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許久沒聽到了那些話。
激起了她難得的夢境還有她的回憶,
遲暮之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遲家父母的場景。
夢到了那一天。
孤兒院裡的孩子們得知她被遲家選中後,紛紛投來的羨慕和嘲諷。
原因很簡單,因為從那一刻開始她比他們多了一個家,有了父母。
而不是一名孤兒。
小孩子的嫉妒心理總是明顯又脆弱,當晚就聚集在一起說著她的壞話,有的也直接在排擠她,罵她是個神經病,會害人。
年幼的遲暮之聽慣了這些話,沒什麼情緒的任由他們說著。
可當第二天到來,俞蘭和遲文峰來到孤兒院要把她接走的時候,遲暮之沒動。
她站在孤兒院前,看著俞蘭溫柔的眼神和微笑後,突然有些退卻了。
俞蘭那過於溫暖的氣息,是她不曾體會過的。
那時的遲暮之看著面前一直耐心等待的俞蘭,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如同孩子們所說的一樣。
會害人。
然後,遲暮之就看見。
年幼的自己仰起頭,平靜的看著俞蘭,緩慢道:「阿姨,我有病。」
是精神病。
可能永遠治不好。
所以如果不想養我,不用勉強,我沒有關係。
之前來領養的夫妻在看到她病症的一瞬間都是選擇放棄,因為他們想要一位健康的孩子。
而不是個有精神問題的。
原因很現實,不管是出於言論還是人情,都是正確的選擇。
遲暮之沒有覺得失望,同樣在這次,她知道遲家的身份比別人家要高,領養她的問題相比之下會更大。
放棄她很正常。
可那時的俞蘭卻不同於任何人,只是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淺笑柔聲開口說:「阿姨知道。」
「……」
「但是阿姨覺得之之很好,很喜歡。」
「……」
意外之外的回答,讓女孩有些微愣,眼眸呆呆的看著她。
俞蘭揉了揉她的頭髮,看著她輕聲問:「所以阿姨想帶之之回家,一起生活,可以嗎?」
話音落下後,空氣似是有些停滯。
可遲暮之還是聽到當時年幼的女孩,揚起聲線低啞著,略帶著酸澀的哭腔說。
——「可以。」
這次她沒有被人放棄。
有了家。
夢醒時分,窗外的天邊昏暗灰白,已過清晨六點。
遲暮之微微睜開眼,大腦有些空白,想起剛剛的回憶,頓了幾秒後。
思緒回籠,她稍稍垂眸,感到自己腰間被人輕摟著,而自己也躺在了熟悉的懷抱里,視線前是他的脖頸線條,皮膚冷白。
她眼瞼掀起,看著自己身前男人的睡顏,倒是比以往要安靜。
每天早上溫沂都比她醒得早,晚上也是他回來的晚,所以基本上看不到他睡著的樣子。
現在倒是託了那個夢的福,見到了她很少見到的男人模樣。
溫沂的五官真的很漂亮,而不同於往日,此時他雙眸微閉著,睫毛濃密又長,掩過了那雙桃花眼,僅有眼尾弧度輕揚,再往下是高挑的鼻,薄唇。
也不知道這人在小時候有沒有被人當成女生說過漂亮。
長得倒挺像洋娃娃的。
遲暮之仔細觀賞了一下後,莫名勾起了別的心思,輕悄悄的抬手,指尖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鼻尖。
等了幾秒後,見人沒反應,她似是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好笑,收回手重新躺回了他的懷裡。
過於早起的困意讓人有些懶散,她輕靠在他的手臂上,鼻息間是男人清洌的味道和她相同的沐浴露味,有些熟悉和親近。
現在時間還早,她也懶得起,遲暮之索性重新閉上了眼,嘗試去睡個回籠覺。
良久後。
四周安靜,男人清淺的呼吸聲伴在身側,一點點的困意漸漸升起襲來,遲暮之呼吸也變得輕緩且綿長。
靜謐氣氛下,女人纖細腰間上的那雙手忽而輕動,身側的男人依舊閉著眼,卻無聲的單手將她往自己懷裡摟了摟。
他垂著頭,下巴輕搭在懷裡人的腦袋上,同她一起重新陷入睡眠。
回籠覺不長,可總是會有種想睡得天荒地老的錯覺。
遲暮之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難得身旁人也剛醒,正準備起身,但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動靜,稍稍側頭看來,對上她有些朦朧的睡眼後,嘴角微勾,「醒了?」
遲暮之還有些惺忪,懶得開口,隨意「嗯」了一聲。
溫沂眼眉低垂,抬手理了理她額前有些散亂的發,輕聲問:「再睡一會兒?」
他嗓音帶著初醒的低磁,有些沙啞。
遲暮之不想開口,垂著眼,只能半拖著困意搖搖頭,以示拒絕。
溫沂被她這偷懶的樣子逗笑,揉了一下她的腦袋,收回手,含笑問:「那起來?」
「嗯,等下。」遲暮之嘗試緩緩清醒她的大腦。
溫沂聞言也不再管她,自己先起身邁步往浴室里走。
而床上的遲暮之又躺了一會兒後,看著天花板緩好神,她單手掀開被子,長腳落地起身也走進浴室內。
浴室的空間很大,洗漱台寬敞明亮,而男人正站在前頭,拿著剃鬚刀清理,他聽到動靜,偏頭看來。
遲暮之倒是第一次見他刮鬍子,慢悠悠的走近,看著他下巴上潔白的泡沫,已經被刮去了一半,露出乾淨的下顎輪廓。
溫沂瞧見她的視線,眉梢微挑,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之之打算欣賞多久?」
遲暮之自然的開口:「你一直不動做什麼?」
「……」溫沂微愣了一下,忽地低笑起來,疑惑問:「這還怪我了?」
遲暮之單手拿起牙刷牙膏,隨口道了句,「你不動,我自然就一直看了。」
這倒打一耙的話,溫沂聞言輕笑了一聲:「我這不動,不是因為看之之太漂亮了嘛。」
「……」
遲暮之懶得回他準備刷牙,眼神看他示意快點洗漱。
溫沂也不逗她,單手繼續動作,等清理完後,遲暮之也結束了刷牙,正準備洗臉的時候,注意到身側的男人一直站著,稍稍疑惑問:「做什麼?」
「欣賞我們之之啊。」溫沂靠在後頭的牆壁上,一雙眼深邃又亮,含笑看著她,「看著好看,賞心悅目。」
「……」
這個人最近有點肆無忌憚,不要臉的很。
遲暮之忍不下去,開口罵了他,然後把人趕了出去。
等她洗漱結束後,逕自往衣帽間走,裡頭的溫沂正巧已經換好了襯衫西服,單手拿著領帶似是打算要系。
遲暮之瞧見他手心微垂著領帶顏色,眼熟的很,是她買的兩千八百三十。
這人昨天系的不就是這條?
