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雀占鳩巢

  「三郎。」

  「三郎。」

  「我們得走了。」

  曹醒將視野從獵犬身上撤回來,宋玉蓮輕聲細語,愁容滿面。

  這裡離黑店太近,宋玉蓮想到她在店裡看到的那隻大狗,打心底里發寒,即使再累也不敢在這裡停留。

  「汪汪!~」

  說狗狗到!

  「完了!」宋玉蓮臉色煞白。

  那狗!

  找來了!

  「汪汪汪!」

  宋玉蓮探頭看去,只見林中一條獵犬風馳電掣很快逼近,她根本來不及帶著孩子起身就瞧見惡犬猛撲過來。

  「大嫂小心!」

  危急關頭,曹醒捨身救人,一把撲在大嫂身上要替她承受惡犬撕咬。

  「三郎!」宋玉蓮大腦已經停滯,腦袋一片空白,只下意識的緊緊抱著撲過來的小叔子,渾不知過去多久,宋玉蓮才反應過來,從小叔子懷裡探出腦袋,但是想像中的血腥場面並未出現,那猛撲過來的惡犬居然並未撕咬,反而親切的舔舐著曹醒的頭髮。

  「三郎~」宋玉蓮聲音婉轉,帶有幾分小女人的驚奇。

  「啊?」

  「我沒死?」

  曹醒如夢方醒,他趴在大嫂身上扭頭去看,只見那惡犬頭大額方、嘴寬、多皺褶、前額皺紋呈『川』字形,舌頭有黑色片狀花紋,眼睛凹陷、陰險狡詐。

  「它沒吃我?」

  「它親近我?」

  曹醒試探性的摸摸惡犬的腦袋。

  「汪~」

  惡犬輕聲細語,居然溫順,十足反差。

  「大嫂——」曹醒扭頭又看向大嫂,一臉驚奇。

  「這狗親近你。」宋玉蓮臉蛋白裡透紅,想到剛才面對惡犬來襲曹醒想也不想就撲過來擋在她身前,心裡更是熱乎。

  初冬時節,身心俱暖。

  而這時,曹醒卻忽的皺眉,緊接著錯愕,似在傾聽,隨後大喜,沖大嫂叫道:「這狗剛才告訴我,它咬死了那黑店裡的母夜叉跟兩個夥計,現在黑店沒人,讓我們過去。」

  「啊?」

  宋玉蓮一時忘了讓曹醒起身,她檀口微張:「你能聽懂狗說話?」

  狗能說話?

  曹醒能懂?

  母夜叉死了?

  兩個夥計也死了?

  宋玉蓮懵了。

  ……

  套路一波大嫂好感之後,曹醒一邊摸狗頭,一邊跟大嫂分析:「檀州路遠,難保路上沒有第二家黑店,我們幾個上路太顯眼,所幸黑店母夜叉死了,我們不如就在這裡住下,休整好,打聽清楚該怎麼去檀州,去了檀州之後又該怎麼找到二哥,做好萬全準備再出發也不遲。」

  曹醒想留下來。

  他的掛開的不大,能驅使的動物數量跟他自身的負重能力息息相關,目前契約一條獵犬就已經是承受極限,再想更多,不容易。而且,在承受著至少四五十斤負重的情況下想要趕去檀州,這更不現實。

  「先留下來。」

  「先靠著外掛將力氣提升上來,這才是正理。」

  曹醒需要時間。

  可宋玉蓮擔心:「就算那母夜叉跟兩個夥計死了,但還有母夜叉的丈夫在外,早晚會回來,我們占了酒店,如何是好?」

  「不要緊。」

  曹醒早有全盤計劃。

  有獵犬這個內鬼,只須故技重施就能將那賊漢殺死,屆時或可高枕無憂。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審一審另一個夥計,問問看這黑店夫婦的底細,之後再做打算到底要不要占了這家黑店。

  ……

  宋玉蓮拉著一雙兒女跟在小叔子身後,哆哆嗦嗦又回到險些喪命的黑店。

  坡下頭一株大樹,四五個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纏著。抹過大樹邊,約有數間草房,傍著溪邊柳樹上挑出個酒帘兒。

