奪取這千里大澤,要用瘟疫滅絕魘民……
更糟糕的是,瓊明的道營中都有人染了瘟,連練出了小無漏身,諸邪不入的力士都倒了下去。
一時間,木魘城中內外憂患了起來。
「是蠱蠻部,蠱蠻部的賤人就喜歡用這一套。」
老祭司的大弟子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
除了蠱蠻,還有誰能控制那等,連修士都難以抵禦的瘟疫呢?
「該是如何,該是如何啊?各類藥方都止不住這該死的大瘟啊,我等修士倒好,那魘民們又撐得到幾十?」
「澤畔寨子關押至一起的一兩千俘虜,最是嚴重,他們真瘋了,連自家人的性命都不顧了?」
這瘟疫來得太快了,數日之間就覆蓋了近半的魘民,真教人無從支架。
像是蠱蠻部一個四轉蠻君放出的毒瘟,那是真的能在數月間滅絕一部的!
魘城中無論是魘蠻修士還是瓊明道兵俱是急冒了煙,甚至有魘修慌不擇言,要去向蠱蠻求情……
「是發瘟了嗎?」
一尊三尺高的玉面人偶突兀地坐落在魘塔大廳,魘塔後花園中乃是各類醫官在配置草料,各魘修護法無有他法,只能齊齊守在這大廳中。
眾人見到這尊陌生的靈偶心頭頓時一緊,不過,老祭司的幾位弟子倒是與巫靈神有過幾次照面,不至於胡亂出手。
如今這更詭異的玉面人偶,或許是更高級的法身?
幾位魘修攔下來了瓊明的道兵護法,試探性的問道:
「您是,巫靈神大人嗎?」
那人偶「咔嚓」一聲轉過身來,卻是精雕玉琢的完美面龐,加上一頭披肩銀髮,三尺身子,身上有各色道紋如鬼畫符般相錯,教人一眼望去,立刻便頭腦發昏。
「是我!」玉偶伸手露出一顆碧玉一般的寶丹。
「如果是瘟疫的話,我曾在混沌的一處小世界內得來了這顆瘟丹,此丹有收瘟放瘟之能,不論是何等的大瘟,只要是類屬瘟疫,盡可收得。」
「秦護法可拿去一試,若真是有人施了瘟法,可收了那瘟氣,再從道軍的補給中擇些許的靈藥混入粥食之中,為魘民們補回元氣。」
「瓊明諸尊若是問起這些靈藥去處,便說是我用的。」
「嗯,還有,先治凡民,凡民體弱,須得早治,再迎魘修道兵,那俘虜諸蠻可留至最後!」
「……」
這巫靈玉偶將瘟丹遞入秦護法手中,再多加囑託。
後者聞言,也無二話,微一拱手便是出了大殿,及至一炷香左右,秦護法微喘著氣踏入了殿門,右掌托起閃著氤氳之色的瘟丹,單膝拜道:
「法尊,確是瘟法,此丹足有奇效。」
「好,那便交予你了,秦護法。」巫靈留下一言後,再突兀地從殿中消失。
「大哥,我去寶船上取大藥。」
「秦護法,我去令人熬製靈粥。」
「……」
「秦護法,俺,俺跟你去為你護衛!」
嗯?
道營力士,魘部的准祭師要去準備各事,這都還好,你這一個剛剛二轉的蠻士要為戰力卓絕的三轉護法做護衛?
到底是誰保護誰啊?
不過秦護法倒也沒有嫌棄他,招手便領了一支隊伍便開始從城中到澤畔諸鄉開始拔除瘟氣。
先是瘟者的體內,再是遵循瘟氣流動,以及房屋、道路、花草樹木、水源……
執掌瘟丹之後,以法力灌注,便可藉助其開瘟眼,能望得到瘟氣、疫氣,並施法收攝。
秦護法更知這瘟丹乃是瘟道瑰寶,頻頻動用其祛瘟的同時也絲毫不敢大意,瓊明六護法盡聚至一處,拱衛此丹。
行事之間,極有風範。
六尊護法神通顯化,自魘城上下無一不曾滌清。
秦護法身化長手手臂法相如神人降世,掌托青丹,無量瘟光于丹上纏繞,疫氣如流風,渾然收攝入其中。
五尊護法左右開道,接天神眸照視上下十里方圓,徹地六耳探尋魘民氣息,又有執大鞭開道,掌靈燈驅邪,靈珠揚風起,自魘城出隨衛在側。
凡諸尊所至,道法顯聖,疫氣盡除……
既蠱蠻部開始動了手,只怕鬼蠻部也已經是在虎視眈眈。
武庸高居府邸雲台,眸生金瞳,於是招來煞營三尊,以猖兵陰神之屬,當是對鬼物的氣息最為敏銳。
陰二郎如今七殺元神化入了一頭老蛟,得了至寶黃泉硯,黃泉中又拘了三頭鬼蛟。風頭一時無兩,大手一揮,領著二十四尊骷髏妖便化作陰風遁入魘城陰影中。
凶君-蠻黎再才率一十一頭披甲獸蠻巡至郊野之外。
唯有血神子,在殿外原地沉思許久,才不徐不疾的化作斑斑血點,隱去了身影……
這二部動手竟是從魘民、道兵中下手,上施攻心之策,欲要掀起魘民與道軍的內訌,下行瘟法,想自下向上瓦解「東海道軍」。
還頗有章法?
