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點點落下。
郭盛站在走廊前靜靜觀雪,後面有兩個護衛垂手靜靜侍候,片刻,有人上前稟告:「舵主,赤練仙子來了。」
郭盛面色一凝,說著:「快請仙子進來,算了我親自去迎。」
李莫愁和陸念愁的關係能夠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他,就連李莫愁懷孕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位赤練仙子不僅是左使者的師父,更是他的女人,無論如何都得罪不得。
片刻後,郭盛親自迎著李莫愁進來了。
郭盛一舉一動都非常恭敬,以下屬自稱,請著李莫愁坐了,又命人上茶,笑著說道:「快過年了,我剛剛派下人往府上送了些東西,仙子到時候看看還缺什麼,我趕緊再派人給補上。」
他一邊說著一邊揣摩著李莫愁的來意。
雖然一直知道李莫愁的行蹤,但他們之間卻從來沒有打過交道,這一次忽然上門,必定有著原因。
「這些都是小事,交給下人們去做就是了。」李莫愁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開門見山的說道,「我這一次上門是有事相求。」
「想要讓你調集一些高手來聽我調遣,隨我一起外出做一樁事。」
「這一次的行動就在襄陽城附近,時間不會拖得太久。」
郭盛聞言就是一驚,萬萬沒有想到李莫愁忽然會提出這種要求。
他沉默了片刻,問著:「不知仙子究竟是要去做什麼,可否指明一二?」
「如今分舵在襄陽城中正在按照左使者的命令進行布局,趙范昏迷的時間久了,人心騷動,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大變。」
「在這種時候,我明教著實不宜大動干戈,冒然出頭,否則的話還有可能會壞了左使者的大事。」
「並非郭某不肯答應仙子,實在是如今襄陽城已經是千鈞一髮,我等也在迫切的等著左使者歸來主持大局。」
「還情仙子勿怪。」
說著,就起身深深一躬。
李莫愁微微避開,不受這禮,沉吟一下,「這樣吧,大批的人手調動,必然會引起城中其他勢力的察覺。」
「你給我調幾個教中高手來配合我行動,我們這一次不會耽擱太久的時間,將來應該沒有大礙。」
郭盛聽到這話,臉上露出苦澀,若是在之前抽調出一些人手又算得了什麼,尤其是殷九那邊有著不少精通暗殺的高手。
可這段時間陸念愁不在,襄陽城中隨著趙范昏迷風雲變幻,各大勢力亂成了一團,其中還有著蒙古人的內奸和探子。
如今城中雖然看上去平靜,實則已經像是火藥桶一般,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些意外事故而炸開。
郭盛已經好幾天晚上沒有睡過,這種突發的事故讓他疲於奔命,麾下的幾位堂主更是忙的連軸轉。
在這種時候只恨不得將所有教眾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及時探查著襄陽城的局勢,又哪裡能夠抽得出人手。
可這種時候要是再拒絕的話,毫無疑問就會得罪這位赤練仙子。
他心思百轉,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
「仙子,我剛剛才接到教中兄弟的傳信,左使者已經開始動身返回,用不了幾日就能夠回到襄陽。」
「不如等大人回來,再由他來安排如何?」
李莫愁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的說著:「讓你抽掉幾個人手都推三阻四,你是沒有將我放在眼裡,還是壓根沒有將陸念愁放在眼裡?」
「我就不相信這偌大的襄陽城分舵,連幾個高手都抽不出來。」
郭盛聽了,不由臉色一白,手心裡全是冷汗:「仙子請聽我解釋……」
「你不必多說了,這件事就當我沒有提過。」李莫愁臉色鐵青,再懶得和此人多廢話半句,俏臉冷若冰霜,直接便起身離開。
聽到這裡,郭盛立刻伏身叩拜,這時說著:「仙子,教中這段時間著實抽不出人手來,並非是屬下刻意推諉……著實……著實是……」
李莫愁不再多說,起身到了門口,施展輕功,宛若魅影一般,就自遠去。
郭盛起了身,見著李莫愁遠去,一時怔怔不語,眯著眼望著外面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心中盤算著。
剛才的回話的確是說心裡話,整個襄陽城的局勢已經一觸即發,這種時候一旦有所異動出了變故,就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不敢,也不能拿在這時候抽出人手,去做別的事情。
尤其是以李莫愁的實力都需要調集人手,可想而知,要對付的人絕不簡單,
在這種情況下招惹強敵對襄陽分舵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希望左使者能夠儘快趕回來吧!」
郭盛長出了一口氣,感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他沒有那種鎮壓一切的武力,在襄陽城中的勢力也算不上占據絕對優勢,如今局勢越來越混亂,各方角逐。
而他麾下的大軍還在唐州,一旦發生動亂,根本來不及調兵遣將。
