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咬著唇,才沒有叫出聲來。
手掌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將程伽羅從她身上撐開。
她啞著嗓子,低聲提醒。
「你瘋了,我還流血呢!」
「讓他知道你是我的人,他才會對你死心。」
在她耳邊低語一句,程伽羅拉開她的手掌按在枕上。
低了頭,繼續放肆。
這麼多年,江芙當然也遇到過形形色色的男人。
時隔大半年,安隱還記得她在台上謝幕時戴的面紗,對她明顯是印象深刻。
這樣狂熱的粉絲,還是個跨國走私商。
如果真的對她起了心思,絕對是比程伽羅還難纏的大麻煩。
知道程伽羅是在保護她,江芙很配合地演戲。
「你輕點。」
「討厭,你別親那兒……」
……
起初,只是演。
到後面,她已經是不知不覺淪陷。
手掌被他壓著不能動,她不自覺地縮起膝蓋,弓著腰想要與他更親近。
從她裙下縮回手掌,程伽羅轉臉看一眼地毯上的手機。
屏幕暗著,電話已經掛斷。
鬆開她手腕,程伽羅抬手拂開她臉上的亂發。
「想要我?」
江芙輕喘口氣,咽一口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
「少得意,演戲而已。」
「你也就剩下嘴硬了。」
全身還有些脫力發軟,江芙躺著沒動。
「我不光嘴硬,心也硬。」
程伽羅笑了笑,躺到她身側,從桌上捏過一支煙。
送到唇邊,又放回桌上。
「小不點?」
「恩?」
「真的不考慮和我談個戀愛?」
江芙轉過臉,看他一眼。
男人眸色深沉,不像是玩笑的口氣。
撐床起身,將滑下去的衣帶重新拉上肩膀,趿上自己的拖鞋。
江芙彎身撿起自己的手機,再開口時,已經是語氣平靜。
「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就好,別談感情,傷心。」
拉開門,她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坐起身,將煙放到唇邊點燃。
程伽羅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團煙霧。
淡青色的煙霧,朦朧男人的表情。
良久。
屋內,一聲輕嘆。
……
……
考慮到安全問題,第二天一整天,江芙都窩在酒店沒有出門,午餐也是讓侍者送到房間吃的。
黃昏時分,她收拾好行李的時候,出門辦事的程伽羅也準時返回酒店。
「飛機我已經幫你安排好,演出結束後,我直接送你和米萊去機場。」
程伽羅從紙袋裡取出一隻餐盒,送到她手裡。
「那……你喜歡的紅墈雞蛋仔。」
她第一次來港城,還是小時候和沈蘭心一起過來演出,一直心心念念著港城的雞蛋仔。
結果天公不作美,從早上就下雨。
程伽羅特意帶她過去,她在車上等,少年撐著傘幫她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兩份。
「你還記得呀?」江芙笑著接過去,找開包裝咬一小口,有點失望的皺眉,「好像沒有以前好吃了,這不是原來那家吧?」
「東西還是一樣的,只是你長大了而已。」
將她的行李箱交給於墨,程伽羅看看時間。
「再晚一點會堵車的,等你吃完我們就出發,晚餐到現場再吃。」
「不用,我帶在路上吃。」江芙捧著雞蛋仔站起身,「走吧。」
兩人一起下樓的時候,於墨已經將車子駛過來,停在酒店門口。
程伽羅和江芙坐進后座,車子啟動,駛向劇場的方向。
不遠處。
白色越野車上,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用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人我找到了,帶著行李,似乎準備離開,不過……程伽羅和她在一起。」
「兩個一起除掉,我付你雙倍。」
「好,成交。」
男人打開車窗,將手機扔到路邊的下水道。
