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裡說著看個蛋。
但眼睛還是很誠實的、目不轉睛的望著山上那些青蒙蒙的人影猛看。
大姐不都說了麼?
這是趙明陽藉助白鹿山莊在給他們演道,演他趙明陽的道。
他趙明陽自己的道,他自個兒心裡還能沒點數?還需要演?
這分明是刻意演化出來,給他們這些弟弟妹妹看的,希望能對他們的修行產生幫助的
外人可沒這種待遇……
只是張楚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糊塗。
山上那數十道青蒙蒙的人影,怎麼看到,都像是一群書生。
還是那種家裡賊有錢,有錢到掃帚倒了都不用扶,就知道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廢物書生。
張楚橫看豎看,都看不出這些閒得蛋疼的人影,和武道有什麼關係。
可他自己又非常清楚。
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一個成功的案例擺在面前,觀摩者卻連這個案例有哪裡過人之處都看不出來,這不觀摩者的問題,難不成還是案例主人公的問題嗎?
他不自覺的望向武九御。
武九御卻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他只能回過頭,繼續仰望那些青蒙蒙的人影,努力從中找出能與武道共鳴的相通之處。
小半個時辰之後。
所有青蒙蒙的人影,漸漸在山頂上凝聚成一道足有二三層樓那麼高,宛如巨人般的身影。
這道巨大的身影,不再如先前那些青蒙蒙的人影那般看不真切。
而是如同4K藍光影像一般,連衣衫的針腳都分毫畢現,那眉眼,活脫脫就是一個大號的趙明陽。
只不過相比趙明陽那一身的儒雅、俊逸之氣,這道巨人般的人影,要更加的樸實無華一些……丟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種樸實無華。
巨人人影周圍,懸浮著一道道虛影,有古箏,有書卷,有梅花……甚至還有一張貴妃榻。
就是依然沒有「槍」……
這一回,眾人真是心服口服了。
還好他們不是練槍的。
否則「九州第一槍」的名頭讓這麼號憊懶貨色給奪了去,那可真是一輩子的陰影。
直到這時,武九御才終於開口了:「老八的飛天意,名之……『無為』!」
飛天宗師的飛天意,乃是絕對不可告知外人的隱秘!
飛天宗師相交,也非常非常忌諱打探他人的飛天意。
因為這世間,沒有無敵的飛天意。
一旦自身飛天意被敵人所知,就很有可能會被敵人針對,戰敗身亡。
比方說。
有的飛天宗師,是臨摹一座山嶽入心。
一旦被敵人所知,敵人完全可以毀了那座山嶽。
有的飛天宗師,是抓去一條河入意。
一旦被敵人所知,敵人完全可以令那條河流改道。
再比如,張楚以前的飛天意,乃是無雙,有進無退,有我無敵。
一旦被他的敵人所知,敵人完全可以針對,敵人完全可以想轍先逼他服軟。
是以御字小團體的姐弟八人雖相交莫逆,但彼此間從不打探他人的飛天意。
張楚和夏侯馥都成兩口子了,張楚都還不知夏侯馥的飛天意是什麼……
直到此刻,張楚和第二勝天等人才第一次知道,趙明陽修的是什麼意。
「無為?」
張楚愣了愣,心頭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他媽也能作為飛天意?
可下一秒,他的腦海中又閃過一個念頭,震撼的失聲道:「這竟也能作為飛天意?」
這一刻,張楚心頭真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茅塞頓開之感。
他對「道」的認知,瞬息之間拔高了數個層面。
無數的感悟,紛至沓來。
好不容易才穩住的境界,竟又有蠢蠢欲動之勢。
表現在外的心思,便是他體內的真元,忽然有了不可控的趨勢。
一邊瘋狂的吞噬周遭的天地元氣,轉化真元。
一邊像漏氣的氣球一樣,大量的往外泄漏真元。
瞬間便引起了眾人的主意。
不待眾人開口,武九御已經輕描淡寫的一揮手,隔絕了張楚與周圍天地元氣的聯繫,輕笑道:「不用管他,繼續觀禮罷。」
第二勝天目光掠過鍾子期和劍無涯,終於和白翻雲對上了眼: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赤果果的羨慕。
天資高了不起啊?
天資高就可以為所欲為啊?
天資高就可以不顧他人感受隨便開悟啊?
你別說,還真是……
二人眼紅的往前走了幾步,強迫自己不再去看張楚,免得忍不住手癢,爆錘那個目無尊長的東西!
