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從來沒有人對周俏說過類似的話。

  什麼人要先學會愛自己,才有能力愛別人,什麼沒有自我,什麼神化、偏執、中毒、旺盛的生命力,還有自信。

  她第一反應居然是,啊,阿衍果然好厲害,什麼都懂。

  關於「自信」,周俏一直認為這個詞是離她很遙遠的,她一無所有,從內到外,有什麼資格去談自信?

  黎衍才應該自信!他那麼優秀,那麼聰明,上班才半個多月就已經把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坐在輪椅上,周俏覺得他和四年多前已經沒有什麼不同。

  他一天天地在改變,變得越來越好,而自己呢?

  黎衍四年半前就告訴過周俏:要做自己,要把自己變得越來越好,這樣就能讓看輕自己的人閉嘴。

  周俏這些年始終記著這句話,也一直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現在看著黎衍的改變,才知道他能說出那樣的話不是灌雞湯,他自己真的可以做到。

  可是她該怎麼辦呢?

  她會跟不上他的腳步嗎?

  他會嫌棄她嗎?

  她只有這麼點學歷,也沒有家庭支撐,長得又不夠漂亮,連商場導購這份工作還是辦了假的高中畢業證才得到的。她以後該怎麼辦?黎衍已經成了寫字樓里的白領,她呢?除了商場導購,她還能做什麼更好的工作嗎?

  周俏依偎在黎衍懷裡,突然感到害怕,因為他的話而害怕,黎衍感受到懷抱里的女孩居然開始發抖,急問:「你怎麼了?很冷嗎?冷的話我們趕緊回家。」

  「不冷。」周俏說。

  黎衍的懷抱是溫暖的,年輕男人堅實的身軀此刻是她的避風港,她捨不得離開,被他抱在懷裡,一直都是周俏最簡單的心愿。

  黎衍又耐心地說:「俏俏,你有什麼話就和我說,不要憋在心裡,你以前好會說的,最近都不怎麼和我聊天了。」

  「阿衍……」周俏手指揪著他的T恤,顫抖著開口,「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有自信,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之前對你說,讓你和我一起往前走,那是因為你一直不肯走,我想拉你一把。現在……我覺得你走得挺快了,我又怕我會跟不上你,我要是跟不上你了怎麼辦?以

  後,人家會不會說,黎衍那麼優秀,怎麼娶了這麼一個老婆?她到底哪兒好?我……」

  眼淚糊滿了周俏的眼睛,這段時間壓抑的情感此刻一併爆發。她沒對黎衍說過這些話,只知道全心全意地去對待他。他的生活過得那麼辛苦,她想把妻子這個身份做到極致,完美無缺,讓黎衍半點兒挑不出毛病,那他就沒有理由去嫌棄她了。

  但就算這樣,原來也是不行的啊,對他太好,還是會被挑錯。

  黎衍聽得心都要碎了,終於知道周俏在這段感情里到底承受了多少壓力。只是她說的話如果讓外人去聽,估計十個聽了十個懵,連黎衍自己都感到費解,非常地想吐槽。

  「周俏,周俏,你先別哭,你聽我說。」黎衍拍著她的背,「雖然我很不想用『配不配』這個詞來講這事兒,但既然你說了,那我也就不避諱了。你想什麼呢?你怎麼會配不上我啊?你知道你有多好嗎?我和你在一塊兒,就只有我配不上你,我的情況都這樣了,我還擔心你以後不要我呢。周俏,你會不要我嗎?」

  周俏更緊地摟住他,聲音哽咽:「不會,不會……」

  「我真的是個很麻煩的人,唉……」黎衍輕輕嘆氣,「輪椅,假肢,拐杖,骨頭痛,一輩子和我如影隨形。你跟我在一起,註定要承受太多東西。很多地方我都沒辦法陪你去,很多事我也沒辦法幫你做,就算家裡要換個燈泡,都得你上。」

  有些話不說出來,周俏是不會知道的。他們之前已經玩了幾個月你猜我猜的遊戲,現在成了戀人,戀人之間需要的是溝通和磨合,黎衍想,不如就大膽地說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是周俏啊!有什麼話是不能對她說的呢?

