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達一直無法擺脫一個無解的難題,那就是赫爾墨斯會在什麼時間回應他的祈禱。
眾神之主很忙,不可能有求必應,但在緊要關頭,曼達迫切需要一個可靠的聯絡手段。
就好比說現在,曼達擺好了祭壇,祈禱了小半天的時間,沒有聽到回應。
他拿出了赫爾墨斯的符咒,一枚是赫爾墨斯送給他的,一枚是他用赫爾墨斯的血製造的,呼喚了許久,依舊沒有回應。
怎麼辦?繼續等?
等曼達再次拿出潘神的符咒,銀面上已經血紅一片。
潘神快死了。
去救他?
能制服潘的對手,和曼達在一個級別上嗎?
對方至少是白招拒一級的角色,甚至還有可能是昊天上帝本尊。
對方遲遲沒有對潘動手,很可能就是為了勾引曼達現身。
明知是陷阱還要往裡鑽,這明顯太愚蠢了。
可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潘就快死了!
曼達攥緊了符咒,確定了潘的位置。
還在冰岩城,祂在冰岩城周旋了這麼久。
明知道不是對手,還在那耗什麼?
活該讓他去死,誰讓他這麼頑固!
……
冰岩城領主巴耶夫大公死後,應由他的長子繼承他的爵位和封地,可他的長子被曼達殺了,次子和第三子也被殺了,最終由第七子艾克文繼承了爵位。
艾克文曾被曼達生擒,受盡了折磨和拷打,以至於他經常會在噩夢中見到曼達。
剛才他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曼達從他房間的壁畫裡走了出來,他哭喊了很久,卻沒有人回應,等他睜開雙眼的時候,臉上掛滿了鼻涕和淚水。
他叫來匠人,讓他把臥室里的壁畫抹掉,卻被一名家臣阻止了。
「大公,楚伊特大人吩咐過,不能改動城堡里的任何一處陳設。」
「這是我的城堡,這是我的家!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艾克文吼道,「楚伊特算什麼東西?憑什麼來干涉我?」
家臣勸一句道:「大公,楚伊特大人是羅姆路國的使節,他聽命於克勞德賽王。」
一聽到克勞德賽,艾克文的身體不自覺的抖了幾下。
可大公的面子還是要保全的,他衝著家臣吼道:「那又怎麼樣?克勞德賽又不是我的國王!」
家臣無奈的搖了搖頭:「大公,您可能還沒睡醒。」
「你這是什麼話?」
「大公,有些噩夢可能會成真。」
艾克文一驚,不敢再說話了。
他早就覺得這名家臣很特別,聽他的語氣,他好像也是克勞德賽的人。
這名家臣的確是曼達的部下,艾克文之前看到的也的確不是夢境,他房間裡的壁畫是一幅巫畫,曼達清晨從巫畫裡鑽了出來。
他來冰岩城救潘神。
面對強者,不到萬不得已,曼達絕不選擇硬鋼。
他先用三階技以假亂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貨郎的模樣,追隨著符咒的氣息,來到了城北的一條小巷裡。
小巷兩旁都是民宅,潘神就在其中的一座宅院裡,曼達唱著拜爾國的小調,推著小車一路叫賣,把目光鎖定在了小巷深處的一座宅院。
這座宅院不大,僅有一座房屋和一個牲口棚,曼達提高了嗓音在門前大聲叫賣:
「有誰喝過狄奧尼索斯的美酒?有誰嘗過德墨忒爾栽種的葡萄?有誰想要阿芙洛狄特的胭脂?我這裡還有雅典娜最貼身的內裙!如果這些都不想要,我還有瘋王克勞德賽的神像,一個銀幣一座,兩個銀幣可以買三座……」
吆喝了半響,宅院裡走出了一個高大的男子。
紅髮,紅須,這是少數拜爾男子獨有的長相,他衝著曼達喊道:「葡萄酒多少錢一罐?」
「上等的葡萄酒要五十個銅幣,中等的只要三十個銅幣,下等的……」
「別說什麼下等了,我要上等酒,五十個銅幣也太貴了,我給你三十個銅幣,不賣你就走吧!」
曼達搖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麼好的酒,您嘗一嘗,要是不好喝,我一個子都不要。」
「恁地羅唣,三十五個銅幣賣不賣?」
「最少得四十個。」
「罷了,我正口渴,且便宜你了!」
曼達趕緊從貨車上把酒拿了下來,正要送到院子裡,卻聽那男子喝道;「你別進來,我出來取。」
他的拜爾語說的很流利,乍一聽和當地人沒什麼分別,但曼達能聽出口音的痕跡,尤其能聽出來些許秦格斯人的痕跡。
他不讓曼達進院子,是怕曼達觸碰了院子裡的法陣。
曼達的判斷沒錯,潘神就在這。
而從三線之眼來判斷,眼前這人的絲線異常明亮,應該是一位真神。
買酒這種事也需要真神親自動手嗎?
