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陳氏弟子

  祖師堂內。

  江源讓劍侍代替自己上了一柱香。

  歷代宗主畫卷一字排開,第一副最大,是披麻宗的開山祖師,來自中土神洲,玉璞境劍仙,目前早已兵解轉世,北俱蘆洲中北部有小道消息,出自之前敵對的幾位劍仙道統,言之鑿鑿聲稱:披麻宗已經領回了開山祖師的轉世,百年之後,註定發生第二次北上之戰。

  祖師堂譜牒上,三尊大修,三十六名地仙,其中地字號地仙供奉十六人,內門弟子三十六人,外門一百零八人,相對於其他宗字頭仙家,披麻宗人少,但地仙數量猶有過之。

  一尊金丹劍修,位次直接升到了供奉第五席位,前面的都是老元嬰,資歷和實力齊備。

  離開祖師堂,竺泉掏出了五顆穀雨錢和一簍子陰沉茶,前者是月俸,後者當時當地特產,此外還有兩件亂麻衣法器。

  「當地字號供奉一年領六十顆穀雨錢,平時無事,關鍵時刻可是得出劍的。」

  「殺一頭鬼域谷的元嬰境鬼物怎麼算。」江源問。

  「那您老人家以後歇著就行了,宗門花錢養著你這位功臣。」竺泉笑著拍了兩下對方肩膀,俊俏小哥的根骨果然順手。

  「鬼域谷里有三十六位地仙城主,麾下鬼物數量基本都超過了萬數,有的甚至坐擁殘缺法陣,各自的力量整合起來都不容小覷,我們三個老東西不是拔不掉,但高承絕不會坐視不管,你既然這麼問,不管原由,估計是有些底氣的,腰間的法劍很夠看,但還差點意思,倘若執意前往鬼域谷,不要連累了竺丫頭。」

  「哈哈哈,老娘巴不得高承露面給他芝麻小雀一刀。」竺泉豪爽地笑道。

  渠老頭眯起眼睛,新供奉來歷或許乾淨,不過未必清白,早在落地之時,竺泉就已經在心湖裡傳訊,其人已被騎鹿神女看上。

  這位神女位次第二,重要性卻是第一。

  八位神女,各有本命法寶,並且每人身後都會延伸出去一條平穩順遂且機緣不斷的登高之路,最關鍵的起始點是一件半仙兵,終點最差也是元嬰境,現在三位消亡,一位失蹤,一位名花有主,餘下的更加珍貴。

  不過披麻宗不會強取豪奪這份天大機緣,有違祖訓。

  渠老頭暗含歉意,看了一眼旁邊結束功課後就坐不住了的小男孩。

  龐蘭溪,三境劍修,披麻宗上上下下最寄予厚望的先天劍胚,本命飛劍尚未磨礪出鋒刃,名為蟬不知雪,有些詩情畫意,出生後不久就得到了一件主動歸來的半仙兵秘密認主。

  如果能有騎鹿神女輔佐,未來有很大希望成為宗門歷史上第二位劍仙,這個時間不會很長,兩三百年罷了,披麻宗等得起。

  「渠爺爺,蘭姨,我下山去了。」

  龐蘭溪小聲告辭,然後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繞了大青石一圈,悄悄溜走離開山頭,他要去山下的摺扇鋪子,裡面算帳的女孩是他朋友,而女孩的爺爺則是披麻宗供奉,擅長丹青,把持著神女圖臨摹的來錢渠道。

  暗地裡,一名作為護道人的年邁老者緊跟上去,不露身形,披麻宗地仙第一人,元嬰劍修,因為年輕時和鬼物城主死戰,斷絕了大道,對龐蘭溪最為喜愛。

  另一邊,某人錄入祖師堂譜牒後,當即前往鬼域谷內的青爐鎮,這個鎮子意義重大,是披麻宗往古戰場紮下的一顆釘子。

  ……

  大海之上。

  完全打亂行程的海島鯨再次抵達寶瓶洲白燭鎮,直接導致了商家們錯過時間,怨聲載道。

  馬癯仙和紫袍青年登船,直入最奢華的島心府邸,管家露面親切招待。

  夜半三更,一名年輕儒生登門造訪。

  馬癯仙打開房門,死死盯著對方。

  「不給個理由,你就可以去死了。」

  不遠處,紫袍青年靠著庭院裡的古樹賞月飲酒,風雅至極,對於道號酒樵的他來說,本該在別離宗潛心修行,但師兄有令,師弟不敢不從,別離宗的弟子性情皆清冷寡淡,更別說宗主了。