「嗯,再不打,就要打不過了……」
二人心頭這樣嘀咕著。
但很快,他們就沒功夫再尋思這個問題了。
因為一道道藏頭露尾的猥瑣氣息,出現在了他們的感知範圍之內。
第二勝天的胖臉上,漸漸浮起了一絲冷峻的笑容:「終於有個能出氣兒的人來了……」
白翻雲一伸手,將倚在涼亭內的三叉戟攝入掌心,同樣冷笑道:「等他們好久了!」
當了半天啞巴的鐘子期,也突然開口道:「十五個,南邊五個,東邊三個,北邊兒三個七個!」
第二勝天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去北邊兒!」
「我去……」
白翻雲最慢了一步,臨時改口道:「南邊兒的交給我!」
鍾子期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我去南邊。」
白翻雲登時就火了:「老魔頭,你敢看不起我?」
鍾子期不吭聲。
夏侯馥拉了一把身側發神的劍無涯,遲疑的看了看鐘子期,再看了看白翻雲,說道:「那我和六哥去北邊兒,老三和七哥去南邊兒。」
白翻雲聽後,臉色這才好了幾分,衝著夏侯馥滿臉誇讚的說道:「這成了家的人,就是不一樣,不想某個孤家寡人,做事從不顧慮別人的感受……」
「五哥!」
夏侯馥嗔怪的瞪了白翻雲一眼。
白翻雲撇過頭,「好吧,給你個面子,我不說了!」
眾人一躍而起,化作五道遁光四散。
他們此次前來觀禮,本就不只是單純的看戲,還有為趙明陽護道的目的在內。
飛天宗師每次突破大境界,都必須陷入物我兩忘的深層次入定當中。
這個時候,可以說是一位飛天宗師最脆弱的時候。
強如趙明陽,也無法在突破的時候,抵擋旁人的侵襲。
他這畢竟是晉升一品。
要是晉升過程中被人中斷,就算性命無憂,失去了這次晉升機會是極為可惜。
再強的二品,也只是二品。
再弱的一品,也是一品!
眼下這個時節,不想九州內再多出一位一品大宗師來的人,絕對不只一個兩個。
當然。
論人數上,第二勝天他們五人,肯定是不及周圍那些藏頭露尾的飛天宗師人多勢眾。
但來的這些飛天宗師當中,並不是每一個都對趙明陽心懷不軌,趙明陽的人緣兒還沒差到那個地步。
他們大多數都只是被趙明陽晉升的動靜兒吸引過來湊熱鬧的。
他們此去,只需要震懾一下這些吃瓜群眾。
或者從中挑出一兩個心懷不軌之輩,往死里打一頓。
就算是完工了……
不是什麼人,都有勇氣和他們姐弟八人作對的。
武九御佇立在涼亭外,目送五人離去,沒動彈。
十幾息後。
她突然提起拳頭,朝著九天之上轟出一拳。
可怖的拳勁,呼嘯著沖天而起。
剎那之間,天開雲散。
忽然,九天之上,萬道暗金光芒乍現,宛如幕布般,包裹住可怖的拳勁,強行將其彌消。
武九御見狀,眉眼間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只是輕聲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我便屠你百萬聯軍,你信是不信!」
不見人現身。
只聞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武九御面前響起:「孤帶著善意而來,御帝何必如此激動。」
武九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幾息後,那道蒼老的聲音,再一次在她面前響起:「這位,便是玄北州那位黑帝嗎?」
武九御眯起狹長的眸子,淡淡的說道:「他是誰,他自會告訴你,你若再不走,今日你我便只有一人能生離此地!」
「呵呵……」
那蒼老的聲音淡淡的笑道:「御帝這是在威脅孤嗎?」
武九御忽然轉過臉,望向南方,笑道:「太祖皇帝,不如由你來告訴他,本座是不是在威脅他……」
「哦?要朕代為轉達嗎?那朕可就說了啊……」
刀光乍起。
天地萬物黯然失色。
唯剩此刀!
「是又如何!」
「轟!」
五顏六色的耀眼光輝,在九天之上爆開。
一道頂天立地,頭戴四方平天冠,身披天青色九龍袍的巍峨身影,在光輝之中一閃而逝。
浩浩蕩蕩的波瀾波浪,仿佛驚濤駭浪般直落而下。
武九御再次一拳轟出,山嶽般的拳勁奔涌而處,撞擊在蔓延不知多少里的斑斕波浪的瞬間,金陽般熾烈的金光,在拳鋒上爆開。
不聞響徹雲霄的轟鳴聲。
漫天波瀾的波瀾,卻陽春化雪般頃刻間消散一空。
兩個彈指之間,三位當世絕強者已交手一合。
勝負未分。
各自的立場和態度,卻已都在這一拳之中!
武九御身後,入定的張楚被這一陣驚天動地的動靜驚醒,一回頭,才發現第二勝天等人,早已消失不見。
不待他發問,武九御的聲音已在他耳邊響起:「老六和老四去了北邊,你且先去幫手。」
張楚看了一眼她高挑的背影,揖手道:「是,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