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入魘城
「孽畜!」
王瓊道人面若寒霜,七星寶劍御空環繞,宛若游龍,最終停留在其身側,劍鋒直指那隻烏目餓死鬼。
殃殃惡鬼,無不是陰靈得生,虛實不定,唯有這八百餘劫餓死鬼,與眾不同,獨有戾厭鬼軀,一層烏青鬼皮刀砍不進、劍戳不傷、水火難浸。
也不知該是吞食了多少的生靈,才養得出如此惡鬼。
道人雙眸再一凝,右手反持拂塵,左手化劍指,七星法劍再隨之一掣,玉瓊劍氣縱橫千丈,劍氣成絲,化作鋒銳劍網直朝餓死鬼頭上一罩。
王瓊左指一提,七星寶劍便環繞於側,劍氣絲網猛然一收立時便將那通體烏青的大肚餓鬼勒起,此劍氣似虛還實,劍絲如鋼,終是將那餓鬼縛住,深深地嵌入了那烏青鬼皮之中。
「斬!」
緊接著,身側七星寶劍沖天而起,化作千丈斬妖光當頭劈下,直取那餓死鬼的頭顱。
縱使那餓鬼百般掙扎,大力之下連連扯斷縛身劍網,也絕難躲過這道劍光。
只是那鬼王卻是輕搖黑幡,甩出斷頭鬼、食心鬼、吊死鬼、無目鬼、溺死鬼,五鬼手手相連,陰氣繚繞,圍成一個圈,只往那道劍光上一撲。
二者陡然相交,無聲無息間,下一刻卻都消失不見了去。
「五鬼大搬運術!」
蠻部鬼王嘶啞著陰笑,他捨去五鬼,以搬運之術奪了那劍修的劍器,當即便是去了對方五分戰力,劍絲纏繞下的烏目餓死鬼也終是撕碎了那玉瓊劍氣。
頃刻間,戰局扭轉!
鬼王搖動著大幡,層層陰霧遮蔽了天空,自此,這老蠻才現出本相,半人半鬼,丈二身子,青面赤發,鬼氣只一展開,身周百丈之內草木凋零,最是陰狠。
「看來倒是個大族出身,只是本王倒是要看看你這劍修沒了劍器,是否還那麼趾高氣揚?」
那鬼王粲然一笑,周天陰雲中亦是狺狺鬼笑迴蕩四方,烏目餓鬼大步追上王瓊道人,一時間倒讓其節節敗退……
倒是另一個方向。
那王衿道人背負長劍,手中蓮花拂塵克禮挾持,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
面對那蠱王的六翼金蟬,塵絲糾纏便將其殺招玩弄於股掌,獸王兇猛,卻也要對他罡鋒銳銀芒退避三舍。
休叫那蠱王往袖中攝取何物,萬古瘴氣也好、五毒桃花罩也罷,也不過拂塵一甩,玉虛瓊明氣一盪,盡可破得。
獸王化百丈白狼真身,欺進王衿十丈之內,還未觸碰那御風而行的道人,只是受到那拂塵一挑,反向一撥,頃刻間就被打翻在地,胸口似是受萬箭穿心般劇痛不已,涓涓血流自那密密麻麻的血痕中汨出。
「你等孽障,道庭號令也是不聽,坐居南域數千年,真真是忘了你家老祖宗是如何跪伏在仙人座下,才有你等今日。」
「還不早早伏法,收了神通?」
王衿道人兩道打退蠻王,又御風在上,反持拂塵打了個稽首。
見後方的族弟失利,背後的寶劍陡然出鞘,化作一縷青光,直接洞穿整片戰場,一劍逼退鬼王利爪,正插在王瓊腳下。
「接劍!」
那王瓊道人當即劍指一挑將這青穹寶劍攝入掌中,一道劍光刺退那烏青餓死鬼,才朝後方頷首。
「謝過兄長……」
二尊金冠大法師,便直接壓制了南域最盛名的三王,真不愧是上族真修。
武庸在後卻是看得更清,王衿道人持中庸之道,一手陰陽之理將玉虛瓊明氣演化的鋒如百鍊鋼,纏若繞指柔,鋼鋒無鑄,柔絲繞骨,此道已頗具太極之雛形。
王瓊道人內練一口劍氣,萬般歸於一劍,也倒是有了劍道雛形。
這便是仙之世家的傳承,早早統御一身道行,還未摘下三寶,卻已明晰前路。
但武庸雖是身據古經寶誥,但一身法術駁雜,尚未明晰前路,不成一體。
道道皆是妙法,處處皆算神通,可該是個如何取捨呢?
唯有一戰!
