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理解他們,卻能感受到人們在死亡來臨之前的悲傷和痛苦。所以我想,如果在生前受盡了悲傷和痛苦的人們,至少在死後,能得到安寧,不必再恐懼和痛苦。雖然對人類而言,這或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但冥界的寂靜,便是千萬亡靈唯一能平息的地方了。」
埃列什基伽勒嘆息般的訴說。
突然,她的情緒一轉,氣息宛如風平浪靜的湖泊,瞬間化為波濤洶湧的大洋。
「但是,有一天我得知了人類史已經毀滅,所有人類都會從地面上消失。在我重新降臨美索不達尼亞後,看到的更是如此,人類變得越來越稀少,大地被魔獸給占據,被抓住的人類更是被魔獸女神當做原料,去製造新的魔獸。這樣下去,這片大地上的人類遲早會滅亡,真的會徹底消失,不僅僅是生命,就連靈魂也一同······我怎麼能不憤怒!」
那是埃列什基伽勒尊重的死亡,所接受的死亡。
然而,那些女神,就連人類死亡的權利也要一併剝脫!
「那埃列什基伽勒小姐,為什麼還要···幫助?」
「瑪修,還沒明白嗎?三女神同盟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誰幫助誰的約定,她們只是因為,恰巧有同一個目的,才達成同盟關係的三位女神。不,如果沒猜錯的話,三女神之間應該是競爭關係,在互不侵犯的情況下,誰先毀滅人類,誰就取得勝利,達成表面上毀滅人類的目的,同時完成自己的目的。」幼白華如是說道。
「沒錯,現在認真進攻烏魯克的,只有魔獸女神一柱。密林女神應該還在觀望中,至於埃列什基伽勒,應該說現世後就一直維持著權能,本王不過是自己大意才墮入冥界。」吉爾伽美什亦點頭肯定。
不管怎樣,他都絕不會承認,自己會被冥界女神拘魂這件事。
嗯,雖然事實上是他自己作死。
「是···是這樣嗎?」瑪修錯愕的看著眾人。
「是的。」埃列什基伽勒失落的點點頭,道:「我很憤怒,雖然憤怒,但我卻改變不了什麼,因為無法離開冥界,只能在這裡管理亡靈。所以我才決定,與其讓人類被那樣殘忍的殺害,不如由我來賦予人類沒有痛苦的永恆沉睡,將所有人的靈魂帶到冥界進行保護。」
說到這兒,埃列什基伽勒抬起頭,神色間有些激動。
「就算沒有人肯理解我,就算千萬亡靈怨恨著我,我也一定要守護冥府的寂靜!這,是我作為冥府的女主人,女神埃列什基伽勒堅守的矜持!」
這些話語絕無半點虛假。
女神無法理解亡靈的言語,因此,即使冥府中收入再多的亡靈,也不會減少半分寂寥。
女神只是行使神靈的職責,因此,即使有再多的槍檻照亮冥界,冥府也一如往常荒蕪。
但是啊,明明是被諸神單方面賦予這份責任,因此失去一切。沒有自由,沒有喜悅,沒有悲傷,沒有友情,一直都待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冥府。數之不盡,記憶不清,漫長的歲月中管理著亡靈。獨自品嘗這份孤獨和寂靜,結果不被人所聞,不被人所知,不被認同亦不被崇敬。
如此扭曲,如此殘酷。
可即便如此,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依舊不曾在意過自己的處境,一如既往付出了全部的愛。
一直的堅持,一直的壓榨自己,一直的摧殘自己,一直的單方面付出自己,如此的不自愛,卻那樣惹人憐愛。
眼前這位女神,實在太令人心疼,也實在太令人憐惜。
「果然沒有看錯,所以我才說,你是我為之驚嘆,並打從心底尊敬著的女神啊。」幼白華露出了極為純真的笑容。
只是表情的小小改變,卻足以撫平埃列什基伽勒的心靈。
於是,女神感到了滿足,流露出了平靜的笑:「是啊,因為我是女神。」
不追求玉望,不需要回報,不渴求信仰。比女神更像女神,比女神更像人類,完全就是個什麼也不知道,懵懂無知的深閨大小姐嘛。
「看吧,我就說,艾蕾醬不是什麼邪惡的女神!」阿爾泰爾驕傲的叉腰,十分得意。
「我知道,能被你信任著的女神,一定不是壞人,這一點我一直相信著。」幼白華點了點頭,難得沒駁少女面子。
——咚!
——咚!
——咚!
這麼一瞬,阿爾泰爾心臟強有力的跳動。那話語,那姿態,那笑容,令人情不自禁的動心了。
於是,鮮紅的液體再一次流淌而出。
「你···喂!不要靠過來啊!」幼白華警惕的退後兩步:「鼻血!鼻血!給我擦乾淨,丟死人啦!」
「咕嘿嘿~,才不是鼻血呢,都說了,是忠誠的證明哦~!」阿爾泰爾覺得自己覺醒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氣氛重新安靜下來。
「好了,既然誤會都解除了,那麼討伐這種一聽就很危險的詞,就不要再說了吧。」阿爾泰爾嘻嘻笑道。
「不行。我們前往冥界的目的沒有變更,埃列什基伽勒是做法是錯誤的,三女神同盟定要討伐。」
「你··你這傢伙,腦袋壞掉了嗎?都說了艾蕾她不是邪惡的女神啦!」
聽到幼白華幾乎無情的發言,埃列什基伽勒愣了愣,旋即淺淺一笑。
「原來如此。」
「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你是否承認你的敗北。」
「嗯,那麼,作為勝利者,請殺死我吧。」
出乎意料的是,幼白華沒有動作,一旁的吉爾伽美什和藤丸立香相視一眼,相繼笑了起來。
這位說著要毀滅人類的女神,有時候真傻得很可愛呢。
「呼哈哈哈哈——!本王可沒說過要殺死女神埃列什基伽勒這種話啊。三女神同盟的一柱,已經被我等成功討伐,身為敗者,理當遵循勝者的意志,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你···那你想怎麼樣?!先說好,我才沒有被你打敗!」埃列什基伽勒一陣緊張。
「聽著!從今以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不再是三女神同盟的一柱,僅僅是『冥府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作為美索不達尼亞的女神,你有義務幫助烏魯克對抗邪惡的女神。」
「可,我已經······」
「蠢貨!庫撒市900人,烏魯克50人,因為衰弱死,總計950人的遺體全部都存放在烏魯克神塔的地下室。」
「也···也就是說······」埃列什基伽勒眼前一亮。
「也就是說,只要解放那些衰落死的靈魂,人們就可以復活啦!這樣一來,埃列什基伽勒小姐就只是讓他們睡了一覺。」終於理解了情況,瑪修由衷的高興。
不是因為自己,只是為別人而開心?
呵,這趟拯救人理的旅途,還真是充滿了各種值得憐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