他是閒的發慌?還是性情豪爽?還是覺得我有異常,故意出來試探我?
男子出了大門,把銅幣交給曼達,曼達認認真真數了兩遍,把葡萄酒送了上去。
「我這還有上好的葡萄和布料,要不要看一看?」
「不看不看,你走吧!」
「我這還有瘋王克勞德賽的神像!」
「你這人真是討嫌!快走,快走!」
曼達走了,他確係潘就在這裡。
殺人要有布局,救人更要有布局,曼達能感受到潘的氣息,祂還活著,曼達還有布局的時間。
他推著車子繼續沿街叫賣,先後發現了多處法陣的氣息,這也打消了曼達強搶的念頭,就算打敗了那個紅鬍子,就算搶出了潘,對方啟動法陣,他也未必能沖的出去。
不能搶,就只能偷了,曼達偷偷回到了冰岩城的宅邸,換上了一身衣衫。
……
就著黑麵包,紅鬍子喝了半罐酒,把剩下的半罐灑在了潘的身上。
潘像屍體一樣平躺在地上,當酒淋到臉上時,他輕輕抽了抽鼻子。
「你可以一定要撐住,克勞德賽就快來救你了,別睡著,千萬別睡著,拿出一點神靈的尊嚴,撐下去。」
黃昏時分,紅鬍子打了個盹,突然聽到昊天上帝在耳畔下達了命令:
「白招拒不久便來接替你,你且去領主城堡一趟,另有要事交你去辦。」
白招拒來了?他來作甚?
讓我去那城堡作甚?紅鬍子不明白昊天上帝的意圖,但也不敢多問,只回了一聲遵命。
入夜時分,有人敲門,紅鬍子來到屋外,看到白招拒站在了門口,手捻著鬍鬚笑道:「老夫來也,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
紅鬍子皺眉道:「卻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我身在外域,不要之乎者也,卻不怕惹人懷疑?」
白招拒笑道:「老夫實在改不掉這習慣,老夫此次前來是為了……」
「不必多說,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白招拒有點尷尬。
「屋裡有些乾糧,你若是飢餒,便湊合吃些,酒都被我喝了,若是渴了,便喝些井水吧。」
「啊,這倒是無妨,」看著紅鬍子走到門外,白招拒趕緊問一聲道,「你這是要去往何處?」
紅鬍子詫道:「你卻不知?」
「老夫不知。」
紅鬍子壓低聲音道:「上帝沒有告知於你?」
「不曾。」白招拒搖了搖頭。
「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你且在此好生留守。」紅鬍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留下白招拒在門口發了好一會的呆。
什麼情況?有這等便宜事?
曼達假扮成白招拒,想把潘從紅鬍子手裡騙出來。
可還沒等他騙,紅鬍子自己走了,還把這座宅院全都交給了自己。
難道說潘已經不在這了?
可曼達還能清晰的感受到潘的氣息。
可能是某種巧合,白招拒和這個紅鬍子輪流看守潘,剛好遇到了換班的時候。
不要高興的太早,這宅院裡可能還有別人,聽紅鬍子剛才的語氣,他應該和白招拒的身份相當,也應該天之子那一級別的,身邊有幾個部下也在情理之中。
可等曼達走進木屋,只看到潘神躺在地上,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和氣息。
這可真是走了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