  就在這黑店裡,公婆被剝皮、剔肉,宋玉蓮也險些步後塵。

  萬幸小叔子得天庇佑,有麻雀、黑犬來護佑,才使他們逃脫大難。

  「大嫂,你來看。」

  曹醒大步進入酒店,穿堂入後院,瞧見一處廢墟,正是先前八百麻雀放火燒掉的那間草屋。而廢墟前,母夜叉武二娘被咬斷了脖子躺在血泊里,旁邊一個大漢被咬斷了兩條腳筋不能跑路卻還留著一條命。

  「原來沒全咬死。」曹醒其實早就知道,他走到周二跟前,這蠢漢手臂燒傷、鬚髮皆枯,腳腕處血淋淋,不死也是殘廢。

  曹醒上前,黑犬緊隨,「老實交代,饒你不死!」

  蠢漢瞪眼,看看曹醒看看狗,他想不通,武二娘從小餵大的黑犬怎麼會叛投跟前這小子,但見黑犬作勢要撲,他忙喊:「我全交代!」

  他指著死透的武二娘:「那是武二娘,江湖人稱『母夜叉』,是青坪鎮『山夜叉』武元的二女兒,她上頭有一個哥哥名喚武孔,善使一桿長槍,人稱『無孔不入』,綠林中名聲響亮。

  二娘丈夫姓秦名章,原是此地法泉寺伙夫,為因一時爭些小事,性起,把這法泉寺僧行殺了,放把火燒做白地;後來也沒對頭,官司也不來問,秦爺就在此地大樹坡下剪徑,後來遇著山夜叉,被帶回青坪鎮授藝,又招贅做了女婿。

  前數年,山夜叉過世,武孔武大爺去了外州行走,二娘跟秦爺就在此間蓋些草屋,賣酒為生,實是只等客商過住,有那些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藥與他吃了便死,將大塊好肉切做黃牛肉賣,零碎小肉做餡子包饅頭。

  後來,二娘主要經營酒店,秦爺或賣酒或賣包子或四處山頭轉悠結交各路好漢,漸漸也有名聲,因善使一條燒火棍,又是伙夫廚子出身,因而人稱『火頭陀』。」

  『母夜叉』武二娘。

  『山夜叉』武元。

  『無孔不入』武孔。

  『火頭陀』秦章。

  好傢夥,個個都有名頭。

  「三郎。」宋玉蓮聽得肝膽俱裂,她拉著小叔子到一旁驚恐道:「那武二娘還有哥哥跟丈夫,都是厲害角色,這可如何是好?」

  「不妨事,待我問個清楚。」

  曹醒安撫兩句又問周二:「武孔幾時回來?秦章去了何處?」

  周二知無不言:「武大爺自三年前往西去,早些時候在甘州鬧出不小動靜,據說是跟甘州的兩位好漢『鐵掌金刀』王不當、『火焰神』司徒崗在桃園三結義,惹得好大稱讚,近兩月倒是沒什麼消息傳回來。

  秦爺前兩日在店裡遇著一位奢遮的好漢,叫甚麼『花蝴蝶』裴吃,卻是個高大漢子,秦爺覺得他是個人物,跟他結拜,又親自送他去二百里外枯竹山,推薦他投那寨主『八臂羅漢』孟勇。

  這枯竹山有五七百嘍囉,八臂羅漢手下有『水火二將』,端的一方人物,他曾多次來信招秦爺上山,秦爺捨不得這些家業不能成行,卻也抹不開臉,這才舉薦好漢親自送上山以免輕慢朋友。」

  曹醒聽著,心底一個名單不斷擴充——

  『無孔不入』武孔:『鐵掌金刀』王不當、『火焰神』司徒崗。

  『火頭陀』秦章:『花蝴蝶』裴吃、『八臂羅漢』孟勇、『水火二將』、枯竹山五七百嘍囉。

  嘖嘖!

  一個個,好大名聲。

  其中,武孔在外不必焦心,但這個秦章卻不曾想交友廣泛,是個棘手人物。

  但是——

  「秦章前日剛走,二百里路往返再加上枯竹山中逗留,少則七八日,多則大半月不得歸,我有時間。」

  等休整好,秦章歸來,再故技重施讓獵犬將他咬死,等到消息擴散開來至少又是一兩月後,那時,曹醒早就富裕。

  「這黑店!」

  「占得!」

  曹醒逐漸有了成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