所以這種時候他迫切的希望陸念愁能夠早日歸來。
「這次恐怕是得罪了李莫愁,日後要有麻煩了……」郭盛嘆息一聲,充滿了無奈。
這時雪越下越大,雪花一片片落下。
李莫愁出來後,觀看天氣,天空雲色還在變濃,看樣子雪還要下著一陣。
這樣的天氣沒有誰出來作生意,路上行人就很少了。
她看著天空,雲層如鉛,黑壓壓讓人喘不過去來,臉色冷如寒霜。
原本以為從襄陽分舵抽調一些人手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沒有想到卻出了這種變故,心情頓時差到了極點。
「我如今有身孕,不宜大動干戈,可那公孫老兒的身手極不簡單,在絕情谷中的幾次試探,此人都表現出先天之上的實力。」
她踏雪而行,身上紫色的衣裙獵獵作響,「更何況古中還有不少他的門人弟子,尤其是其門下大弟子武藝同樣精湛,難纏的很。」
「在那小小的山谷之中,竟然有著這麼多的高手,抵很多江湖上的門派還要可怖,再加上谷中遍布的機關,著實稱得上是龍潭虎穴。」
「想要憑我一人之力將之覆滅,著實是難上加難。」
她越想越覺得心裡不痛快,之所以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滅掉絕情谷,除了情花之毒與自己的武道修行大有裨益之外。
更為重要的是,陸念愁很快就要回來了,帶著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還有那些家裡人。
李莫愁只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那裡就像是寄人籬下一般,矮了別人一頭。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奪得絕情谷,為自己尋一個容身之處,而不想要和那個女人日日相對。
如今事情眼看就要辦不成了,李莫愁越想越覺得憋屈,心煩意亂之下,小腹甚至都在隱隱作痛。
她連忙深呼吸平復心情,這才漸漸好轉了幾分。
「若是就這般讓我放棄,只怕未來在服中日日都會這般憋屈,哪怕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也一定要滅了絕情谷。」
李莫愁沉思良久,眼眸之中忽然閃過一抹狠辣的神色,「既然別人不幫我,那我就自己去。」
「實力不夠,那就先提升實力。」
「情花之毒不是能夠讓我的武功增進嗎?有些許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她想到這裡不再猶豫,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辰,直接便朝著絕情谷的方向去了。
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李莫愁輕車熟路地重新回到了絕情谷中。
以她的實力,只是在絕情谷外圍,刻意的隱藏行蹤之下,沒有人能夠發現。
她小心翼翼的採集了諸多情花刺,甚至折下了幾條枝幹,等覺得差不多了,有悄無聲息的離去。
回到院子裡時,洪凌波已經快急瘋了,這麼久的時間沒有見李莫愁回來,生怕他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情。
「師父,你沒事吧?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李莫愁左手抓著尋來的破麻袋,裡邊裝著諸多情花刺和枝幹,說道:「我有些累了,你去讓人幫我備水,我要沐浴一番。」
洪凌波原本還有許多話想問,可看到李莫愁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頓時不敢再多問了。
沒過多久,府中的下人就將浴桶備好,水汽在屋子中瀰漫一片朦朧。
等到所有下人都退開,房門被輕輕關上後,李莫愁將那些情花刺拿著,盤膝坐在了床上。
她之所以讓人備水,是為了打消其他人的懷疑,也不被人打擾。
這時候哪裡有沐浴的心思,等在床上盤做好之後,想到之前情花毒發作之時的那種痛苦,她有一瞬間的遲疑,但卻轉瞬即逝。
只要一想到陸念愁即將帶其他女人回來,一想到自己如果狠不下心,也許這輩子都有可能無法再突破天人,她就變得心堅如鐵。
不再有任何猶豫,直接用那情花毒刺,朝著自己的手指扎了進去。
一開始只是微微有些刺痛,李莫愁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所受過的苦太多了,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麼。
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隨著自己體內先天真氣流轉,情花毒在修煉擴散。
只要自己這時候動了情慾,就會讓這些毒素被真氣煉化吸收,從而增進自己的修為。
李莫愁木著臉,將那一根又一根毒刺中內蘊的情花毒素吸收,很快就將一袋情花毒刺消耗的見了底。
然而她的兩條手臂和十根手指之上,卻全部都是密密麻麻,像是被針扎過一樣的血點,看起來極為猙獰可怖。
越來越多的毒素入體,李莫愁感覺到渾身燥熱,閉上了眼睛,盤膝運功。
「呼!」
「吸!」
她強行調整著呼吸,回想著之前和陸念愁在一起之時甜蜜幸福的時光。
轟!