  他沒有自信的時候,是周俏給他鼓勵和肯定,現在輪到她沒有自信,那就由他去給予。

  黎衍繼續說,「周俏,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孩子,小朋友都有可能因為我的身體情況在學校里被人欺負,這事兒都沒處說理。還有,現在我們還年輕,你可能沒太多感覺,但我會老的。等我四十多歲、五十多歲,甚至七、八十歲的時候,我外表早就變了,身材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但我還是沒有腿

  啊,天天都要坐輪椅,生活方面能做的事兒可能更少了,你想過這些嗎?」

  周俏又哭起來了,心裡疼得像是有東西在剜她的肉。

  「我想過的,周俏。」黎衍的聲音變得低沉溫柔,「我都想過的,答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想過了。我早就知道我和人戀愛結婚會讓對方很辛苦,之前也是抱著單身一輩子的想法。認識你以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那段時間真的很矛盾。有時候我會想,黎衍你要不要試試看啊,這個小傻子這麼可愛,你和她在一起心都會發癢的。有時候又想,黎衍你會拖累她的,她才那么小,萬一過幾年她就嫌你麻煩了呢?」

  周俏嗚咽著說:「你一點也不麻煩。」

  黎衍微微一笑:「麻不麻煩我自己還不知道啊?但我最後還是答應你了,因為我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你,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周俏,這不是開玩笑,普通人戀愛結婚都會吵架分手離婚,我這個情況更不要說了。答應你的時候我就想過很多以後的事,首先,你一定要知道,如果你要走,我不會攔著你,你千萬不要有心理壓力,不要勉強自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周俏急道:「我不會……」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黎衍又說,「其次,我想讓咱倆的生活變得好起來,不希望所有壓力都由你一個人扛,所以我會更努力一些,只是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需要你再給我一點時間。還有,我承認我的脾氣真的不太好,有時候火氣上來了說話會很傷人,我希望在那個時候,你可以把心裡話說給我聽,吵也好,罵也好,打我也行,就是不要再一個人躲起來哭了。」

  周俏:「……」

  黎衍低頭看看周俏,發現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正注視著他,他又笑了:「怎麼?是不是在想,自己哪裡捨得打我啊?」

  周俏臉紅了,低下頭去。

  「該打打,該罵罵,我這人有時候的確是欠揍。」黎衍摸摸她的鼻尖,「俏俏,不要再說什麼「配不配」了,如果你非要這麼想,那也行,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是嗎?那我也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啊,咱倆打平了。以後都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也不要再做什麼

  事兒都圍著我轉,不要老是把我放在第一位。在生活上,我承認我的確需要你的幫助,但你一定要記得一點,在認識你以前,我也是一個人生活了三年多的,大多數事情我都可以自理。以後,家務我倆分著做,你做飯我洗碗,你拖地我擦家具,這個家是我們兩個人的,我知道你心疼我,想多包攬一些,但你也要知道,我願意為你分擔。」

  黎衍很少會說這麼多的話,耐心地、溫柔地把自己的心扉打開,將心裡話說給周俏聽。

  周俏沒忍住,剛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湧出眼眶,黎衍再一次掀起衣擺幫她擦眼淚:「怎麼又哭啦?我衣服都濕透了,眼淚怎麼那麼多啊?乖,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周俏咧著嘴哭得很兇:「我本來就不漂亮!」

