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卷

  終於是趕回了軍營,執明懷抱著慕容黎衝到主營帳中,一分一秒此刻對於他來說都是彌足珍貴。

  「軍醫呢?軍醫!都給本王死過來!」小心翼翼的將慕容黎側放在床上,一邊動作著一邊大喊。

  沒多久,小胖就拉著軍營中所有的軍醫闖入了主營帳中。方才執明回軍營的時候他就眼尖看到了,又看到他懷中受傷的慕容黎,已經提早去拉軍醫去了,自然是動作迅速。

  看到昔日親密無間的兩個人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小胖心中也只能是嘆息……

  軍醫入營帳看到渾身是血的二人,也不管什麼禮數了,立馬去查看慕容黎的傷勢,只是正當他準備解開慕容黎的衣服的時候,才碰了領口就被執明拽住了手,力氣之大幾乎要把他的手腕折斷。

  「王……王上?」軍醫看著他,眼眸中儘是驚恐,不知是被他的戾氣嚇的還是疼的。

  「除了軍醫,其它人都滾出去!」執明一聲冷喝,軍營中的侍從都嚇了一跳,隨後聽他的話魚貫而出。片刻之後,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本王來。」執明看著慕容黎,很是冷靜的說道。也沒等軍醫回答,就扶起昏死過去的慕容黎,快速而輕柔的將他的衣衫脫下。

  其實也沒有露出多少,剛好露出肩上的傷口。而軍醫也適時將箭羽剪斷,方便待會拔出。爾後他又在慕容黎身上的血道處扎針止血,並塞了一顆藥丸給他吃下。

  肩膀被貫穿,前後都有傷。星銘乃是神劍,再加上執明那時的盛怒,強勢怎麼可能不重?執明抱著慕容黎讓他頭靠在自己肩頭方便上藥。看著那猙獰的傷口,執明心疼卻也是無盡的悔恨,恨不得將他身上的痛苦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現在漸漸冷靜下來,執明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愚不可及?

  阿黎啊阿黎,你還真是了解本王,知道言語激怒於本王。是否一開始,你就已經打算這樣做了?

  「嗯……」饒是在昏迷之中,軍醫在將止血藥散在傷口上的時候,慕容黎還是下意識的悶哼出聲,俊美的面容已經慘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眉頭深鎖。

  「蠢東西!」執明當即將軍醫踹倒在地,「不知道輕點?!」

  「是是是……」軍醫吃痛,爾後又爬到床邊繼續為慕容黎上藥。他心中雖是委屈難平,但是也從未看到過王上如今緊張的神色……

  片刻之後,血終於是止住了。劍傷處理好,接下來便是那箭羽之傷。只是這讓軍醫為難了:慕容黎箭傷在背部中央,若要拔除,必須將上身的衣物脫下。

  這……若是此刻看了慕容黎的身子,他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執明看著軍醫躊躇不定,心中又是一陣火氣。「呲啦」一聲就把那衣服從箭頭周圍撕開了。現在他已經感覺慕容黎的氣息越來越弱,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這軍醫還這般事多!

  雖然他心底也是十分介意。

  對於執明的行為,軍醫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拿起小刀將傷口再割開一些……

  「嗯啊……」慕容黎下意識的痛呼出聲,身軀微微扭動,想要避開那劇痛。執明見狀,只能緊抱住他,禁錮著他的腰肢,不讓他再隨意亂動。慕容黎似乎感知到這情況,手指死死的抓住執明的戰甲。

  「阿黎……」執明看著他的動作又是一陣心疼,將他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半晌之後,箭頭取出,傷勢也得到了控制。還不等執明把慕容黎鬆開,軍醫就趕緊給慕容黎把了脈,隨後很是語重心長的對執明道:

  「慕容國主這劍傷本就嚴重,雖是止了血卻傷及經脈,後又被箭羽重創,雖不傷及要害卻因騎馬奔波使血液渙散在體內形成了瘀血。如今能留下一條命已是不容易,能不能醒過來就看慕容國主的造化了。」

  「……」執明神色變得很是嚴肅,甚至是激動。看著軍醫的目光很是危險。

  軍醫也知道自己接下來不便再留在這裡了,畢竟這慕容國主能不能活過來全憑自個兒了,他已經是盡力而為了。現下要做的就是給他換一身衣裳……

  如果在留在這裡,他才是真的就要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滾!」執明只覺得這軍醫礙眼,說出的話更是刺耳。他多麼希望軍醫只是在胡說,懷中之人只不過是受了一些小傷。

  可是……醒過來全憑造化?

