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餘被鎖在這裡有一個月了,房間昏暗不堪,唯有男人手裡的一盞燈勉強使屋子裡充滿一點光亮。
「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能撐這麼長時間。方之餘,我真是小看你了。」男人提燈照著方之餘的臉,眼中滿是恨意。
方之餘的眼睛瞎了,他依然看不到男人的眼中的恨意,但是老天爺給你關了扇窗戶的同時,其他窗戶還是會開點縫的,雖然看不到,但感覺還是很明顯的。
他沒有說話。
男人自然沒指望他說什麼,剛開始關在這裡的時候,他還會狡辯,自從眼睛瞎了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男人轉過身,厲聲說道:「明日午時,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等等。」長時間沒有說話,嗓子嘶啞生疼。
男人停住了腳步。
「這件事,你有沒有參與,跟你有關係嗎?我以為,我們會很好的,你會站在我這邊的。」
男人說到:「孤只站在自己這邊。」
方之餘淡淡說道:「你不是說你會相信我的嗎,為什麼別人一說你就相信,我說那麼多為什麼不信我,哪怕一絲動容,我沒有做。」
男人離去的腳步一頓說道:「信任,只不過是換了一種說法,比欺騙好聽些罷了,我們認識這麼久,只不過是相互之間的利用,我幫你脫離方家那些雜碎,而你,幫我做到的皇帝的位置,我們之間都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談何信任,你只是在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還有,收起你那噁心的感情,跟你在一起那麼多天,簡直噁心極了,我要不起,我也不稀罕要,如果你還不聽話,朕便把你賣去勾欄院,你這模樣,應該可以是頭牌。」
越說越不得體,越說越不堪入耳,方之餘大喊道:「滾,你滾,滾啊。」
男人冷哼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房間裡又充滿了原先的死寂,方之餘聽到男人的腳步聲消失後,心裡終於涼了,回想自己的前半生,雖然身不由己,但也是衣冠怒馬,年少輕狂,他就不該捲入皇室爭權奪位的爭鬥當中去,這樣也不至於遭到小人陷害,卻被終身困在這皇城,皇城是吃人的地方,他這樣的人早已成了眼中釘。
從被召回京城那一刻開始,京城裡的某些權貴目的便已成功了一半。
那個男人,不在乎如此,他不相信這些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從高高在上的鎮國將軍之子,變成了京城人人唾棄的階下囚,僅僅只過去了半年而已。
新帝登基第一年春節,天牢因為衙役玩忽職守,為修剪的燭火掉在地上,點燃地上的稻草,導致大火,天牢衙役三十人,關押重犯一百三十二人,無一活口。
方之餘死了,他是被活活燒死的,讓人惶恐的大牢變成了廢墟,他變成了一隻阿飄,飄浮在廢墟之上,他被人挖了眼睛,變成了阿飄也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周圍人聲嘈雜一片。
「快,去找御林軍,在派些人手,快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嘈雜的聲音,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漸漸安靜下來,應該是火撲滅的差不多了。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選出來太監響亮的聲音:「皇上駕到。」
方之餘聽著聲音飄到男人身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站對了人。
「情況如何?」
御林軍統領回到:「回陛下,衙役連帶重犯,共一百六十人無一人生還。」
男人周圍冷到極點,在場之人紛紛跪在了地上。
過了許久,男人嘆了口氣說道:「通知戶部撥款安撫因公殉職的衙役,負責的人削其官職,貶為庶民,家人後代永遠不能入朝為官,其他人扔到亂葬崗。」
說罷,他看了眼這個地方,便回宮去了。
方之餘跟著跟著腳步聲隨著男人回到了寢殿。
男人揮手退去了伺候的人,他雙拳緊握,渾身顫抖,他壓抑著的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驟然放大,一邊跺著腳,像是隱忍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突然迸發。
方之餘被嚇了一跳,心想他死了這人有這麼開心嗎?
五六個呼吸間,男人逐漸平靜了下來,他伸手擦拭掉眼角將要滑下來的淚痕,冷聲道:「罪臣方之餘,意圖謀反,刺殺先皇,著今日起,褫奪封號,其家中男子斬首,婦女兒童貶為奴,將其趕出京城,永不得入京。」
「遵旨。」
方之餘笑了,他莫不是忘記了,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哪裡來家中男子,婦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