  門外,年輕儒生從袖口掏出一把摺扇,完全由雪花錢製成,堪稱奢靡,聞言露出乾淨笑容。

  「求你打死我好了。」

  馬癯仙冷笑一聲,正要出手,結果卻被人按下。

  酒樵起身來到了門口,掃了一眼不速之客的特殊儒衫,淡淡道:

  「穿著醇儒衫就是陳氏嫡系弟子麼。」

  馬癯仙眉頭皺緊,南婆娑洲陳氏可是鼎鼎大名,那個肩挑日月的陳醇安被譽為亞聖一脈再起高峰,學問廣博深邃,以一己之力鎮壓大洲,家風沉肅,其人能讓一尊本地飛升境山巔大佬出海訪仙一千年不敢回去,實力可見一斑,勝似聖賢的醇儒一直是文廟的大庭支柱之一。

  年輕儒生搖晃著摺扇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老祖對於陳氏子弟來說,也未必有外界以為的那麼……光耀門楣,真以為人人都喜歡蜷縮在規矩里不成,當然了,我是很尊敬老祖的,這不就找上二位了。」

  酒樵道人眯起眼睛,不置可否。

  年輕儒生接著道,「你們盯上的傢伙,有一把本命飛劍,很討喜,和我家老祖肩膀頭子上的那輪明月大道相近,在雲林福地時,我親眼見過他出劍,瞬間擊殺了一頭皮糙肉厚的武夫六境妖魔。」

  馬癯仙神色嘲弄,面對六境武夫,他都懶得出拳,一拳下去,對方得倒賠他三條命。

  酒樵道人冷淡道,「陳氏家風可不會允許弟子外出時謀財害命。」

  年輕儒生以扇擊手,緩緩搖頭,「非也,這可不是什麼謀財害命,用讀書人的話來講,算是替天行道吧,畢竟我看那傢伙確實不是好人,既然動手無錯,那麼長輩看見小輩歷盡千辛萬苦得來的禮物,固然滿臉怒色,可心裡真的很生氣嗎,我覺得未必,事後去書山禁閉十二年,道長覺得會不會消磨情分?」

  酒樵搖頭,說道:「只要心甘情願,換成是我,反而會有些心疼這位後輩,拳拳孝心瑕不掩瑜,前提是……」

  「前提是我真是如此想,而不是算計老祖心性,那就太小看山巔大佬了。」年輕儒生敲了敲腦袋,「我崇敬老祖,如同萬年前地上螻蟻見雲端神靈,他不喜歡這樣的人,但血脈相同,自豪還是有一點點的,畢竟任何一個父親,都希望在孩子面前頂天立地,一樣的道理。」

  馬癯仙剛要開口,年輕儒生就豎起扇子擋住了他的嘴。

  「一個本命字,一副半仙兵畫卷,求求這位女子武神的高徒,給點面子行不行,非要等到功虧一簣才知道哭爹喊娘嘛,第一次幫師傅辦事就出了差錯,若我是你,真恨不得求一尊飛升境過來,下輩子,下下輩子為奴為婢都在所不惜。」

  馬癯仙強忍怒意,抱拳見禮。

  酒樵想了想,問道:「你覺得我們兩個拿不下那個傢伙?」

  年輕儒生回答,「金丹劍修的劍侍敢對一位地仙隨隨便便握劍,動不動就要出手,真不怕替他招惹禍患?就算不怕,這位金丹劍修要說半點不在意,那劍侍和劍主的位置就該換一換了。」

  酒樵臉色微變,喃喃道,「兩名地劍仙麼。」

  「而且都有不俗的武夫體魄,你們穩贏,對面沒有半點勝算,可這兩個傢伙如果是宏運者,占盡天時地利,未嘗不能跑掉,到時候即便他們付出天大代價,又有什麼用呢。」

  年輕儒生推開兩人,走進院子,抬頭看了看皎潔明月,又自顧自地拿起仙家酒釀,開壇痛飲。

  「打殺萬一談何容易,死局死解,傾力以赴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