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繡衣使者
傍晚，日落黃昏。
山鬼縣大大小小的晚市開張。
妖魔存在了幾百年，當地民眾早已習以為常，重明山兩位妖君百八十年不曾下山，加之斬妖司的存在，大家該怎麼活還是怎麼活。
福祿街的院子裡，年輕婦人燒了一桌子菜，時不時眼神畏縮地看某人一眼，宰妖怪跟割豬似的，準是什麼亡命徒。
上了桌，李二的頭就沒抬起來過，不僅僅是肩膀佝僂，連腰也彎了下去。
在李家的「尊卑有序」中，李槐第一，婦人第二，李柳第三，雞鴨豬狗第四，他李二第五。
除了女兒李柳，另外兩人都不知道什麼遠遊境和所謂最強，李二也沒有特意告知的打算，因為沒意義，即便成為武神，第五也還是第五，練武勤奮不過是為了把老金丹劍修之類的麻煩擋在屋外。
江源率先動筷。
李二的腰差點搭在桌上。
婦人不敢抗議，只好轉身欺負一下李柳，言語遮遮掩掩，卻又忍不住小小的指桑罵槐幾句，這個青年容貌頂天了的俊俏，但絕對不是個好東西。
李槐將四隻雞腿吃得乾乾淨淨，李二舔了舔嘴角，沒好意思去撿骨頭。
晚飯很快結束，兩隻燒雞大半進了李槐肚子，小崽子吃飽了就昏昏欲睡，李柳吃力地把他抱進屋，然後回來收拾碗筷。
劍侍起身去清理廂房，一間就夠了，另一間堆滿了雜物，婦人躡手躡腳地跟上去，左一句，右一句，悄摸尋問來歷。
院子門口，李二坐在門檻上抽著旱菸。
「小兄弟，你這身體怎麼回事兒，一點陽氣沒有啊，不過這地方倒是最適合你，殺妖就對了，這兒妖怪都是純陽路數，要不是死得太多，武夫們估計得天天往這塊跑，陽力的極致類似性命里的命，不需要增益氣機也能強化體魄。」
「福地里鎮壓著什麼。」江源問，可以充當磨劍石的雲竹林和源源不斷持續數百年的陽妖，勢必存在一個供應源頭。
李二咂咂嘴，實話實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該什麼時候出拳，但福地下有一座轉化大陣倒是真的，手筆很大，估計是文廟幾位聖賢合力才弄出來的成果。」
江源得到了少許情報，從咫尺物里拿出了兩壇禍斗酒。
李二滾動了幾下喉嚨，回頭看了一眼忙著絮絮叨叨的婦人，伸手拿過來一壇摟在懷裡。
兩人剛喝一口氣，一個腰掛長刀的年輕女子就出現在了前面大街上。
女子姿容極美，本身修為在觀海境層次，置身福地的時間應該不短，體魄已經有了四境武夫的強度。
練氣第八龍門境需要天人合一，在浩然天下困難重重，但在雲林福地，只要殺妖就能獲得人道功德，這位正陽山仙子蘇稼顯然是奔著雲林天道認可，從而突破瓶頸來的，而且體魄增長，對於未來凝結性命金丹有著不小裨益。
「她是官兒。」李二小聲說，繡衣使者手底下有十個力士，專門對抗妖魔。
「你們兩個跟我走，人都快拼光了，晚上咱們得頂上去，出了事我先死，你們能走就走，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要是上來就臨陣脫逃，不管你們兩個在外面什麼身份，我如果能回去，就要坐客兩位的祖師堂了。」
蘇稼臉色凜然，腰間另一側繫著一枚極其難得的紫金葫蘆，三根麻繩簡單束出了腰部的纖細線條，裙端復而如山丘隆起，修長雙腿隱藏在錦繡布料之下。
李二不敢多看，免得婦人揪自己耳朵。
「時間，地點，目標。」江源說。
「跟在我屁股後面。」
蘇稼轉身就走，風風火火。
李二象徵性地拿了一把柴刀，他當力士已有一年時間，卻沒殺幾頭妖魔，所以在之前的隊伍里飽受排擠。
山鬼縣人口大致在四萬戶左右，街坊鄰里都認識，蘇稼一路狂奔，遇著該挖眼睛的漢子就狠狠瞪回去，順路的話躍起就是一腳飛踹，偶爾瞧見幾個暗含嫉妒的碎嘴婆娘，直接扯著脖子開罵，她覺得自己既然都煉出個四境武夫了，也沒必要非得在福地里維持仙子形象，反正風聲傳不出去，山盟海誓里有關於替其他謫仙人保密的內容。
來人來到城外一座寺廟，火光連天。
小妖—妖將—妖王—妖君。
當地人給出的戰力核定相當簡陋，小妖包含了武夫一到四境，對應力士和繡衣使者，而寺廟裡的這頭妖王，則是六境武夫實力。
百八十人將寺廟團團包圍，到處都是手腳彎曲折斷的悽慘屍體，因為沒有符弩和法旗之類的東西，群蟻弒虎代價極大。
一根根箭矢雨射向前，寺廟裡不斷衝出來一波又一波小妖，虎豹貓犬目不暇接，其中一頭虎將生撕了跟前的繡衣使者，再一口咬碎頭顱，這位來自風雷園的譜牒仙師當即死得不能再死，徒留一具無頭屍體。
虎將如入無人之境。
寺廟外不遠處的幾名提都使緊急調遣了兩支繡衣壓上去。
與此同時，山鬼縣各地鄉鎮，都有繡衣使者們快速趕來，加入戰場的蘇稼小隊不怎麼引人注目，如果隊伍拼光，繡衣還活著，就得立刻回去搖人。
鏖戰持續了數個鐘頭，寺廟外圍，妖魔和武夫的屍骨堆積如山。
殺妖就能得到陽力，因此繡衣使者和力士們的韌性格外出眾，廝殺過程中，一個擅長遊走和補刀的力士藉助陽力破開瓶頸，成功躋身了四境武夫，他要是能活下來，就是新的繡衣使者，倘若有幸再進一境，當一個威風凜凜的提都使不在話下，手下足有十名繡衣可供調遣，在一縣之中說一不二。
這次寺廟裡出現妖王，領銜圍攻的便是三名提都使。
血泊之中，江源和李二一起摸魚，通過補刀來汲取大量陽力，只有蘇稼氣喘吁吁，渾身多出了十幾道傷口。
而在對面的妖族陣營里，也不全是由本地奇異誕生而來。
一個狗妖被同族推著向前，捉對廝殺的手法極其僵硬，他看見心心念念的那張臉龐後，差點喜極而泣。
「師姐，我不想當妖啊！」
「妖人殊途，廢話忒多。」
蘇稼毫不猶豫地斬殺了同門師弟，在雲林福地里一旦死掉，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魂飛魄散，但雙方在最開始都有放棄的機會，只要去雲竹林里當苦力即可。
以妖族身份殺人可以增益自身神魂，神魂越強，自身陽力就越旺盛。
整個福地就像是一個相互砥礪的磨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