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晴有晴的妙(5)

  晴有晴的妙(5)

  當天下午的軍訓,不出徐靜宜所料,夏天這個班的輔助生果然換成了刁楠楠。閱讀

  只是一個下午下來,讓刁楠楠沒想到的是,夏天是一點都沒讓她找到什麼訓練上的問題來給她刁難。

  站軍姿?標準。

  踢正步?標準。

  甚至因為表現出色,被教官挑出去做最後的匯報表演訓練。

  只不過要錕和袁小慧就比較倒霉了,夏天離開後,殃及魚池的被刁楠楠趁機刁難了一下午。

  要錕身體不錯,還行,關鍵是袁小慧。

  一解散,她就抱著夏天哭訴:

  「那個長得像妖精似的學姐是不是有病啊?沒事找事的,我腿都快踢斷了!」袁小慧捶著腿,看夏天:「說真的啊甜甜,你之前是不是得罪過這學姐?我怎麼覺得她今天看你這眼神有點可怕?跟昨天還不一樣。」

  昨天好歹還是假客氣,今天完全就是刀光劍影了。

  夏天聽了中午徐靜宜和她說的,估摸著猜到那女生可能聽說了自己和宋歐陽一塊長大,心裡不舒服才想著來給她找茬兒。

  畢竟在中學的時候也沒少遇到過這種事。

  她表情看不太出來情緒,看著袁小慧的腿問:「還好嗎?」

  「我感覺我的腿都要沒知覺了。」袁小慧吸吸鼻子,可憐兮兮道。

  一口氣踢一千次腿誰能受得了,她以前可一直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讓錕錕先送你回寢室,我去食堂給你們帶飯回去。」

  「你不是七點就要面試嗎?」要錕看夏天,「我們自己去買了回去吃吧,用不了多長時間。」

  袁小慧在一旁附和,「啊對哦,你面試要緊,快去吧,我們自己買回去就行了。」

  夏天又給她們確認了兩次,這才轉身去青協面試的綜合服務大樓。

  綜合服務大樓離她們軍訓的北操場有些遠,夏天走了十幾分鐘到樓下時,天已經黑透了。

  夜涼如水。

  路燈暖黃的光灑下來,倒是給這夜色添了幾分溫度。

  進大廳,電梯正好停在一層,等在門口的人魚貫而進,有男生看到夏天,揚聲道:「同學快進來,電梯門要關了。」

  夏天看了眼擁擠的電梯,禮貌的搖搖頭:「謝謝,我走上去就行了。」

  話音落,她往步行梯的方向過去。

  從一層到九層,夏天一台階一台階邁上去,氣息勻暢。

  907室。

  她到門口往教室里看過去,喧嚷的聲音因為她的駐足有片刻安靜。

  一多半的迷彩色里,坐在教室正前方前三排位置的七八個人很醒目,尤其是穿著一身正紅色中袖套裝的女生。

  夏天看到刁楠楠並不意外,昨天在餐桌上聽她和眼鏡女聊天時,有聽到過她們提及今天青協招新面試的事。

  昨天她本是當閒聊來聽,甚至今天中午她也沒打算把她放在心上。

  可現在,不同了。

  她可以不在意別人找她麻煩,但因為她,欺負她的朋友?

  不行。

  刁楠楠和眼鏡女許是沒注意過報名表格,兩個人看到她眼裡都閃過驚訝,夏天冷淡的收回視線,在教室恢復的喧嚷聲中走到後排坐下。

  「嗨。」

  剛坐下,夏天面前的桌子被旁邊人曲指敲了一下。她側頭,看見報導那天身穿一身白色運動裝的男生坐在跟她隔了一個位置的隔壁。

  她回想了兩秒鐘,好像聽靜宜叫他白楊?

  夏天回看著他禮貌的笑了下,應一聲:「你好。」

  隨即收了視線。

  前面有人站起來到了講台前,想是要開始了,白颺見狀,也沒再說話。

  做主持的是個笑起來很陽光的男生,簡單的開場白之後,要面試的新苗們一個個被叫上講台,夏天排的不算靠後,第十一個。

  她在講台上站定的瞬間,教室的後門被人從外朝里推開,聲響不大,但因為視角原因,夏天還是注意到了,只是看到進來的人時,愣了一下。

  是宋歐陽。

  同樣因為角度問題看到來人的主持人,剛張嘴,就被抬起手的宋歐陽給制止住。

  宋歐陽在最後一排坐定,與此同時,面試開始。

  坐在幾個人正中間的是個長相和說話都很溫和的女生,她先是讓夏天自我介紹了一番,接著開始問那幾個普遍的問題。

  「為什麼想要加入青協?」

  夏天看著她,目光清靈:「因為以前在書上看到的兩句話。」

  千篇一律的回答當中,這還真是個讓人意外的答案。

  溫和女抬頭看著她,眼裡閃過好奇:「哪兩句話?」

  「是我之前讀過的一本書里的兩句話,一句是——『當我赤足走過風雪,你是畫外人,正觀賞那茫茫的景致。』另一句,」夏天微頓,又繼續:「『前線人員不願撤退的原因很簡單,但必須到達前線才能明白。』」

  除了溫和女,其他人都互看一眼,面面相覷。

  神色不一。

  大部分人眼裡的歧義,夏天並沒在意,今天能不能入青協已經不是她的目的了。

  這兩句話的真諦她早就因為這一年的經歷悟的足夠透徹。

  選擇在大學期間入青協,也是為了不落下自己心中的信念,所以即便今天沒有加入,她也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溫和女聞言,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道:「可以簡單解釋一下嗎?」

