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定一個小目標

  對張楚而言,搬家不算是件大事。

  畢竟老屋這邊的桌椅板凳、被褥衣裳、鍋碗瓢盆……張楚都不需要!

  新家那邊,張楚是按照拎包入住的精裝房來準備的,即便是還缺點什么小物件,置辦起來也簡單。

  所以他想的很簡單,覺得只要人過去,就算是搬家了。

  然而真到了搬家這一天,卻是根本就由不得他。

  「老夫人,這床棉被都破了,不要了吧?」

  「要,棉花多貴啊,這床棉被補一補,還是很暖和的,帶走帶走。」

  「老夫人,這個鹹菜缸子還要嗎?」

  「要要,這還是我們娘倆剛到梧桐里落腳那會兒,我從牛羊市場那邊撿回來的,人可不能忘本……小熊啊,輕著點,別磕破了啊!」

  「老夫人,這塊菜板就算了吧?我瞧著新房子那邊準備好幾塊呢!」

  「要要要,多好的木料啊,愛惜點用,能傳幾輩人呢!」

  張楚坐在院子裡,無奈看著自家老娘指揮著小弟們把一個個破爛往牛車上搬,心裡有種一把火點了這兩架牛車的衝動!

  我滴個親娘誒,那麼好的宅子,您搬這些破爛進去,合適嗎?

  他沒辦法,向來都他說什麼是什麼的老娘,在對待這些破爛的態度上,分外的固執,無論他怎麼說,她都捨不得這些破爛!

  他還能說什麼?

  母上大人高興就好!

  「楚兒……」

  東西搬得差不多了,張氏忽然猶猶豫豫的湊到張楚面前,小聲的喚他。

  張楚抬起頭看著她,有氣無力的說:「娘,您還捨不得什麼東西?沒事兒,一併搬過去吧,這兩個牛車要裝不了,兒子再派人去拉兩個牛車過來。」

  嗯,他認命了。

  「不不不,沒什麼東西要搬了。」

  張氏搖了搖頭,然後欲言又止的躊躇了好一會兒,低聲道:「楚兒,咱們住新房子,是大事……能給你爹和你大哥刻個靈位,咱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進家門麼?娘怕他們以後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說話的時候,神色很不安,花白的鬢髮在凜冽的北風中飄蕩著,就像是八月里的蘆葦一樣,脆弱得一陣風都能將她擊倒。

  她很怕從兒子的口中聽到不耐煩、不高興的話語。

  更怕自己這個要求,會讓兒子為難,會給兒子添麻煩。

  張楚注視著她,鼻子猛地一酸,目光中多了些許漣漪。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從未在這個老婦人身上停留過。

  他的心很大。

  他要做大哥、他要做堂主,他要做人上人。

  他總有那麼多事要忙。

  練武,做生意,拉攏人心,處理堂務……

  他的眼中,有星辰大海。

  而她的眼中,只有他。

  他習慣了她的沉默。

  反正,她一直都在。

  反正,無論他多晚回家,鍋里總有一碗熱飯。

  他似乎從未去了解過她的生活。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愁……從來沒有像一件正事一樣,出現在他心頭過。

  連兄長靈位這種大事,他發跡這麼久了,都一直沒想到過。

  還需要她這麼不安的小聲來徵求自己的意見……

  自己這個兒子,做的很不稱職啊!

  他看著她,露齒一笑:「娘啊,這種大事兒還需要您吩咐麼,兒子早就去找人刻了……老二,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把劉木匠那裡把我父兄的靈位請回來?對了,順便再請個先生過來,引我的父兄的靈位入新宅!」

  「啊?」

  一旁指揮眾多小弟搬家的餘二,聞言楞了一下。

  堂主有吩咐過這事兒麼?

  沒有吧?

  直到張楚瞪了他一眼,他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道:「是是是,是屬下的疏忽,屬下這就去請大老爺和大少爺的靈位回來!」

  堂主有沒有吩咐這事兒?

  重要麼?

  哄老夫人高興,才重要!

  張氏笑了,她踮起腳尖,理了理張楚的鬢角,目光中泛著淚花。

  ……

  「啪啪啪。」

  喜慶的鞭炮聲,再一次傳遍梧桐里。

  由梁無鋒手書的紅底金字「張宅」門匾,在鞭炮聲中掛到了門楣上。

  張氏抱著兩塊剛趕製出來的靈位,那張楚收攏的那群半大孩子的簇擁下,第一次踏進了這間兩進兩出的大宅子。

  她喜笑顏開的這兒看看,那兒摸摸,有些拘束,口中還一直低聲的念叨著什麼。

  張楚湊過去聽了一耳朵,就悄悄的離開了,沒有打擾她對父兄的傾述。

  今日才是真正的喬遷之喜。

  但客人卻是不多。

  他請了梁無鋒,但梁無鋒年紀畢竟大了,身子骨又弱,吹不得北風,只能讓福伯給張楚送來了門匾。

  堂口裡的其他大佬倒是想借著這個機會,來和他這位新上任的堂主多親近親近,但都被張楚婉拒了,他今天高興,不想看到那些礙眼的貨色。

  今日來的,幾乎都是他以前手底下的小弟。

  包括李狗子這個臥床多日的重傷號,都硬撐著讓小弟把自己抬過來了,張楚攔都攔不住。

  鞭炮一響,一群二流子,就三五成群、勾肩搭背,晃蕩著當賀禮的土貨,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張宅鑽,那嘚瑟勁兒,好像住大宅子的不是張楚,而是他們。

  除開他們之外,張楚只請了一個人。

  牛羊市場的鄭屠戶。

  當初他未加入黑虎堂前,嘗著做雜碎湯生意,牛羊市場那麼多屠戶,只有鄭屠戶肯賒豬下水給他。

  張楚是個記仇的人,誰要招惹了他,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還以顏色。

  他也是個記得好的人,誰若是幫了他,但凡有一點好處,他都不會忘了個那個人。

  一封由他親筆書寫的燙金請帖,在晌午時分,牛羊市場人流量最大的時候,大張旗鼓的送到了鄭屠戶的豬肉攤子前。

  一封請帖,代表不了什麼。

  但當整個牛羊市場只有這一封請帖的時候,代表的意義,就太多了!

  至少,從今往後無論是誰想打鄭屠戶的歪主意,都得先掂量掂量的張楚的份量。

  鄭屠戶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人,接到請帖,立馬就丟了攤子上生意,招呼幾個活計抬上一整頭處理好的生豬,一路敲鑼打鼓的就往張宅來了。

  又是熱熱鬧鬧的一場大魚大肉大酒!

  酒過三巡。

  張楚抱著酒罈子搖搖晃晃的走出廳堂,看了看這座氣闊的宅子,再看了看裡面划拳斗酒的醉漢們,心裡不確定的想道:「這算是成家立業了罷?」

  「應該算吧!」

  他提起酒罈子灌下一大口酒。

  清冽的酒液順著嘴角打濕了他的衣襟,濃郁的酒香籠罩著他,似已有了三分醉意。

  「那就再定一個小目標……先一統城西幫派罷!」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今日,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