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驍脾性純良,能成為一個好君王,也可以是一個好的依靠,卻終究不是我的良人。」慕容黎輕嘆了口氣,轉身回城。「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我此生,終究只能負了他。」
「那毓驍王上和國主此次是和好如初了?」方夜有些驚喜,和多一個敵人相比,多一個朋友要好一些。
「和好是沒錯。」慕容黎的眼眸微微暗淡,「只是如初,恐怕是不可能了。」此次挑明自己的心意,若非毓驍心境豁達,只怕又起紛爭。
「……」方夜不言:慕容黎總是牽絆太多,是不是以前那個殺伐果斷,計謀算盡的他才是更好的?
「只是不知道如今執明王上對國主,是有情還是無義……」一提到執明,方夜不禁皺眉:若是這執明還是不相信慕容黎,那此刻他付出的一切豈不是白費?
如今的慕容黎若是再失去執明,此生恐怕就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慕容黎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我這傷並不是白受的,執明今日不同於往昔,但心底最深處的東西還是沒變的。經此一事,他或許可以知曉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那奇劍之事……」方夜欲言又止,慕容黎當初可是睥睨天下的,如今這般,也不知曉這天下他是爭還是放棄。
慕容黎正準備上馬車,聞言卻緩緩停了下來,望了一眼城內的光景,雖然不算是欣欣向榮,卻也不是太蕭條的。
「這天下,就算現下不是我去爭,最後,也會是我的。」
「嗯??」方夜一愣,還沒問就看見慕容黎踏上了馬車,連忙上前扶著他……
回到宮中,慕容黎喝了藥正準備看一會兒奏摺。自己出了事朝中便有人蠢蠢欲動,怕是有些人還沒有順服於自己,總要做什麼才是。
才打開了奏章,方夜又悠悠的走了進來:「國主,現下這些事有屬下和蕭然在打理就好,您還是多多注意休息吧。」
「……」慕容黎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轉移到了奏摺之上,「你與蕭然的衷心,我當然知曉。只是我的身體是什麼狀態我自己很清楚,你也不用事事小心著,我又不是女子,你也不用每次都這樣說。」
每次他要做什麼,方夜或是蕭然都會不約而同的站出來勸說,就因為如此,他現在連早朝都不上的。
失去的和得到的都是此消彼長的,因為經歷了太多事,所以現在留在身邊的人,都應該珍惜……
既然慕容黎堅持,方夜也不好在執拗下去,只能轉一個話題:「執明國主又差人來送補藥,宮中的太醫院都快要放不下了。」
方夜一想到這個就頭疼,慕容黎是受傷了沒錯,但是照著執明的意思把那些東西吃下去,只怕會適得其反吧?餵豬也不是這麼餵的……
「他既要送,我收下便是。」慕容黎很是從容的回答,只不過方夜還是從這從容的語言之中聽到了欣喜的味道,「現下我與執明之間不能再發生任何意外,他要做什麼,都依了他便是。」
執明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又怎麼會收手?
「只是當日放箭之事,屬下查了這麼久,也沒有任何頭緒。」使慕容黎傷上加傷,方夜一直愧疚著。
「無妨。」慕容黎搖了搖頭,「一國之大,誰能保證做到滴水不漏?暗處之人有心作祟,自然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給我們,此事不急。」
仲堃儀啊仲堃儀,你對我的恨意太深,被仇恨蒙上雙眼的你,做事終究還是欠考慮……
「是。」方夜應下了。
「殺害天權使臣和刺殺執明之事,現下恐怕也是無處可尋。只是執明查也不查便起兵於瑤光,身旁恐怕也有了仲堃儀的人。」他輕輕將批閱完的奏摺合上。
「!」對於慕容黎的風輕雲淡,方夜便是有些著急了:「什麼?若是他對執明王上不利……」
「不會。」慕容黎一笑,看著方夜,似乎是在讓他放心,「仲堃儀最本質的目的,本就是我。不讓我生不如死,他便不會動執明。這次慫恿執明起兵,只怕是希望我死在執明的手上。」
仲堃儀知曉自己的軟肋是執明,只想到自己與執明產生隔閡會痛苦,卻沒有看透:傷了執明,他才會痛不欲生。
「那執明王上可知曉……」方夜雖然鬆了口氣,但是一想到執明身邊有仲堃儀的人,心裡便不踏實。若是以後這二人再出什麼么蛾子怎麼辦?