白色越野車,遠遠地跟到程伽羅和江芙的車子後面。
將車子拐上通往劇場大路,於墨看一眼後視鏡。
「程先生,好像有尾巴,白色越野車。」
程伽羅側眸,掃一眼後視鏡片刻。
「小不點兒,臉遮上。」
江芙忙著放下吃到一半的雞蛋仔,取出一隻口罩戴到臉上。
「什麼人啊?」
「現在還不確定。」程伽羅收回目光,「甩掉他,別太明顯了。」
「收到。」
於墨答應一聲,將汽車並道左轉,任對方又跟了兩條街。
看準機會,於墨踩油門提速,汽車壓著黃燈最後一秒駛過路口。
白色越野車被紅燈攔在後面,眼看著程伽羅的車子消失在視野中。
鴨舌帽男人氣惱地拍一把方向盤。
「媽的。
幾條街外,黑色勞斯停在劇場內部停車場。
程伽羅拉開車門,幫江芙扶下車。
「在這裡等我們。」
向於墨吩咐一句,他伸手扶住江芙的手臂,一路將她護送到後台化妝間。
江芙摘掉臉上的口罩,先一步走進去。
米萊正從化妝盒裡取出她需要的行頭。
「溪……」
看到隨後跟進來的程伽羅,米萊一怔。
「程先生,你別誤會,我是想說,那個……溪……對了……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程伽羅:……
江芙笑出聲來:「他知道,不用背詩了。」
「您早說啊,心臟病差點給我整犯了。」
米萊長出口氣,提著的心落回原地,將準備好的晚餐送到江芙面前,看到程伽羅,她一怔。
「不好意思,程先生,我就準備兩份晚餐。要不……我去幫您買一份兒?」
「不用。」
程伽羅走到化妝室的後窗邊,向外看了看,將百葉窗關好。
「你到門口守著,不許走遠。不管對方是誰,有什麼理由,都不許他進來。還有,如果有人送禮物,直接交給保安處理。」
剛剛跟蹤的人,到底是衝著他,還是衝著江芙拿來的,程伽羅還不確定,當然是凡事小心為妙。
「可是,我還要幫角兒化妝。」
「我來。」
「您?」米萊語氣懷疑,「行嗎?」
「我幫她化妝的時候,你還上幼兒園呢。」
米萊:……
江芙笑了笑,轉過臉。
「放心吧,他可是沈蘭心的兒子,這么小事難不住他的。」
「那……我就不打擾二位啦。」
米萊向她做個鬼臉,拉開門站到門外。
因為路上吃過雞蛋仔,江芙晚餐沒吃幾口就放下。
仔細用濕巾擦擦臉,做好化妝的準備。
程伽羅走過來,幫她理理長發。
「今晚上演什麼?」
「昭君出塞。」
說完這四個字,她放鬆後背靠到化妝椅椅背上,微微抬起臉。
如果是米萊幫她化妝,江芙還要幫忙。
對方既然是程伽羅,她只管坐著就是,其他的事情不用她管。
化底妝、拍紅、描眉、勾眼、勒頭、貼片子……
男人的動作不緊不慢,卻是行雲流水一般,嫻熟絲滑。
「好了。」
江芙轉過臉,看看鏡中的自己,滿意地扯扯唇角。
「可以啊小叔,這麼多年,手藝還在呢!」
拿過架子上的戲服中衣,程伽羅抬抬下巴。
「自己換還是我幫你?」
「少耍流氓。」
拿過他手中的戲服,江芙站到換衣區,一把拉上帘子。
程伽羅取過架上的其他戲服,搭在手臂上,站在換衣簾外。
「你以為一張帘子就能攔住我?」
江芙將換下來的裙子送到簾外,接過他遞過去的戲服。
「帘子擋君子,不擋小人,小叔要當小人嗎?」
將她脫下來的裙子折好,搭到椅背上。
程伽羅自嘲一笑:「對你做出這種事,我還算什麼君子?」
江芙穿好戲服,拉開帘子。
「你說什麼?」
「沒什麼。」
程伽羅捧過桌上插著翎子的鳳冠,幫她蓋到頭上,幫她整理好頭冠兩側的狐尾。
「記得提醒米萊,如果有人向她問起我們的關係,不要讓她告訴別人,我是你小叔。」
「放心吧,米萊有分寸,不會出賣我的。」
拿到紅色大氅幫她披到肩上,系好,程伽羅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但願,是他想多了。
「角兒。」米萊敲敲門,走進來,「外面有一位安先生,說是您和程先生的朋友。」
江芙側眸,看向程伽羅,程伽羅輕輕點頭。
走到米萊身側,江芙輕聲在耳邊提醒她兩句。
「讓他進來吧。」
米萊拉開門,將安隱請進來。
男人捧著花,笑得依舊是一臉溫柔。
江芙看在眼裡,卻已經不會覺得如沐春風。
