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百眼之術

  三天後,曼達趕走了所有留宿的客人,早早打烊,等待伯爵駕臨。

  在伯爵到來之前,蓋薩克子爵先一步來了,他只帶了四名衛兵和兩名侍從,這很不符合子爵的身份,但他卻帶來了一份超乎想像的大禮——兩箱金幣,四件神物。

  金幣不用說,一千個一箱,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神物封在木箱裡,但曼達也能看到金幣湧出,每件神物的價值都在一千個金幣以上。

  蓋薩克真的下了血本,六千個金幣甚至超過了牛角鎮一年的稅收。

  他在客房裡靜靜等待著伯爵,看著蠟燭慢慢燃盡,曼達在盤算著時間,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伯爵才來到了酒館。

  他的陣仗可是不小,身後跟著獅子女、三頭犬和布魯托。

  在他們三個身後,還跟著八個一階信徒,都是山谷里的老朋友。

  這八個人身後還跟著十一個少年,這些人曼達也認得,是他和沃姆把這些少年送到山谷的,他們果真天賦異稟,曼達在他們身上已經聞到了一階信徒的味道。

  蓋薩克親自到門外迎接,並且按照爵位的差距向伯爵行了禮,這讓曼達頗感驚訝,他一直以為伯爵只是一個綽號,現在看來他真的擁有爵位。

  兩人進入了客房,獅子女、萊昂德和布魯托也跟了進去,沃姆和子爵的侍從也跟了進去,剩下的人站在走廊里等待。

  曼達被分配了一個特殊任務,和鷹身女妖尤朵拉一起,站在酒館門口把風,陪伴他們的還有子爵的四名衛兵。

  連站在走廊里的資格都沒有,恥辱,簡直就是恥辱!

  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曼達在寒風中發出一聲長嘆,裹了裹身上的皮襖,準備在尤朵拉身上找點平衡。

  「看來你也不討伯爵的喜歡。」曼達往尤朵拉身邊靠了靠。

  尤朵拉勾了勾曼達的鼻樑:「怎麼才算喜歡?像蛀書蟲一樣,站在伯爵身邊倒酒嗎?」

  「總比在這吹冷風要好的多。」

  「那可未必,我喜歡和你一起吹風,也喜歡和你一起淋雨。」

  看到尤朵拉甜美的笑容,曼達又想起了一起在楓林外潛伏的時候。

  「不能總讓你跟著我受苦。」曼達拿出了一罐葡萄酒,給尤朵拉倒上了一杯,尤朵拉用右手接過,輕輕抿了一口。

  曼達又給尤朵拉切了一塊鹹肉,尤朵拉放下酒杯,用右手接過了盤子。

  之前勾曼達的鼻樑也是用的右手,為什麼她一直用右手?

  看著曼達異樣的目光,尤朵拉解開了斗篷,把空空的衣袖展示在了曼達面前。

  「狩獵女神之箭,再加上我自己的腐朽之技,帶走了我一隻翅膀,也帶走了一條手臂,還好這條腿只是中了箭而已。」

  想起尤朵拉剛才走路的樣子,雖然極力掩飾,但也能看出來她左腳跛了,沒想到當初那場戰爭給她留下了這麼多創傷。

  曼達把肉切成了小塊,用叉子叉起一塊,餵到了尤朵拉的嘴裡。

  尤朵拉一口咬下,笑道:「你還真體貼,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記得把我的屍體找回來,燒了埋了都好,別像扎里克那樣,就那麼消失了。」

  曼達聳聳肩道:「我憑什麼幫你?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尤朵拉收去了笑容,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會幫你做件事,哪怕拼上我的性命,反正我也活不了太久,山谷里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伯爵不會一直養個廢人。」

  尤朵拉低頭喝酒不再說話,曼達又拿了一罐酒到了衛兵身邊。

  四名衛兵里,曼達認識其中兩個,他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酒,閒聊了幾句,趁機問道:「史丹利騎士呢?我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一名衛兵道:「他的情人死了,恐怕還在家裡痛哭呢。」

  曼達一皺眉頭:「你說的是……」

  「不是羊脂街那個女人,」另一名衛兵道,「是那個在你這裡找麻煩的賭棍,那個混蛋,看到他就想打爛他的臉!」

  喬爾死了?看來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情。

  「他怎麼死的?」

  「被史丹利騎士親手殺死的。」

  這又是什麼戲碼?相愛相殺?

