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3:天命泥板

  晚,夜黑風高。

  好吧,並沒有。

  梅林抬頭仰望漫天璀璨的星空,不由得開始回憶起作為冠位Caster質樸無華的一天。

  今日,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是具備特殊意義的一天。

  首先,帶回了400烏爾難民,給賢者梅林的傳說中又添上了一筆功績,隨後在神塔,針對不久後未來即將出現的危機,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作為賢者的梅林,自然少不了要提出相當價值的建議,讓原本死氣沉沉的同伴們,幾乎瞬間被引燃了的情緒(指差點被吉爾伽美什祭旗)。

  隨後會議結束,梅林是打算立即投身慈善事業當中的。

  畢竟現在的烏魯克,經濟還不怎麼發達,一些小姐姐連買一件像樣的衣服的錢都沒有,只能掛著幾條可憐的布條就出門。每次看到那樣的小姐姐,賢者梅林的內心,都充滿了酸楚,忍不住想上前給對方帶去一些溫暖和錢財。

  他在內心暗暗發誓,終有一日,要讓所有人穿得起衣服,不必冷風中在小巷子相互取暖了。

  ——小巷一日不空,我梅林誓不成佛!

  如此大宏願,實在可敬可嘆。

  不過在去做慈善的路上,被安娜找到了。

  沒辦法,梅林哥哥就是這麼受歡迎。

  當時他就感動的開口:「哎呀呀,聽說安娜你最近總喜歡去北城門附近的花店呢,我還以為你一有空閒會過去。沒想到居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我麼?啊哈哈哈,就算你非常喜歡梅林哥哥,我也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的哦,梅林哥哥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到呢。」

  聽到梅林這麼說,安娜當即便感到了愧疚,『親切』的取出巨鐮,用獨特的方式,架在他肩膀上為其按摩,除去勞累。

  自然,受到了如此熱情的邀請,善良的梅林大哥哥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安娜的請求,一起回到了據點。

  等他回去的時候,正巧遇見了阿爾泰爾。於是奴隸主··交流的對象更換了,原本的慈善計劃取消,換成了大型陰陽師對線活動。事實證明,梅林的事跡相當出名,就連異世界來客都知曉其傳說,親切的問候了梅林的族譜,以及將以往的事跡翻出來。

  阿爾泰爾崇拜(看垃圾似的)小眼神,讓梅林都不禁感到有些害羞。

  對線了一個時辰後,由於對梅林的崇拜,阿爾泰爾決定讓梅林立於眾人之上,以彰顯賢者的地位,以及高尚的品格。

  再之後,梅林看到了名為凱茜帕魯格的孽畜!

  那沒良心的傢伙簡直欺魔太甚!居然敢···咳哼,名叫做芙芙,種族為豬妖的可愛小畜生,為了表達和梅林的親近,在他腦袋上面膩歪的整整兩個時辰,傳達闊別數千年的思念之情。

  一切都很美好,就是臉有點兒腫。

  就這樣,到了晚飯時間。

  同伴們陸陸續續的歸來,全都用敬仰的神色,瞻仰梅林立於天上的神聖姿態後,這才敢進入屋子。

  而他,睿智的賢者,目光展望全人類,為其深深憂愁,一直嘆息至今。

  回顧今日的種種,梅林眼角擠出一絲晶瑩,看著星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冠位Caster的日常,就是這麼質樸無華。

  就在這時,吉爾伽美什趁著夜色緩緩到來。

  這是他第二次至此,上一次是宴會,不過這一次,屋子內已經少了兩位Servant。

  而且,是帶著濃郁的憂愁。

  還未臨近,他便看到了門口杵著的木桿,以及被掛在木桿頂端的某白毛,下意識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哼!廢物。」

  「······」

  瞥了一眼,吉爾伽美什就準備進屋子,絲毫沒有解救梅林的意思。

  見狀,梅林急了。

  「喂!這麼說我,好麼?」

  「哦?一個被人吊在門口的傢伙,難道還有其他見解不成?」吉爾伽美什饒有興致的淺淺一笑。

  他早看這隻半夢魔不爽了,無論是以前在千里眼聊天室的時候咋咋呼呼,還是這個特異點形成時不請自來,占據一個Servant名額。只不過礙於事務繁忙,加上某種意義上而言,現在的烏魯克還真不能失去梅林,不然他早就讓梅林見識一下所謂最古之王的威嚴。