「執明做事太急,但是他不是傻子。」提到執明,慕容黎總會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許多,「經過這些事,該提防誰,他自己應該清楚,我不必操心。」
執明一直很聰明,只不過是他不願意去思考罷了。慕容黎又怎麼會不了解他的這一點?
「那仲堃儀……」
「……」慕容黎突然若有所思的看著方夜,心裡想著:方夜跟了自己也不短了,怎麼思考事情卻還是如此的簡單?怎麼也沒和蕭然學習一下?
「國主?」方夜被慕容黎看得心裡發毛,疑惑了一聲,眼眸里的率真徹底把慕容黎給打敗了……
「仲堃儀變成如今這樣,大半都是我逼的。既然他一心想要對付於我,我不認真和他較量,只怕是說不過的。」慕容黎冷笑一聲,「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擔心。」
「是。」方夜行了一禮應聲……
半個月的時間休養,慕容黎從危險中脫離了,子煜也漸漸好轉。其實他也想去中垣見執明,勸說他不要那般行事,他和慕容黎不應該走到今日這步。
或許他們隔閡的導火索,就是自己。
奈何身體恢復太慢,毓驍去了中垣的時候還囚禁了自己,出不去又不知外面的消息,讓他不得不著急……
入夜,湖面波光粼粼,點點螢光迷亂著心境。絲絲微風拂過,卻不知心之境界悲涼到了如何的境界。
「公子!公子還請留步!」涼亭之外,宮人費力的阻攔著想要往裡沖的人,神色為難。
「我求見王上是有事相商,又不會害了他!你們這樣攔著我做什麼?」子煜有些氣急敗壞,好不容易等到毓驍回來了,費勁地從那個房間裡出來,如果不快些見到毓驍,恐怕待會兒就會被他安排的侍衛抓回去。
「公子!可是王上心情不好,見了公子恐怕會不高興啊!」宮人很是頭疼:這王上回來以後精神就有些頹廢,還動不動就一個人喝悶酒亂發脾氣。雖然眼前的這個人他不認識,但是貿然的放他進去,王上不高興了,他還有命嗎?
這王上喜歡清靜也不多安排幾個侍衛,這人貌似他們幾個攔不住啊!
「嗯?」毓驍王上心情不好?難不成是執明和慕容黎出事了??子煜心裡一驚:「走開!」這下心裡也無所顧忌,直接一把推開那兩個宮人,徑直走入湖中的涼亭。
「王上……」只是子煜走到亭中看到這番情景,心中的著急一下子偃旗息鼓:
如玉一般的人兒已經醉醺醺的,白皙的臉龐微微紅暈,一身白色長袍,讓子煜微微一愣。隨後又看到了地上的酒壺,不由得眉頭一皺:
怎麼了這是?
毓驍這神色悲涼哀傷的模樣,讓子煜不知道怎麼提出要離開的請求,畢竟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王上?!」緊隨其後的宮人都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因為毓驍喝了這麼多酒還是因為子煜硬闖。
「嗯……嗯??」毓驍應了一聲,本就已經醉得模糊,抬眼望去,只看到「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便有了怒氣:「滾!不是不讓你們打擾本王的嗎?都給本王滾!」
「王上,您喝多了。」子煜沒有任何反應,而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身後的宮人可不敢違抗毓驍的命令,趕緊竄出了涼亭,似乎是很不厚道的讓子煜一個人承受毓驍的怒火。
「嗯?」毓驍沒有多思考什麼,只是感覺這溫和如風的聲音很好聽,很舒服,心裡感覺絲絲悅然:「你來啦?坐下陪陪本王吧。」說罷又喝了一口。
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獨飲了。知己?忠臣?最後不還是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子煜見狀連忙上前去奪他的酒壺,只是還沒有觸碰到毓驍的手,他就已經於他一步將酒壺扔了……嗯,力氣似乎是很大,至少是距離了涼亭很遠的湖中,連落水的聲音都聽不見。
「為什麼?!!」下一瞬間,毓驍突然站起。
「唉???毓驍王上??!!」子煜嚇了一跳,連忙去攔腰抱住那似乎是準備跳湖的人。
「為什麼都不給本王一個機會?!為什麼?本王哪裡不好??對你哪裡不好!!慕容黎!為什麼?!」
「咳咳……王上要冷靜啊!」子煜傷勢雖是大好,但毓驍則是練武的,他怎麼受得了這人這麼掙扎。只不過聽毓驍的咆哮,恐怕和慕容黎脫不了關係了。
慕容黎,你到底是算計了他們,還是算計了自己?