約莫過了兩三個呼吸的時間,李莫愁的身軀猛然一顫,一股洶湧的熱流在全身炸開。
繼而,一股股刺痛擴散傳開。
五臟六腑,血肉骨骼,全身的毛孔,幾乎是一眨眼,李莫愁已是痛的幾乎叫出聲來。
只覺全身仿佛在被千刀萬剮一般。
然而與此同時,體內的先天真氣在瘋狂暴增長,之前的瓶頸幾乎在轉瞬之間就被摧枯拉朽的貫通。
這一瞬間,她甚至能感受到口鼻眼耳中有先天真氣似乎要噴出來。
到時候必然會落個走火入魔,經脈俱碎,七竅流血的下場,何其可怖。
「不好,這般下去不行!」
「我太痛了,體內真氣也暴動的太厲害了……」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夜裡,直接殺上絕情谷,將那裡所有人都殺個一乾二淨。」
「實力不夠就藉助情花毒,不將他們所有人都殺光,決不罷休!」
李莫愁一雙眼眸中充斥著血色,殺機沸騰,黑色的長髮倒卷而起,臉色變得無比猙獰和扭曲。
她一個翻身下地,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推門而出,衝進了茫茫夜色之中。
她,要殺人!
呼呼!
夜幕之下,李莫愁發足狂奔。
將自身的輕功身法施展到極致,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緩體內的痛苦和真氣的暴動。
一波高過一波的痛苦讓李莫愁的腦子有些模糊,咬著牙,朝著絕情谷衝去。
很快。
她就在寂靜的黑夜之中看到了絕情谷。
谷中一棟亮著光的小樓,隱隱間,似乎還有說笑聲傳來。
這時天色黑的幾乎都看不到人,李莫愁胸口起伏,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膚通紅,體內的痛苦幾乎要讓人癲狂。
那棟小樓背靠山林,其他三面特別空曠,只要有人靠近,有風吹草動都會被察覺。
由於白天剛下過雪,地上的冰雪凝結一片,有些濕滑,李莫愁的輕功精妙絕倫,足見一點便跨越數丈,整個人仿佛完全融入到夜風之中。
她將自身的氣息完全收斂,慢慢靠近了那棟小樓。
兩個身穿綠色長袍的絕情谷弟子站在門口兩邊,各自掃視著。
按理說在絕情谷這樣的世外桃源之中,根本不需要有門人弟子去專門在夜間守門,但公孫止的住處卻是例外。
他為人小心謹慎,再加上經常會在夜間行功,所以便派門下的弟子在他運功之時守在門外。
這時夜幕深沉,再加上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亂子,守門的兩個弟子也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他們聽到一陣急促的風聲,其中一個人下意識的將視線掃了過去,登時對上一雙充滿殺意的眸子。
「你……」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猛的繃緊。
「咻!」
一根泛著幽藍色光澤的冰魄銀針,在他張開嘴的瞬間,射入到其口中。
噗嗤!