  黎衍「嘖」了一聲,捏捏她的臉頰:「誰說的?我老婆最漂亮了,你看這臉蛋兒多白,小鼻子小嘴巴,多好看啊。」

  周俏慘兮兮地看著他:「你以前還說我長得不漂亮……嗚嗚嗚嗚……」

  黎衍:「……」

  這時候只能裝傻:「我什麼時候說過的?吵架時說的話可不算啊!」

  周俏嘀咕道:「你真的說過的。」

  「那是我口是心非了。」黎衍低頭去親親她紅潤潤的嘴唇,親完以後又抱住了她,「周俏,人會老的,皮相會變的,我大概已經過了看皮相找對象的階段了。在我眼裡你真的很漂亮,這世上就沒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了,每天上班時想著回家後能見到你,我心裡都會覺得很溫暖。今天的事,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好不好?」

  「阿衍……」周俏叫了他一聲後,想說的話實在說不下去,又是一陣啜泣。

  黎衍也不再言語,再一次把她摟進懷裡,一下一下地拍著背。

  過了好一會兒,周俏終於平靜下來,喃喃道:「阿衍,我想回家了。」

  黎衍:「嗯,那我們回家,來,你拉我一把。」

  周俏從黎衍懷裡出來,站起身把他的輪椅又拉近一些,黎衍向她伸出手,被拉起來後再慢慢地坐到輪椅上。

  周俏看著他把兩隻腳放上踏板,推起他的輪椅往無障礙坡道走去。

  走著走著,輪椅上的男人突然笑出了

  聲,一隻手還虛架在眼睛上,肩膀抖個不停。

  周俏問:「你笑什麼呀?」

  「我是在想,我這脾氣到底是有多差?」黎衍還在笑,回頭看著她,「我老婆這麼好說話的人,都能被我氣得在外頭流浪三小時,還不帶手機,一個人偷偷躲著哭,這得多委屈啊?我要是不出來找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啊?」

  周俏這時候才感到一絲難為情:「我又不知道你會出來找我。」

  「那你為什麼不帶手機?你不怕我擔心嗎?」黎衍問。

  周俏噘起嘴:「我本來只是下樓倒垃圾,但是到了樓下,忍不住就哭了,不想讓你看見,就走出來了。」

  黎衍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周俏一個人站在小區里委屈地掉眼淚,越哭越傷心,而他卻還心安理得地待在次臥,專心地做數據。

  他回過身,手掌摸著兩條假肢,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在一起,要走的路真的還很長。黎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周俏其實也一樣。他們都很年輕,一個二十六,一個才二十二,未來到底是什麼樣子,誰都沒法說清。

  黎衍望向前方,廣場上雖然很黑,遠處的樓房店鋪卻還亮著光。

  大都市的夜晚並不寧靜,車輛依舊川流不息,外賣小哥騎著小電驢從黎衍面前匆匆而過,大街上,有人加班晚歸,有人傷心買醉,有人在大排檔喝酒烤串吹牛逼,也有人在溫柔鄉里流連忘返尋快意。

  偌大的城市裡,沒人會注意到這麼一個小小角落。

  年輕的女孩子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她那同樣年輕的戀人,兩個人隨意地聊著天,一起往家的方向歸去。

  時間已經太晚,到家後,周俏不會再勉強黎衍去練站、練抬腿,洗完澡後來到床上,黎衍拿過手機看了眼第二天的氣象預報,有些發愁。

  周俏說的沒錯,第二天開始又要下雨,還連下四天。

  「你躺下,我幫你按摩一下腿。」周俏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氣象內容,說,「就算現在不疼,幫你血液循環一下也好,明天穿著假肢能稍微好受些。」

  黎衍聽話地仰躺下來,兩人身上蓋著薄被,周俏側臥著面對他,伸手幫他按摩右腿殘肢,黎衍自己則按摩左腿,兩個人

  空出來的那隻手,在被窩裡牽在一起。

  「俏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房間裡燈光都已熄滅,黎衍轉頭看著周俏模糊的臉,問道。