毓驍死命的想要睜開那禁錮,心中更是愛恨交織:
他以為成全了,他高興了,自己也會高興了。可是回到遖宿,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慕容黎……阿黎,為何執明那般對你,你對他還是無怨無悔?若是我做錯了,你告訴我啊!告訴我……
「阿黎……阿黎……」片刻之後,毓驍似乎是沒有了力氣,順著子煜的懷抱癱在了地上。子煜也不敢放開他,就這樣抱著他坐在了地上,聽著毓驍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著慕容黎的名字。
「王上!」隨後趕來的侍衛看到這般情況,以為是子煜做了什麼有害毓驍的事,心中一急:「來人!」準備把子煜拿下。
沒想到這人還會武功,竟然讓他溜出來了。
「滾!都給本王滾!滾!」侍衛還沒有動手,毓驍就已經大喊。
「王……」侍衛長欲言又止。
「我若是要做什麼有害毓驍王上的事,只怕早就動手了,還能等到你們趕來?」子煜好笑的看了一眼那群為難的侍衛,「王上有恩於我,我又怎能恩將仇報?放心吧,我不會害王上的。」
「這……」
「大人恐怕也知曉王命不可違的道理,現下王上正在盛怒當中,難不成大人想火上澆油一番?」子煜微微一笑,卻卻笑得讓所有侍衛戰慄: 他說的不錯,若是王上此刻說出什麼讓他們死的指令,他們豈不是太冤了?權衡之下,他們還是乖乖的退出了涼亭,只剩下毓驍和子煜二人……
「阿黎!」子煜才鬆了口氣,毓驍的呢喃突然提高了音量,嚇了他一跳,急忙低頭去看毓驍,卻被他轉身抱住了自己。
「!!」他一下子就蒙了,手足無措,任由毓驍這麼抱著,「王上??」這毓驍到底是喝了多少?都能迷糊成這個樣子?
這慕容黎,竟能讓毓驍傷心到這樣的地步。這些時間又發生了什麼?
「阿黎……你可知,本王有多心悅你……」毓驍不知道自己此刻抱著的是誰,只是抱著舒服,他也不管那麼多了,「那執明……有什麼好……」
「……」子煜突然平靜下來,此刻他居然能感覺到毓驍心中的痛意,也不再那麼慌亂。無處安放的手臂緩緩攬住毓驍的腰肢。
罷了,這毓驍也是個痴情苦命的,奈何喜歡上了一個自己不能喜歡也沒有結果的人……
「阿黎……」毓驍又呢喃,隨後……
「啊!王上!!」子煜又一驚,只感覺到脖子上一痛,想要推開毓驍,卻發現他抱著自己越來越緊,根本就推不開!
不是吧?一時好心還辦了壞事了?他還能不能再慘一點?
「鬆開!咳咳……鬆開……」他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毓驍也感覺到抱著的人的不安穩,慢慢從他脖子處離開,竟然向上找尋……
「王上!對不起了!」子煜感覺不好,一記手刀落下,不安穩的人兒終於是安靜下來了。
看著臉頰微紅的毓驍,子煜很是無奈,伸手擦了擦脖子上的口水,心想著肯定要留下印子了。
這毓驍對慕容黎到底有多大的執念?潛意識裡都想要得到他?
夜裡微涼,毓驍喝了這麼多酒,穿的衣服又單薄,子煜擔心他著涼,這情況也走不了。無奈……只能丟下面子,將他橫抱起,讓侍衛帶路前往他的寢殿。
怎麼遇到的君王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子煜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