此人緊緊捂住喉嚨,跪倒在地,瞬間就斷了呼吸。
李莫愁在打出冰魄銀針的同時,身形已經如同鬼魅一般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前,赤練毒掌用出,仿若毒蛇睜開了獠牙一般。
那絕情谷弟子甚至都沒有看清是誰,就被李莫愁一掌直接打碎了喉嚨。
李莫愁屏住呼吸,耳朵輕輕抖動一下,聽到在樓里有人在說話,她悄無聲息的進入到了房中。
古墓派的輕功在這一刻配合冰魄赤聲功,讓她如同月夜下的幽靈一般,行走沒有一絲聲音。
這樓中有兩位弟子正在說話。
「不知道谷主到時候會將小姐許配給誰?」
「反正不會是你,哈哈哈!」
兩個人正在說笑間,忽然噗嗤一聲悶響,其中一人忽然感覺到眉心一痛。
那對面那人只看到自己的同伴,額頭上出現了一點血紅色的硃砂,而後整個人的神情便完全僵硬了,撲通一聲砸倒在地面上。
這幅恐怖詭異的景象駭的對面這位絕情谷弟子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上。
他渾身冰涼,四肢發抖!自己同伴居然無聲無息的死了。
而自己甚至沒看見敵人是誰,在哪裡!
他大嘴張開,叫要發出警告!
而在下一刻,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掌猛然從其後腦打落,宛若毒蛇一般瞬間將其顱骨震碎,腦漿崩裂,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李莫愁輕輕吐出一口氣,這一路奔行,再加上連殺四人,終於讓體內暴動的真氣微微平復了些許。
以她此時的武功,在整個江湖上都少有人能敵,這幾個絕情谷弟子雖然武藝精湛,但,有心算無心,再加上偷襲,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李莫愁走上樓梯,二樓其中有一間屋子亮著燈。
她腳步輕盈,無聲無息的變換幾處方位,走到一個黑暗的死角處,隱約看見房間裡面,一張木桌上擺放著食物。
李莫愁透過光線看到屋子中有幾個絕情谷弟子圍繞著木桌坐著。
其中一人身材矮小,長著長長的鬍鬚,正是公孫止的大弟子,武功卓絕,已經突破先天境界的樊一翁。
由於公孫止這些年已經很少再親自傳授武功,因此絕情谷中的這些門人大部分都是由他來代師授武。
等到白日裡的忙碌過後,就有一些弟子帶著些吃食,過來向他討教。
「這裡竟然不是公孫止的住處?」
「他白天明明還和我說住在這裡,甚至時長會在這裡修煉武功,這個該死的老賊,竟然騙我?」
她心頭髮狠,由於中了情花毒劇烈的痛苦之下,讓她殺心熾烈。
「不好!」
就在這時李莫愁忽然心裡一緊,有一位絕情骨弟子似乎要出來小解,吱呀一聲打開房門後,竟然朝著她所在的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就在此人快要看見她的一瞬間,李莫愁猛的一跺腳,身影在電光火石之間爆射而出,一根冰魄銀針劃破虛空。
「誰?!」
「不好!有人摸進來了!」
那些原本正在聽大師兄樊一翁
一群絕情谷弟子猛然沸騰起來。
李莫愁的身影在剎那間接連換了幾個方位,遁入到了黑暗之中。
她身前的那位絕情谷弟子只覺一陣疾風撲面而來。
噗嗤一聲,一根冰魄銀針已經貫穿了頭顱,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屍體便倒在了地面上。
「是誰敢闖入我絕情谷中殺人?」
樊一翁大聲喊叫一聲,瞬間從房間中沖了出來,朝著李莫愁所在的位置撲殺而去。
眼看自己已經被發現了,身處這種危險的境地之中,李莫愁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體內的真氣沸騰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殺機混合在一起,讓此時此刻的她只想著大開殺戒。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就殺!」
李莫愁手指猛的發力,一枚枚冰魄銀針泛著幽冷的光澤射向周圍絕情谷弟子。
「噗嗤!」
房間左側反應最快的一個絕情谷弟子剛把腰間的長劍拔了出來,一根冰魄銀針就已經洞穿了他的頭顱。
緊跟著,他的同伴也被打穿了喉嚨。
然後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一具又一具屍體倒地。
冰魄銀針這門暗器功夫,在李莫愁的手中被施展到了鬼神莫測的地步,在這黑暗的夜幕之中幾乎如同索命的閻羅。
所有絕情谷弟子中,只有帶頭的樊一翁避過了要害。
他這時才剛剛接近李莫愁,但整個過道已經全部都是死屍。
「啊!啊!啊!是誰!畜生!」
「不管你是誰,我一定要殺了你!」
樊一翁瘋狂咆哮起來,心裡接近崩潰。
完全想不到,短短一瞬間,這些平日裡朝夕相處的師兄弟就死了一地,自己卻連敵人是誰都沒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