  「什麼啊,一副不待見我的表情,歸根結底,我受到這樣的對待,也是因為我選擇來到這個時代,為你的烏魯克規避災難吧?幹嘛這麼無情,我好歹是來幫忙的,至少在小事情上,互相幫助一下不好麼。」梅林不忿的叫喚著,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對此,吉爾伽美什眼神變得更加輕蔑了。

  「話說清楚,你是為幫助本王才來的嗎?」

  「那··就算不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整個人類的延續,很偉大的啊。」梅林尷尬的將臉別到一邊。

  「哦?為了人類麼?這可真是稀奇啊,作為觀測者你的竟然厚著臉皮說出這種話。雖然這個時代因為諸多因素的影響,本王的千里眼失效了,但不意味著其餘特異點能阻擋我的視線。據本王所知,其餘特異點也沒見到你出面,若果真是為了人類,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選擇幫助迦勒底,那樣不是能做更多的事情麼。」

  「這··這個···啊哈哈哈,哈哈。」梅林乾笑一聲,抬頭望天:「有···各種各樣的原因?」

  「嘖!你就在這裡偷著笑吧。」

  吉爾伽美什頗為不爽的咂了咂舌,旋即不再理會,大步走進屋子。

  梅林嘆息一聲,意味深長的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的背影。

  「孤高的王喲,已經放下了驕傲的你,又何必彷徨呢。」

  呢喃了一句,梅林搖了搖頭,不再思索這些,而是看著屋子,輕輕苦笑了一聲。他是半夢魔,一種依託於人類才能存在,吞噬夢境才能活下去的生物。若只是維持存在,他自己的夢境便能自給自足,但現在,他需要更多的魔力,這才是他常常在夜晚出沒的原因。

  阿爾泰爾把他掛在這裡,明顯是不讓他擅自窺探他人夢境。

  確實,那是失禮的行為,但現在真的顧得上那麼多嗎?

  「好在這些傢伙都算有良心。」

  至少允許他窺探屋子裡面人們的夢境不是?

  當然,單純的夢境可滿足不了梅林。

  「如果夢境還同現實般平平無奇,豈不是太過可惜,至少在夢中,無論精彩亦或險惡,都應該展現夢幻的精髓,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權利啊。」

  那麼,今夜又是何種夢境呢?

  不如一個美夢,和一個噩夢好了!

  於是,他的視線集中到事後絕對不會報復自己,善良的迦勒底組合身上。

  「真香~」

  ——————————

  走進所謂的『迦勒底大使館』,吉爾伽美什沒有打擾其他人,他有著明確的目標,直接來到這兩層小屋的房頂。

  一上來,他驚了,瞪大眼睛瞬間停止了動作,好似看到了什麼驚悚的物體一樣。

  事實,確實如此。

  「這···什麼鬼東西?」

  「嗯?是你啊,來找我,什麼事?」白華僵硬的轉過頭,看了一眼後,繼續手上的工作。

  「噸噸噸噸噸——」

  沒錯,這貨在喝酒。

  如果只是普通的飲酒也就罷了,可放在白華身上,一系列動作組合,就顯得非常微妙且詭異了。一手拿著杯子,機械化的往嘴裡倒酒,發出「噸噸噸」的聲音,如此牛飲卻絲毫不改變一丁點兒面容,與其說是在喝酒,倒不如說是在執行某種命令。

  而臉上,帶著殺氣騰騰的表情,仿佛在和不可視的某種生物戰鬥,下一秒就要幹掉對方一樣。

  ——這混蛋,酒量意外的好啊。不對!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看了眼散落一地的酒器,吉爾伽美什第一次覺得自己見識短淺。

  「你···不是說不喜歡喝酒嗎?」

  「啊,是不喜歡這玩意。」

  「那還喝這麼大勁?」吉爾伽美什眉頭一挑,莫名感到不爽。白華那種喝法,總讓吉爾伽美什產生自家麥酒全都是假貨的錯覺,當下便道:「你這樣喝酒,有什麼意義?」

  「嗚···阿爾泰爾說,借酒消愁。噸噸噸——」

  「丟人現眼。夠了!給本王停下來!」吉爾伽美什連忙呵止。

  不知道為啥,看到這樣的白華,他覺得任由對方喝下去,怕不是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把自己掐死。

  白華嘆了口氣,乖乖的放下酒杯。倒不是在意吉爾伽美什的感受,而是覺得,酒精這玩意···嗯,且不提烏魯克的麥酒裡面到底存不存在酒精,可白華現在的感受就是,酒只是稍微麻木身體機能罷了,以自己的精神,單純的酒精壓根造不成任何影響。