  「什麼?你問。」

  黎衍就問了:「你為什麼想要拿錢塘戶口?」

  「……」周俏沉默了一陣子。

  黎衍:「不想說嗎?不想說沒關係。」

  「也不是。」周俏反問,「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黎衍笑起來:「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嘛,其他落戶方式就算行不通,也可以通過婚姻落戶。那你為什麼不好好找個本地戶口的男孩子談戀愛,最後真結婚呢?假結婚要花這麼多錢,到底是為什麼?」

  周俏有些自嘲地說:「你那個奇葩大舅媽說的話你忘了嗎?就她兒子那個條件,她都不能接受外地打工的做兒媳。我這個情況和那些大學畢業後留下來打拼的不一樣,他們可以積分落戶,人才落戶,就算是婚姻落戶,結婚對象也好找。我不行,我肯定找不到合適的本地戶口男孩子去真結婚。」

  黎衍插嘴,語調有些上揚:「我不是嗎?」

  「你討不討厭,這不是在說以前的事嘛。」周俏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一點小光亮,「我就是想要把戶口遷出來,過了二十歲後,我就在打聽這事兒了。我不想戶口再和我爸掛在一起,這輩子,我不想再回去了。」

  黎衍沒說話,等她繼續說下去。

  周俏說:「我原本計劃,早點兒假結婚,三年後拿到戶口就離婚,然後我就是完完全全的自由身。我可以努力工作,多存點錢,把弟弟供出來,然後再考慮自己的事。結不結婚無所謂,能找到喜歡的就結,找不到喜歡的就拉倒,自己一個人過。」

  黎衍說:「怎麼可能找不到啊?」

  「這事兒賴你。」周俏的聲音聽著居然有些懊惱,「我一到錢塘沒三個月就認識你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樣的男孩子。後來幾年到處打工,也有一些男孩向我表示好感,我就拿他們跟你比,你說說,這怎麼比嘛!」

  黎衍:「……」

  真是作孽。

  他問:「那你為什麼不想把戶口和你爸掛在一起?你爸到底怎麼你了?」

  周俏沒回答。

  黎衍捏捏她的手指

  :「俏俏,你一直沒和我說過你家裡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周俏慢悠悠地說,「我爸是個酒鬼,好吃懶做,偶爾還賭博。我們家那邊特別特別窮,我媽……是他花錢買來的,我對我媽只有一點點印象了,她逃跑的時候我才六歲,小樹才一歲。我爸一直盯著她的,逃跑就打,往死里打,有時候還當著她的面打我。我媽後來逃跑成功,也是因為她生了小樹,是男孩,我爸對她看得就不那麼嚴了。我爸可能認為,我媽都生了兩個孩子了,估計就認命了,不會跑,但她最後還是跑了。」

  黎衍之前有猜過周俏家裡的情況,現在看來事實比他想像的還要惡劣,他問:「那你呢?你媽跑了以後,你爸還打你嗎?」

  「打啊,怎麼不打?」周俏笑笑,「他腦子有病的,也不是重男輕女,他連小樹也打,只要心情不好,連我爺爺奶奶都打。」

  周俏在黑暗中嘆口氣,按摩著黎衍殘肢的手卻一直沒有停:「我做夢都想逃出來,本來是想考大學的,我和我爸說讓我考大學,我賺錢了給他養老,他居然說養老是小樹的事,不用我操心。至於要讀大學,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黎衍不知道該說什麼,周俏的成長環境是他的知識盲區,他從小生長在相對富饒的沿海地區,又是省會城市,雖然是單親家庭,吃穿上學倒也不愁,只從新聞報導或是紀錄片中看過偏遠山區小孩子艱難的生活、求學畫面。

  他的周俏,居然就是其中之一。

  周俏說:「和我爸沒法溝通,高一、高二能讀下來,是我那時候的班主任上門去求的,學費是老師幫我墊的,後來還是不行了,我就出來打工了。」

  她的語氣很是輕描淡寫,黎衍等了一會兒才確定她已經說完了。

  他翻身面向周俏,伸臂攬住她的腰,低聲說:「那就再也不回去了,以後,咱倆一起過日子。我現在這副身子,也沒臉說出『以後我會保護你』這樣的話,但是周俏你記著,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他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周俏把腦袋埋在黎衍懷裡,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有很多事,周俏沒打算告訴黎衍。

