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氏 九侯山大殿
小夭緩步走到最後一級台階,開口道:「西陵玖瑤拜見鬼方族長」,那男子背對著她,著一襲寬大黑袍,仿如天神般巍峨,又似羅剎般危險,小夭說完,只見那男子頭微不可見的側了一下,仿佛沒聽到一般,身形未動,半晌,小夭又說:「西陵玖瑤拜見鬼方族長!」男子並未轉身,只是冷漠中略帶譏諷的道:「西陵小姐,哦,不,塗山夫人!」
這聲音。。小夭如遭雷擊!還未等小夭反應,鬼方赤狄緩緩轉過身來,那身穿黑袍的男子,俊美到妖異,墨黑的長髮披垂,僅用一根碧玉抹額攏在腦後,額前一縷白髮更添魅惑,那似笑非笑的眼,略帶譏諷的唇,那站在塵世間卻超然於世外的桀驁!小夭猛的噴出一口血,整個人癱倒在地,好似被撕成碎片,萬箭穿心般絞痛,這四百年排山倒海的思念,萬丈紅塵中遍尋不到的身影。。
苗圃愣愣的看著鬼侯,這張臉。。九命相柳的臉。。猛然間看到小夭倒地,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俯下身輕撫小夭後背,焦急的喊:「小姐小姐!」她太能理解小夭此刻的震驚,這四百年間,小姐從不提相柳,但她和左耳知道,小姐每個月圓之夜都會去清水鎮的葫蘆湖,四百年間每天摩挲那柄弓卻從未射過一支箭,常常枯坐在海邊,一坐就是一整天,她不說,不是不想念,確是那想念沉默的震耳欲聾!就連塗山族長,也一味縱容著小姐,從不去觸碰小姐心底最柔軟也最堅硬的地方。
小夭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稍一動,又一口血噴出,鬼方赤狄緩步走到小夭身前,俯身凝視小夭,依舊還是清冷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問到:「塗山夫人,可是有何隱疾?」小夭直直的看向他,道:「你究竟是誰?」鬼方赤狄凝視小夭,一字一頓的說:「你希望我是誰?」小夭眸光幽幽,哆嗦的抬起手撫上赤狄的心口,半晌忽然笑了,越笑越大聲,邊笑邊流淚,眼淚已經洶湧到滿臉都是,仍然笑得停不下來,小夭邊笑邊說:「我希望你是誰,你就能是誰麼?鬼 方 族 長。。」
鬼方赤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猛的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邊走邊大聲吩咐侍衛,「塗山夫人身體不適,請到逍雲閣休息,昆戎,請醫師給夫人診病」
一連三日,鬼方赤狄沒有出現,但每日都會派人送來補品,小夭因情緒過激傷及心肺,這三日昏昏沉沉,渾身發燙,偶有片刻清醒,也是喝了藥直勾勾的望著屋頂發呆,不過半刻便又昏睡過去,苗圃急得直流淚,醫師告訴苗圃,塗山夫人因常年憂思,昨日情緒起伏又實在太大,需要靜養,但是只要按時吃藥,發熱的症狀幾日便可痊癒,後期好好調理,身體並無大礙!苗圃聽完才稍稍放心。
第四日,鬼方赤狄親自過來探望小夭,他來到小夭榻前,開口道:「夫人這幾日身體可好些?」小夭淡淡的說:「多謝鬼侯掛念,我好多了。」鬼方赤狄略帶嘲諷的道:「鄙舍簡陋,比不得青丘富可敵國,讓夫人受委屈了,若夫人身體好轉,相信你大老遠過來一定是有正事,但請直說,不然夫人在鄙處時間過久,傳出去怕是好說不好聽。」
小夭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鬼方赤狄,她曾經祈求過上蒼,願用餘生換九曲紅塵中和他擦肩而過的驚鴻一瞥,而今明知那人活著,明知他就在眼前,卻如被割裂般疼痛,她不怕無望的等待,她只怕等不到他,而今,她無比明確的知道是他,卻比那無望的等待更令人絕望,她不敢認他,更不能認他,於天下,這四百年的山河無恙,國泰民安,再不可有九命相柳這個魔頭,於她,他們已經沒有了情人蠱的牽絆,已經沒有任何牽掛的資本,何況,她還有璟,小夭自嘲的笑了,她記得,一百年前,鬼方氏宣布新一任族長鬼方赤狄繼位,因鬼方氏一向神秘,並未舉行公開的繼位典禮,只是通告天下,整個大荒內,沒人見過鬼方族長到底長什麼樣子,可想而知,相柳一百年前就已經回來了,可他從未找過小夭,從未給過她任何一點消息,他恨透了她,根本不想和她有半分聯繫,只有她,四百年任思念洶湧成海,任悲傷逆流成河,她才剛剛接受了他再不可能活在這個世間的事實,他卻毫無預兆的又闖進她的生命,他活生生的回來了,卻註定她們從這一刻開始,真正的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