  「呼——罷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如果是之前的話題,不必擔心,我出門都維持著魔術,不會被人看見的。」說到這兒,白華頓了頓。

  順帶吐槽一下,吉爾伽美什是真摳門,都不給發工資。買酒的錢,還是白華用寶石和伊什塔爾換的。

  「蠢貨。那等瑣事,還不用本王親自前來。」

  吉爾伽美什皺了皺眉,不指望白華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多言,在身旁開啟漣漪,取出一塊石板。

  「這是天命泥板,埃列什基伽勒找回來的,雖然現在的未來已經徹底改變了,泥板上記錄的信息失去了效果,不過只要有抑制力的幫助,將泥板升華成為寶具,是可行的。」吉爾伽美什頓了頓,凝重問道:「你應該可以獲取抑制力的許可吧?」

  「···許可嗎。只是許可的話,問題不大。」

  白華眼角一抽,想到蓋亞和阿賴耶,便感到些許無奈,要恨又恨不起來。本體和分身都不在神國,還真拿兩隻貓蘿莉沒轍。不過這兩隻的德行,完全貫徹『對外唯唯諾諾,對內重拳出擊』主義,特異點的問題,嚴格算起來可以劃分為內部爭鬥,八成會全力幫助吧。

  「很好,總算派上用場了。」

  吉爾伽美什笑著說道,也不知道是指阿賴耶和蓋亞,還是對白華抱怨。

  「你和本王的千里眼都是同類型,觀測未來,加上賦予『未來』概念寶具化的天命泥板輔助,即使這個時代被封鎖,亦可強行窺視一二。」

  這就是吉爾伽美什此行的目的之一。

  對徹底改變的未來實在放心不下,鬼知道這些異世界的瘋子,會帶來怎樣的變故。遠的不說,就白華和阿爾泰爾,兩者皆是抑制力乃至根源都無法束縛的存在,皆因為起源不在型月的特殊性。

  現在多了一個希爾,這個已作出嚴重破壞事態的敵人,就算即將襲來的危機直線提升十倍難度,吉爾伽美什都覺得是正常的。

  白華點了點頭,開始溝通抑制力。

  不一會兒,吉爾伽美什手中的泥板開始綻放出淡淡的光暈,而白華和吉爾伽美什,則同一時間睜開眼睛,均閃耀著魔力的光輝,強大的控制力讓兩對千里眼奇蹟般達成同步同視。

  「嗡——」

  兩人的心神剎那間脫離現實,無數的混亂信息一股腦的湧入大腦,一幕幕景象迅速閃過。

  快!太快了,甚至來不及查看。

  ——這樣下去,別說觀測未來,就連本身都會迷失。

  兩人留下冷汗,心裡很清楚,會造成現在情況的原因,是因為同步率不夠高。

  說到底,兩雙最高規格的千里眼,那有那麼容易就能同步的?

  倒不如說,即便是同類型的未來視,根據持有者本身的特質不同,千里眼形成的形式也存在極大差異。就像火和電,同樣提供熱能,原理卻不能一概而論,在這方面,至少只限於魔術範疇的話,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殊途同歸。

  他們只不過是憑藉冠位資格,以及強大的精神力,強行達到了同步而已。

  「可惡。」

  「平復心神。」

  這個狀態下,兩人心意相通,立刻就理解了對方的想法。其實白華還好,武道境界存在,能輕鬆進入『無』的狀態,重點在于吉爾伽美什。好在這位天之楔,無論那一方面都有著極高天賦,加上白華在一邊不斷傳輸經驗,很快就達成了一致。

  可是,這個狀態還是有些勉強,只能維持短暫一瞬。

  ——趁現在!

  能看多少是多少,只能如此了。

  下一瞬,兩幅景象分別映入兩人腦海中。

  白華和吉爾伽美什身軀一震,猛地咳出一口血,雙眸流露出驚駭。

  「提亞馬特···母親還是出現了麼?」吉爾伽美什呼吸紊亂,腦海中的畫面已經刪除了。

  在剛才的一瞬,雖然捕捉到了未來的景象,卻也驚擾了『未來』。在他窺視到提亞馬特甦醒的那一瞬間,對方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跨越時間對視了一眼。

  而白華這邊······

  「軍隊。漆黑的亡靈大隊,毀滅了所有人類。」

  未來是,人類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