只有勢均力敵的戰鬥,勝也好敗也好,唯有戰鬥,才能從諸般神通中統御出最適宜自身戰鬥的。
否則,他也懶得入南域湊熱鬧了。
只是但求一戰罷了。
見二人久戰,心中亦是戰意萌生。
望向那後方戰場,二指輕挑起九節杖,直往寶舟下一甩,那節杖徑直化作一道金光沖天而起,直至再望不見後,自天穹之頂猛然墜下。
場中諸修還未反應過來便只看到一道金光墜地,直通那烏目餓死鬼的顱骨。
這一擊,餓死鬼那幾乎從未被打破的烏青鬼皮,直接被打裂,顱骨崩碎,自天靈蓋到其下巴,露出一道極為恐怖的空洞!
鬼王臨此,立刻一個後跳拉開距離。
但見到中央寶船之上又有一根猙獰的紫鞭垂下,那紫鞭節節相扣,自天穹中向下一甩,瞬間便貫穿了那隻近百丈高的烏目餓死鬼。
縱使它有何等鬼軀,生命力再是頑強,碎顱而不死,但在這倒馬毒蟄之下,那烏青鬼皮瞬間便泛起紫紅之色,餓死鬼直接抽搐昏倒過去。
只聽到幾聲清脆的腳步聲,那紫色蠍尾緩緩抽離而去,只見到一名容貌昳麗身材美艷的女子踩著銀靴悠然上前。
竟是哪裡來的妖王?
那女妖扭動著盈盈一握的腰肢,蠍尾再側昂起,嬌笑道:
「看來法師一時半會兒拿不下這老鬼呀,可要本王幫纖?」
隨即美目再垂在鬼王身周,背後巨大的蠍尾法相顯化而出,那擇人而噬的氣機在鬼王的眉心胸口四處打量,那股致命感令其背部陡生冷汗。
那寶船中,還有人?
一時間,鬼王面色陰晴不定,卻是萌生了退意。
那女妖,那紫毒,竟可瞬間蟄翻餓死鬼?
老祖的惡鬼丟了還是小事,若是真中了那道人的招,只怕就沒有後悔藥吃了!
只在鬼王還在猶豫之際,蠱王和獸王舍下幾隻三轉蠱獸,擺脫了那王矜道人後,卻是直接護著手下的祭祀統領們直接退了出去。
「老鬼頭,這妖道奸詐,還不快撤!」
蠱王自始至終就在提防著變局,舍下幾隻早就準備好的蠱獸後,領著手下的心腹直接就是轉身離了戰場。
獸王亦是身化巨狼,奔走時拉上幾隻獸蠻統領,化作銀狼直接撤走。
變化之快,讓那心思陰沉的鬼王都未反應過來,獸蠱二部的三轉蠻修就撤了個乾淨,待他再要收攏手下兒郎時,那兩名三轉鬼蠻祭祀已經被六名道兵團團圍了起來,以朱箭銀鎖射穿胸腹,再將金鉤穿了琵琶骨,拿了下來。
眼看就是再救不得了!
鬼王心頭一寒,也不顧不上其他人了,即刻身化黑氣,遠遁了去……
「留下那獸王!」
武庸自寶船上露出身形,右手一張,那狂奔百里的銀狼一個恍惚間就憑空橫移了一百五十餘里。
獸王只感覺精神似乎受到了什麼一干擾,一晃神便發現了兩名金冠大法師、一名窈窕女妖將自己圍了起來。
但還未等獸王繃緊身形,便感到脖子後一陣劇痛,接著就是全身抽搐,呈自朱紫之色,蟄毒火煞入體,不出三個呼吸便直接半昏半醒地昏死了去。
那女妖緩步走到獸王身後,玉足踏著其脖子,蠍尾再從那傷口中拔出,右手捧著一張水行錦帕,有些嫌惡地擦拭那令人膽寒的毒蟄……
此毒,尋常三轉人物,毫無懸念地觸之即倒。
倒是讓兩位正繃著法力就要出手的金冠大法師頗為忌憚。
遠處奔走的二王心中更是膽寒,果然,交州東州各損了一批道軍,這「東海道軍」儘是精銳!
來時三王並三部祭祀統領九人,三部兵馬數千,退走時,卻只有二王攜兩位狼蠻統領,兩位蠱道祭司,部下更是僅僅有二十餘罡煞老蠻來得及撤走。
這下卻是三部賠了個精光!
鬼蠻部兩名鬼祭祀被穿了琵琶骨吊了起來,獸蠻部更是連獸王都被蜇翻了。
「無妨,我等也未戮殺那九州道修的法師,料想其他人應當也是無礙。」
「須得請老祖們出面轉圜一番了!」
蠱王馭下一隻飛天蜈蚣,駝著眾人往南域深處敗走,卻也是安撫起了諸蠻。
道庭一向對南域的態度都很微妙,怎得如今卻是如此剛強了?