  怎麼會?怎麼會醒不過來呢?他心中不是一直記掛著瑤光嗎?為了瑤光,他一定可以醒過來的……

  一定……會的。

  空氣中瀰漫這濃重的血腥味,讓執明作嘔,也讓他心疼。此時此刻,誰能知道他心中是多麼的絕望?

  營帳之中只剩下了他和慕容黎二人,執明便無顧及的將慕容黎身上已經殘破的衣裳脫下,拿來了水為他仔細擦拭。

  或許從前,他在此情此景會心猿意馬一番,但是如今,他更多的是絕望心疼。

  阿黎,你要本王拿你怎麼辦?愛不得,恨不得,最後竟是逼得你用這麼決絕的法子。你心中最在乎的,究竟是天下,還是……我。

  片刻之後,執明為慕容黎也收拾的差不多,拉過被子為他蓋上,又讓小胖拿了自己的寢衣給他換上。看著身著玄色寢衣的慕容黎,執明一笑:

  果然,阿黎還是最適合赤色……

  「王上,」看著執明身上所散發的悲鬱之氣太過濃重,小胖不忍,「您也換一身衣裳吧。」此刻他的戰甲之上血跡斑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血。若是再繼續穿著,恐怕更要難過。

  執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身著戰甲,看了一眼已經安穩的慕容黎,隨後出了營帳……

  不出半日,軍營這邊肅穆嚴謹,氣氛凝重,瑤光境內也是人心惶惶:

  方夜和蕭然也想去執明那處探查慕容黎是否安好,只是如今朝野漸漸亂成了一鍋粥,他們要上下打點著,根本就走不開。

  百姓也是憂心忡忡,雖說慕容黎成了新帝,但是卻也沒有如同舊時君王一般,管理嚴明,制度改革更是讓他們受益匪淺。這才消停了多久啊,又出事了。

  慕容黎自然是百姓心中的明君,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只怕瑤光會大亂。

  如今慕容黎出了事,執明也來不及多想,只是下令讓大軍原地駐紮,攻打瑤光之事往後再議……

  天色明麗,和煦的清風拂過林間,偶爾的幾聲鳥鳴更是給人萬物寧和之感……

  林間小屋處,仲堃儀一身藤黃衣衫,正悠然的煮著茶。經過世事變遷,他終究變得沉穩,已不似當初的意氣風發。

  「仲先生可真是悠然自若啊。」不多時,一道爽朗而不失穩重的聲線響起,仲堃儀端著茶盞微微一頓,隨後輕抿了一口香茶。

  茶香四溢,滋味頓時美好至極……

  「前幾日陰雨天氣,如今難得見了陽光,自當是好好享受一番。」見來人已經走到對面坐下,仲堃儀也放下茶盞,「難不成開陽郡主捨得浪費這大好時光?」

  「本王自然捨不得。」佐奕笑了一聲,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只不過這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日還未到來。」

  「是啊。」仲堃儀嘆了口氣,「竟不想慕容黎這般命大,都這般了還是死不了。」慕容黎出事之時,駱珉就已經給自己傳了信息。

  只是沒想到執明對慕容黎的情誼如此之深,到了最後慕容黎都自己尋死了他也沒有把他殺了。

  「他一日不死,終究還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佐奕將茶水一飲而盡,神色凝重嚴肅。

  「……」仲堃儀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難不成開陽郡主想要此時此刻將慕容黎給毒殺?」想要借刀殺人,莫不是太過小看他了。

  「非也非也,」佐奕搖了搖頭,「本王還沒有蠢到這般地步。執明今日不同往昔,若是此時慕容黎死了,恐怕本王就大禍臨頭了。」

  當初執明本就有意要殺了自己,若非慕容黎阻攔,此刻他恐怕已經成了執明的劍下之魂。而今又觀執明對慕容黎的情誼,就算不是自己做的,只怕也在盛怒的執明手中難逃一劫。

  「那開陽郡主之意……」仲堃儀似笑非笑的望著面前之人。

  「慕容黎如今深得民心,如今生死未卜,瑤光國中恐怕已是亂做一團。」佐奕玩轉著手中的茶盞,「仲先生,我們最初的目的,可不是讓慕容黎死去。」

  「……」仲堃儀看著佐奕嘴角的笑容,一時沉默:

  他與慕容黎之間的恩怨太深,只是想著如何報復於他,讓他痛不欲生,到底不如這佐奕一心只想著爭奪天下。

  「我們奪得天下之日,便是仲先生報仇雪恨之時。如今也不急於讓慕容黎去死,只要讓執明與他之間間隙依存,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看著仲堃儀猶豫,佐奕心中冷笑,「只是這能讓瑤光大亂的機會,可是不多得的。」

  「開陽郡主所言甚是有理。」他突然一笑,變得坦然。「我即刻傳信於我的人,讓他按兵不動。」

  「仲先生睿智。」佐奕悅然,「相信與仲先生一同合作,這享受悠然時光的日子,定會在不久之後。」

  到那時候,就算是慕容黎大難不死,與執明矛盾依舊,瑤光也是大亂,他就不信慕容黎能有通天本領能應付這些。

  「開陽郡主亦然。」仲堃儀一笑,二人微微相互行了一禮……

  又是一夜,寂靜無聲。執明略微處理了一些軍營的瑣事,又回到主營帳中,守在慕容黎的床邊……

  看著那依舊憔悴的容顏,執明此刻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兩日了,阿黎已經昏迷不醒兩日了。如今這時間過得格外漫長,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在絕望之中等待著,勝過世間一切的痛苦。

  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執明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卻不知這答案是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再信任阿黎了呢?又是什麼能讓他變成今日的一國之主呢?

  「阿黎……」執明輕聲喚著他,握住慕容黎的手溫柔的摩挲著。

  因為自己的愚蠢,才害得阿黎成了今日這模樣,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似乎,他沒有給過阿黎一個解釋的機會……沒有給過。若是當初能聽一聽阿黎的解釋就好了,或許,他們不會走到今天這局面。

  「阿黎,你醒來好不好?」執明微微閉上眼眸,輕聲細語,極盡溫柔,「本王現在想聽你的解釋,想聽聽你到底想要什麼。本王現在想要這天下了,若是你所求之物是這天下,本王便為你奪下來可好?哪怕到最後,你不要本王也好。只是,不要丟下本王……阿黎,本王只有你了,不要……丟下本王……」

  淚珠滑落,在執明的衣衫上濺開。當一切變得明晰起來,答案已經變得不重要。

  或許,執明從未恨過慕容黎,只是愛著。因為太在乎,所以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到什麼事都猜忌……

  「阿黎……」床上之人沒有任何的變化,也沒有執明所苦苦哀求的任何反應,死寂得讓他害怕。

  這幾日,執明只感覺自己像是丟了魂魄。太傅子煜逝去之時也沒有過這種感覺,本來,慕容黎對於自己就是不同的存在……

  「你說什麼?!」

  恢宏的宮殿之中,奢華而文雅的房間之內,一身白色華服的男子將手中的筆狠狠一摔,墨汁在紙上瞬間暈染開來,只是男子也不管不顧這紙上的內容,猛地從案桌前站起,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還有……擔憂。

  「執明發兵瑤光,阿黎傷重生死不明?!」男子重複著方才底下官員所說之言,似乎並不相信。

  「此事千真萬確。」稟報此事的朝臣又行了一禮,神色極為認真,「這已經是四日前的事了……」

  「混帳!」男子俊顏一怒,打斷了那朝臣的話,還差點就把桌上的紙筆向那朝臣扔去,「四日前的事,何故現在才和本王稟報?!」

  「王上息怒……」那朝臣被嚇得立馬下跪。

  「不必多說!馬上發兵支援瑤光,救出阿黎!」男子當即下令。若是可以,他現在就想打入天權軍營,將阿黎帶走!

  「王上不可!」朝臣一聽又是一驚,「當初遖宿與瑤光一戰,王上與那慕容黎已經不和,此時出兵相助,只怕慕容黎並不領情。」

  「本王心意已決,無需再議!」毓驍一聲冷喝,現下心中記掛慕容黎,竟然感覺呼吸一窒。「立刻整頓兵馬!」

  他不喜歡戰爭,但是為了阿黎,什麼都值得。

  當初退出中垣回到遖宿,了解了事實真相的毓驍只感覺自己是多麼可笑。阿黎身為王室中人,那時所求不過是復國,利用自己又怎樣?若是當時換了位置,他恐怕也會這麼做!

  他不信,那麼久的相處,阿黎每次都是在利用他!

  朝臣正想外勸什麼,一個小宮人便快速進入書房向毓驍稟報:「王上,那位公子醒了。」

  「……」聽到這個消息,毓驍居然平靜下來,片刻之後卻是冷笑一聲:「呵……醒了?」說罷便快步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