  「史丹利為什麼要殺了他?」

  「他沒得選,子爵不想讓那個賭棍活,他冒犯了子爵的女兒,還得罪了新到任的神罰軍士官。」

  一聽到這位士官,曼達的身體抖動了一下:「你說的是拉恩·皮古吧?」

  衛兵一怔,隨即放聲笑道:「你為什麼這麼害怕?你打敗過坎波拉,還單槍匹馬殺死了一群強盜,一個小小的士官敢把你怎麼樣?」

  敢把我怎麼樣?他差點殺了我!

  盛名之下,流言都變了味道,難怪拉恩會在羊脂街蹲了三天來抓捕自己。

  說話之間,曼達的眼睛一直掃視著前方的廢墟,晉升之後,他的視力提升了很多,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清晰的看到每一塊碎石。

  有一塊石頭後面突然閃出一抹金光,眨眼之間又消失不見了,曼達心頭一緊,身上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他極力克制著表情的變化,假裝繼續和衛兵聊天,卻趁著喝酒的機會用鬥雞眼一直盯著那塊石頭。

  金光沒再出現過,難道是剛才看花眼了?

  曼達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一名衛兵在旁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還流了這麼多汗?」

  「是嗎?」曼達這才意識到汗水已經打濕了衣領,「多喝了幾杯酒,突然覺得有點熱。」

  另一名衛兵皺眉道:「你不是得了傷寒吧?」

  話音落地,所有的衛兵都往後退了幾步,傷寒是這個時代的不治之症。

  曼達乾笑道:「沒什麼,只是有點頭暈,看來真的喝多了。」

  越是尷尬的解釋,士兵越是懷疑,尤朵拉起身道:「回去休息會吧,你的衣服都快濕透了。」

  「可伯爵讓我……」

  「留我一個人在這就夠了,」尤朵拉苦笑道,「伯爵身邊有那麼多人保護他,這座鎮上也沒人是他的對手,我們只是看門的,真遇到敵人也只有送死的份,少死一個又能怎麼樣?」

  曼達如釋重負,就算尤朵拉不說這番話,他也得找個藉口離開。

  他來到了酒館二樓,進了走廊盡頭的一座單間,打開窗子,做好了隨時逃走的準備。

  這是他幾經篩選確定的藏身之所,這裡離伯爵足夠遠,就算伯爵遭到偷襲,只要對方不使用類似炸彈的技能,曼達絕不會在第一時間受到殃及。

  而這裡依然在伯爵的感知範圍之內,如果今夜平安無事,至少可以證明自己沒有逃走。

  而且這裡靠近院牆,如果敵人大舉進攻酒館,憑自己的身手,可以隨時跳到牆外逃命。

  拿著所有的神物,曼達靜靜的等待著局勢的變化。

  客房裡,伯爵正和蓋薩克子爵開懷暢飲,確定了伯爵的誠意,蓋薩克拿出了一個金色信筒,信筒上雕刻著一頭帶著王冠的雄獅。

  這是來自國王的書信,伯爵讓所有人離開房間,他站起身子,雙手聚過頭頂,恭敬地接過了信筒。

  「伯爵大人,陛下決定恢復你的爵位和封地,我們為陛下盡忠的時刻到了。」

  伯爵的身體有一點顫抖,他拿起書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突然抬起頭,用四隻眼睛看著子爵。

  蓋薩克一怔,皺起眉頭道:「伯爵大人,你懷疑我在撒謊嗎?」

  伯爵搖了搖頭,兩隻眼睛從顴骨滑到腮邊,從腮邊滑到脖子,從脖子沿著衣服滑到地上,從地上一直滑到了牆外。

  幾十隻眼睛滑到了酒館外面,貼著地面向廢墟迅速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