不過他等卻也不畏懼道庭。
說白了,道庭是仙人的道庭,但仙人卻不只是道庭的仙人。
何況他諸蠻部卻是未出群山,而是道庭屢屢破境……
三蠻敗走,「東海道軍」開始收攏戰場,在那一番近二十名三轉法師道將廝殺下,蠻修中戰死者就過半,其中大部分更是被那王衿大法師的鋼鋒銀芒貫穿,直接便取了性命。
這一戰,加上那百道關隘上的蠻修,俘虜者已經數千,但瓊明道軍也並非沒有損傷,蠱修陰損、鬼蠻惡毒、獸蠻們更是悍不畏死,千餘瓊明道軍死傷也有近二百餘,不可謂不重了。
武庸這才下得寶船,見那獸王已經被縛,兩位鬼祭司更難更是被金鉤穿透琵琶骨吊了在旗杆上,微微頷首。
「此行,我等不僅要拿下魘蠻一脈,還得節制諸蠻。」
「這些巫蠻,已經是第三次公然衝擊九州道軍了,若是再不節制一番,讓他等囂張氣焰傳了下去,交州邊境可就更不得安寧了!」
這類半臣半封的地區最是難纏,若是要暴力鎮壓吧,上頭不好看,若是避讓三分吧,他等還更進三尺。
難辦,真難辦。
「王姁,你家那六位法師隱入群山,如今到哪兒了?可有異常?」
武庸立在峰頭之上,眺望著各方開始收拾戰場的群修,轉頭問道。
「清晨傳信,已經到了中部的諸部落附近,已經初步理清了南域異動……」
「那別回來了,傳訊他等往東南那千里大澤處去,直入魘蠻部的木魘城,煞營三君我也知會了他等。」
「收拾完戰場,鎖了這數千蠻修,直往東南大澤,魘蠻一脈而去!」
既如此,便直入南域,只需強行護下魘蠻一脈,那魘蠻聖殿就算是入了掌中。
「可,這不會遭到諸部反抗嗎?畢竟,他等,唇亡齒寒!」
王姁心有猶豫,建言道。
「我等本就是外人,諸蠻不渝是很正常的,怕的不是他們反抗,怕的是在我等接觸到魘蠻一脈前被他們堵住。」
「如今我等誘敵已成,蠻部上脈新敗,必無心思來搗亂,我等五艘寶船,兩艘直入魘蠻部,剩下三座緩來即可。」
「且去,抓緊時間,速通東南!」
武庸對諸修略一解釋,再左手一揚,放出萬鴉吞食那將近四轉的餓死鬼靈。
群鴉顯形,立時便是紫煙赤焰四處生發,凶鴉落地,混雜著火氣,啄食著那餓鬼凶靈。
武庸遠遠望向那東南,須得在各部真君級老蠻出動前入得魘部,而他,其實更希望那幾位老蠻一一跳出,戰上數場,印證他這些年的道行……
而此時的魘部。
可謂是人心思動。
還在這幾日,魘部唯剩下的老祭司已經能下地走動了,露面了數次,將那魘王之女-檀青兒認定為準王,又狠狠地笞了大統領數十鞭,這才讓魘部的巫蠻們稍微定下了心來。
只是他等也是不知老祭司是不是最後的迴光返照,蠻部中沒了三轉坐鎮,只怕是山中橫行的邪修就能將他等屠了,練作外道法寶。
魘部,心裡苦啊!
那萬古老槐上的木魘城中,魘蠻老祭司獨坐在城牆之頂,俯視著下方還算是安居樂業的兒郎後代,久久無言。
背後四位弟子似背景板一般矗立,不敢有半分的喧譁。
「族中人心不穩,那檀岩私聯獸蠻部,你等為何不去阻止?為何不來匯報?」
「堂堂王女,險些被人強行帶去侍奉他族蠻王之子,你們有臉嗎?」
老祭司聲音嘶啞,吐字緩遲卻而清晰,卻是更有了半分中氣。
隨著其話音落下,只聽到數聲霹靂鞭響,他背後的四名弟子身上立時就有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出現,仿若有什麼詛咒,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正在鞭笞他等。
四名弟子被連抽數鞭之後,當即就頂不住,砰的一聲跪下:
「老師如今這般境地,還不是她爹害的。」
「如今她爹死了,她兄長更是畜生一般,平日裡凌虐族人就算了,還丟了祖器,老師,我等為何要救她?」
「我等巴不得她檀氏滿門死絕!」
「老師,我等沒錯。」
「……」
這四位準祭司也是犟種,頂著那身魂俱傷的笞骨咒還在頂嘴,這讓老祭司抽得更狠,而他們還是咬牙頂著。
如此,卻是讓老祭司不由得長嘆一聲,收了魘咒。
「可那是我魘部最後的王血了啊,小女何辜?小兒何辜!」
「前王暴戾,你等就更應該要好好引導這王脈孤女幼子,蠢貨,你們平白讓我魘部成了笑話。」
「不管你們有多少怨氣,還能有老夫多?」
「乖乖地幫老夫把族中守好,為檀青兒好好護道,但凡讓老夫知道你等還有這等蠢事,老夫親自扒下你們幾個的皮!」
魘蠻老祭司面色一寒,警告道。
這話可不是說說,但凡魘蠻的希望沒了,即使是親傳弟子,也少不了要活扒了他們的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