怎麼又系?
而溫沂看著她進來,開口喚她過來,遲暮之聞言自然的走到他面前,抬頭看他眼神疑惑,「有事?」
溫沂單手把領帶遞給她,忽而彎下腰來。
兩人的距離一瞬間拉近,他低著頭,垂眸看她,唇一彎,拖著長音漫笑說:「要之之幫我系。」
遲暮之稍稍怔愣,回神後沒有拒絕的接過領帶,抬手繞過他的脖頸,眼眸微斂起,看著手心的的動作,打完領結後,輕輕向上一推,固定在他衣領處。
結束後,她掀起眼皮,正打算說好了,卻忽而對上他那雙眼眸,瞳仁淺淡棕色,卻有些深,似是隱匿著什麼。
遲暮之呼吸一滯。
兩人的姿勢親密,距離極近。
對比前幾次的有意而為的靠近,這次的無意間。
仿佛有些,添上了不一樣的感覺。
氣氛間淺淺縈繞著別的意味,似是什麼情緒浮動著。
溫沂看著她的眼眸,清澈透亮,甚至能從中看到倒影著的自己,再往下是她未施粉黛的容顏。
不同於任何花枝招展的女人,她即使沒有化妝,五官依舊精緻立體,每一處都好看的很。
溫沂覺得應該沒有人能比她更好看了。
全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兩人對視了幾秒,可時間卻又有些緩慢深刻,仿佛過了許久。
遲暮之感受到他淺淺淡淡的鼻息,一點點的熨貼在她的臉上。
猛然回神,眼瞼一垂,打斷他投來的視線。
目光被隔斷,溫沂視線微斂,掃過她眼眸,翹鼻,最後落於唇瓣。
微不可見,他的喉結緩慢地滾動了一下。
遲暮之垂著眸,眼睫顫了顫,稍稍平息著心跳,準備收回手時,可面前的男人忽而開口喚了聲,「溫太太。」
遲暮之聞言頓了一秒,抬起眸又對上他的目光。
溫沂眼眸深邃,長睫微垂著,俯身平視著她,目光直勾勾,明目張胆的,完全張揚肆意,
他緩慢地舔了下唇角,壓低嗓子,聲線刻意的略有些低啞,尾音帶著輕柔的氣音:「今天可以有早安吻嗎?」
話音落下,遲暮之稍微怔愣,「你……」
溫沂站著沒動,反倒身子還前傾而來,半壓著她,鼻音輕勾,「嗯?有嗎?」
距離更近,遲暮之莫名有些受不住,忍著耳尖的滾燙,迅速移開視線,看著他的下顎,穩住聲線淡淡開口:「沒有。」
溫沂似是早已料到這回答,點了點頭,慢悠悠開口:「沒有的話,那就——」
話音拉長,下一秒,就見他忽而抬手攬住她的腰身,將人勾進自己懷裡。
他眼眸半斂,毫無掩飾的盯著她,淺棕的桃花眼微揚,唇邊盪起了勾人的笑,「換我給之之吻。」
「……」
遲暮之猝不及防,回神後已經無路可退,完全被他圈在了自己的領地里,她眼眸抬起,瞪了他一眼。
溫沂對上目光,嘴角輕笑著,拖腔帶調的不要臉問著,「嗯?之之要我吻嗎?」
話說著,他低頭湊近而來,距離不斷拉近。
遲暮之見此,莫名覺得又氣又好笑。
但現在的情況又無法逃離,那就只能先發制人。
想法浮現出,也不再猶豫拒絕,她單手捏著手心的領帶,輕輕一扯。
男人身子隨著她的動作頓時彎了下腰來。
下一秒,遲暮之踮腳湊近,下巴一抬,貼近。
輕輕吻上了他的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溫美沂舔唇,「很香。「
遲美人微笑:「挺軟:)」
噗(就當是一場夢!醒來很是感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