  比如,她究竟是怎麼到的錢塘。

  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七月,周俏剛滿十七周歲,在老家的派出所里辦好身份證,拿到一張長期有效的戶籍證明。

  後來,她就逃跑了。

  從一個陌生的小鎮來到錢塘,用了整整五天。

  前三天,她一個人在山野間行走,驚恐萬分,渾身髒污不堪,隨身物品只有一個裝著戶籍證明和身份證的小塑膠袋。

  餓了,她去路邊的農戶家乞討,也曾偷過東西吃;渴了,就喝點溪水;困了,她就找一棵隱蔽的大樹,倚著樹幹打個盹。

  鞋子磨破了,雙腳早已走出血泡,每走一步都扎心得疼。但周俏不敢停下腳步,休息得特別少,就這麼一步一步,硬生生從一個小鎮走到另一個小縣城。

  她在縣城裡找到一家金鋪,賣掉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一個細細的金手鐲,換來五百塊錢現金。

  她買了一些食物和一套便宜的衣褲,換好後,坐中巴車去了離這個縣城最近的小城市。在長途汽車站,周俏看著車次表,思考自己要去哪裡。

  她決定讓老天決定自己的命運。

  周俏去售票窗口,說要買一張最近發車的去外省的車票,哪兒都行。

  售票員說:「A省錢塘,還有十分鐘就開車了,可以嗎?」

  周俏說:「可以。」

  她匆匆上車,車子立刻就開動了。

  她的座位邊是一個中年大叔,看到她後,皺著眉頭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周俏知道自己身上很臭,她已經風餐露宿四天,沒洗過澡。

  長途大巴上,周俏睡了幾天來最安穩、最舒心的一覺。

  車子離開老家,中間穿過好幾個省份,一路開往東南方。二十多個小時後,大巴進到A省境內,在高速公路上疾馳。

  周俏傻乎乎地看著窗外,這是農村嗎?為什麼農村裡的樓房都這麼多?還是三層、四層、五層?顏色鮮艷,造得特別漂亮。

  她被A省的富裕程度驚呆,心裡既緊張又期待,老天爺似乎給她選了一個好地方,周俏想,她一定要努力留下來。

  大巴抵達錢塘長途汽車站,周俏提著一個塑膠袋下車,抬頭環視周圍的高樓大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麼高的房子!那麼好看的燈!

  那麼多的人!路上的車輛比她這輩子見過的加起來都要多!

  周俏隨著人群走出汽車站,茫然地看著周圍。

  有學生模樣的女孩從她身邊經過,烏黑的馬尾辮甩在腦後,穿著無袖T恤和短短的小裙子,腳蹬精緻的細帶涼鞋。

  周俏盯著她的背影看,摸摸自己已經結成一縷縷的短髮,又低頭看一雙腳,腳上還是那雙破鞋子,血泡破掉沾上的血跡早已發黑。

  周俏把塑膠袋繫緊在自己手腕上,那裡面是她的全部家當:除了戶籍證明和身份證,只有剩下的六十多塊錢。

  她轉過身,睜大圓圓的眼睛,挺直腰背,匯入到這個大都市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被昨天的留言驚呆了。

  衍哥和俏俏都是好孩子,我愛他們,他們有缺點,更多的是閃光點。

  作為旁觀者,我們要有同理心,要善良,不要太偏激,冷靜一點,客觀一點,看著他們一起努力,一起進步,彼此相愛,未來會越來越好的。

  至某些讀者,活該殘疾窮逼這種話說出來,就真的太過分了。

  作者:衍哥,收斂一點脾氣吧。

  黎衍:我不是刺蝟嗎??

  作者: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