思慮至此,武庸心頭一沉,也不知瓊明諸尊到底如何了,他一人守在這木魘城中,委實是太被動了。
如今昭神之術剛成,道將之路方才踏出,正有太多的東西想要求證。
若非城中無人,他早就追循那數道氣息去,做上兩場了!
而這面。
大瘟還未散盡,瓊明道兵六尊護法顯聖於澤畔諸鄉,收瘟布施之際。
又生新變。
有蠻士報,數夜之間,遑論城外疑惑澤畔鄉里,處處有鬼蜮之相。
夜畔蠻士側枕之際,門外憑空生起敲門之聲「篤篤篤」,凌厲而急促,待蠻士開門察看,四處亦無影蹤,心生疑竇下,才閉上門。
門外又是三長兩短的叩門之聲,只是這時魘部蠻士卻是聽得仔細了,那敲門聲可並非是自門上傳來,而是從遠處的黑暗之中響起。
壯年魘士心中陡然一緊,叫醒妻兒老母,將他等藏匿至地窖大缸之中,反覆叮囑,隨意披上輕甲後,提起牛耳尖刀出了門去……
更有居西山下的魘鄉,魘民們戶戶皆能在房頂之上聽到涓涓滴水之音,時秋日,已數旬未曾下雨,哪來的流水聲?
第二日各戶魘民相談起來還是疑惑不解,只有那老鄉薔夫數擅蠻荒異事,心頭一緊,又召集了鄉里精擅魘勝的老魘士,在第二夜間,以鐵剪、剃刀、染血帕、黑釘、牛耳刀等等鎮物為憑,一探究竟。
至三更時分,果真鄉里各部皆有異響,得諸位老魘士攜手,竟以染血帕包裹、以黑釘貫穿,拘了一隻滴血鬼眼……
大澤之畔,晨昏之際總有人影幢幢,一不留神又瘟其迷霧中有呼名之音,只教人從天靈蓋到腳底板如貫涼冰,來往魘民哪裡又敢應得?只得匆匆離了那澤畔,教鄉里諸民提防萬分!
如此種種,真叫魘城諸鄉人心惶惶。
那大瘟還未散去,這鬼災又幽幽而來,攪的四方不得安寧。
魘城中辰時剛拔去疫氣,晌午剛過,諸鄉蠻士、老魘士就提著詭物上了門來。
有精壯蠻士,身披鼉皮青甲,右手提著一把正滴落著鮮血的牛耳尖刀,左手正掐著一隻嬰鬼的脊骨。
「魘師。」
「我家居城南,正與妻兒在家中酣睡,只聞有敲門報喪之聲,可連番詢問又無人說話,心中便是有了疑慮,從門窗縫隙中望去,也無人影。」
「屬下心中便有猜測,再提起煞器,出了門去,連番試探察看之下,才發現鄰側本分的老公婆並一對孤孫姊妹,盡為那子母鬼害了。」
「於是沾上咒血,亂刀剮了那鬼母,打斷了這鬼嬰脊骨……」
這蠻士提起這鬼祟時,氣血翻湧,雙目瞪大如銅鈴,布滿了血絲,即是為老鄰居一家四口恨極,也是為家中妻兒老小倍感後怕!
待其說完,後來的西鄉鄉薔夫、老魘士等,亦是齊齊開口。
「族師。」
「學生那西鄉亦是如此,這兩日每逢入夜,戶戶房頂皆有涓流之聲,學生並鄉里老叟陰伏了一晚,當真如此!」
「那房頂上盤踞著大片血蜮,其中的源頭就是這血眼。」
鄉薔夫這才將這顆被黑釘貫穿,血帕包裹的滴血鬼瞳拿出。
約莫拳頭大小,比活人的眼珠略微大上一拳,眼珠後的血管脈絡還如同呼吸般一張一合,猙獰不已。
「這鬼眼,竊居魘民房頂,尚不知他等是會食人血?還是吞精魂,抑或者……咳咳咳!」
「咳咳咳咳!」
「……」
這幾名魘士老叟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那鬚髮花白的鄉薔夫更是咳的玩不起腰了,只感覺喉嚨腫又癢又痛。
上首的四位魘師見狀眉頭一皺,其中一位高瘦意識到不同尋常,立刻上前把那鄉薔夫身子一翻。
只見那鄉薔夫咳到極致,雙目翻白,面色鐵青,雙手掐住喉嚨,一口嘔出大片鬼血。
而其中,正躺著一隻鬼眼,眼珠後的血管、經絡、組織不自主的蠕動,眼瞳卻在四處打量。
「我感覺到了,我喉中、腹下,還有鬼眼在孕育。魘師,這孽障,定是能魔染一方!」
鄉薔夫心頭一顫,低吼一聲,但手上了動作絲毫不慢,從袖中掏出一把破舊的老剪就要把自己開膛破肚,掏出這寄生的鬼東西來。
巫蠻諸民的生存鐵律,凡是在外遭了鬼祟,不免會魔染一方,無論地位高低,當自行了斷,以絕後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