  夏天點點頭,繼續道:「第一句話里,『赤足』的人應該是加入到青協裡面的人,而觀賞茫茫景致的『畫外人』,則是所有青協外的人。」

  「第二句話里,不願撤離的『前線人員』應該是現在在青協里的各位,而『必須到達前線才能明白』是我此刻站在這裡的原因。」

  她總結:「人人都說青協是個很有意義的團體組織,而我想加入青協是為了體會大家口中的『意義』究竟是何意義,不過,」夏天視線從溫和女臉上移開,投注到坐在她身旁的刁楠楠身上,目光摻著沁薄的涼意:「可以確定的是,我不是為了將來畢業時,對申請國外學校的研究生會有所幫助才加入的。」

  刁楠楠聞言,握著筆的右手一動,臉上的顏色瞬息萬變,化著精緻眼妝的一雙眼直直瞪著夏天。

  臉色從白到紅再到黑。

  「明天青協新生面試,又要聽一堆傻x在講台上說什麼『我想在大學裡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而青協是一個我覺得最好的平台』。」

  「每天累死累活又討不到什麼好處,有什麼意義?」

  「如果不是為了大學畢業申請國外的學校需要,我才不會在裡面待三年。」

  「幸好過了這半年,我就可以退了。」

  刁楠楠想到昨天中午在四食堂她和林美故意坐到夏天她們幾個人那桌吃午飯時閒聊的話。

  不僅說了這些,還說了不少臆測面前講台上這個人的話。

  而此時讓她覺得難堪的是——

  她們當時說的,是法語。

  本以為沒人會聽得懂,可顯然,夏天她是聽得懂的。

  可她明明…

  刁楠楠忽而明白,昨天夏天在離開時,看著她嘴角的那絲玩味——

  所謂何意了。

  她昨天下午刷貼吧的帖子時,看到新生報導那天被人拍到宋歐陽和夏天的那個帖子又被頂起來,更新的內容是幾張新的照片。

  一張是夏天在長椅上坐著看手機,宋歐陽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笑。

  一張是宋歐陽敲她帽沿看著她笑。

  一張是夏天踢宋歐陽,後者還在笑。

  最後一張,是宋歐陽給她整理歪掉的帽子,依舊在笑。

  陽光下,一身黑色的男人英挺俊朗,一身軍訓迷彩服的女生雖神情淡然,可目光里有什麼,她也能看得出來。

  畫面里雖然還有好幾個人,但因為兩個人外形太過搭襯,同一幅畫面里其他人就想當然的變成了背景板。

  她刷評論,看到一段話:

  優秀!樓主手機像素感人!作為「目擊證人」,我「親眼」聽到男神給畫面里的其他人介紹,小美女和他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現在讀新聞專業大一~(本人純屬迷戀男神的顏,寸頭太帥!合不攏腿~^^)

  青梅竹馬。

  呵,原來是青梅竹馬。

  怪不得看在她眼裡,夏天的神情總那麼平靜,就連自己故意激她,她也絲毫沒反應。

  恃寵而驕,也不過是比她多認識他幾年罷了。

  可心裡憋屈不痛快,這才一時衝動去跟班長申請去做輔助生。

  原本,這苦差事是她找藉口推了的。只可惜,一下午都沒找到機會讓自己發泄一下心裡的不痛快。

  幸好她走後,她宿舍那個看起來哪都小的女生不爭氣,讓她逮到機會找了點麻煩,心裡稍微平衡了一點,誰知道這才多大會兒,居然被夏天明里暗裡諷刺的顏面全無。

  再回到此時的907室。

  夏天的這一番話,在坐的幾十號人里,沒聽懂的占一多半。

  大多數人想的是:

  說的個什麼玩意兒。

  漂漂亮亮一小姑娘,咋回事。

  不就問個你為啥想到青協,冠冕堂皇的幾句標準回答,不知道?

  剩下寥寥幾個聽懂的,各執己見。

  溫和女重點聽的是前半段,刁楠楠的注意力則在後半段,而昨天跟刁楠楠一起的林美其實不算是個有心計的人,也就是平常大家說的那種「傻精」。

  她聽完跟絕大多數人想的一樣,只是在夏天說最後那句話時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刁楠楠。

  畢竟,她這時候說這句話如果是巧合的話,也有點太巧了。

  關鍵此時夏天看著刁楠楠的眼神在其他人眼裡是禮貌的在說話時和人對視,可在經歷了昨天中午「那場戲」的林美眼裡,就另是一回事了。

  夏天的意有所指連林美都聽出來個五六分,更何況是刁楠楠,可讓她憋屈的是此時此刻又不能發作出來,要不然可就在這麼多人面前承認了自己就是她口中那個為了將來才「迫不得已」到青協來「鑲金」的人。

  所以刁楠楠只能抿著唇瞪著夏天,後者淺淡的和她回視著,在溫和女出聲叫她時,夏天這才收回視線。

  溫和女又接著問了她幾個問題,便禮貌的對著她笑笑讓她坐回到位置上。

  夏天下了講台,往後朝自己剛剛坐著的位置過去,路過刁楠楠身邊時即使沒有看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投注過來的視線。

  她沒理會,只是抬頭往前看過去,目光和坐在最後一排的宋歐陽撞到時,腳步不自覺的頓了一頓。

  她知道,就算宋歐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剛剛會說那番話,可如果別人能聽懂六分,他就能聽懂十二分。

  甚至更多。

  不然去年在她決定離開時,靜宜他們所有的人都對她威脅,恐嚇要跟她老死不相往來,只有他,安靜了兩天之後出現在自己面前說了唯一一句話: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我等你回來。

  想到這,昨天寢室里兩個人的話又浮現出來。

  「不管我做任何決定都會無條件的支持我。」

  「甜甜,宋學長這樣的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喜歡什麼樣的?

  喜歡,什麼樣的?

  可喜歡,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