安隱上前一步,將手中的花束遞給江芙。
「知道溪客小姐今晚就要走,特意過來看看,沒有打擾到二位吧?」
「怎麼會,安先生有心了。」江芙接過花束,道聲謝,順手將花送到程伽羅手裡,「我馬上要上台候場,你們聊吧!」
帶上米萊一起,江芙走出化妝間。
安隱轉過臉,注視著她穿著戲服的背影,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溪客小姐簡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她是人。」
「人不能是藝術品嗎?」
「當然不能,因為人是有靈魂且自由的,不會成為他人的擺設和所有物。」
安隱怔了怔,然後笑出聲來。
「程先生放心,我不會和你搶女人,畢竟……以後大家還要一起做生意的。」
「那就好。」程伽羅也笑起來,「安先生不去看演出嗎?」
「當然要去,這麼精彩的演出我可不會錯過,程先生要一起嗎?」
「我會在後台處等她。」
「看來,我是沒有這個福份了。」
安隱聳聳肩膀,帶著等在外面的助理離開。
程伽羅跟出來,順手將花束送給一位後台的工作人員,大步走到舞台出口。
江芙已經站到舞台中央,一個亮相已經是滿堂彩。
昭君出塞,將文戲與武戲結合,青衣的唱與刀馬旦的動作結合。
不光要唱詞,還會同時表現出馬上、馬下的高難度動作,表演起來並不容易。
台上的江芙,卻是遊刃有餘,引得台下喝彩聲不斷。
米萊站在旁邊,注視著台上聚光燈下的身影,一臉驕傲。
「我們家角兒厲害吧?」
程伽羅沒出聲。
他們只看到她的光鮮,哪裡知道她受過的罪?
小姑娘小時候押腿壓功,大半夜疼得哭醒。
一大早到荷塘邊吊嗓子,眼睛都是腫的。
藝術品?
想到安隱的那句評價,程伽羅暗暗皺眉。
那混蛋要是敢打她的主意,他一定親手殺了他。
感覺到身側的寒意,米萊轉過臉。
看到昏暗的後檯燈光下,程伽羅的表情,下意識地向旁退了退。
「程先生,您……還好吧?」
程伽羅側眸,視線落在她臉上。
「如果你敢告訴任何人,小不點兒的真實身份,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我不會出賣角兒的,用不著您提醒。」
「如果刀抵在脖子上,槍頂在頭上,你還能這麼說嗎?」
米萊怔住。
片刻,她再次開口。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出賣我們家角兒的,我雖然窮,也是有良心的。」
這一次,小姑娘的語氣格外堅定。
最開始,她就是找工作,混口飯吃。
剛接觸戲曲這行,她什麼不懂。
試用期還沒過的時候,她闌尾炎發作,發燒把時間搞錯,害得江芙違約。
原本以為江芙會直接把她開除,江芙不但沒怪她,還連夜開車將她送到醫院手術。
好幾年,風風雨雨走過來。
二人早已經超越老闆和手下的關係。
程伽羅還要再說什麼,劇場內已經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向觀眾謝幕之後,江芙轉身走出舞台。
這一番又唱又打,她的額上都已經滿是細汗。
米萊第一個迎過去,打開身上鼓囊囊的背包。
摸出保溫杯擰開蓋子,將準備好的吸管塞進去,送到江芙嘴邊。
「角兒,快趁熱喝兩口潤潤嗓子。」
程伽羅看在眼裡,鬆了口氣。
看得出來,這位對江芙是一片真心。
三人回到化妝間,江芙換下戲服,卸完妝。
程伽羅和米萊一起收拾好她的行頭和東西,幾人一起坐上車趕往機場。
程伽羅側在椅背上,不時掃一眼後視鏡,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汽車駛出城區,拐上跨海大橋,眼看著就要駛下橋尾。
一輛白色封閉貨車,突然加速衝到幾人的車側。
「於墨,小心!」
程伽羅感覺到不對,大聲提醒。
嘭!
封閉貨車衝過來,狠狠撞在幾人的車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