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停下腳步轉過臉。

  穿著一件漂亮裙裝的江薇，手裡捧著劇本，正皺眉看著她。

  「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還沒資格管我。」

  江芙甩開她的胳膊，邁步要走。

  「你給我站住！」江薇伸臂攔住她，目光戒備地打量她一眼，「你是不是也是來試鏡的？」

  江薇來試探的是劇中的女二號——梅蘭芳的第三房妻子，京劇演員孟小冬。

  因為受母親的影響，江薇也學過幾年戲。

  楊婷覺得現在學戲沒前途，她才改行學習表演。

  因為劇中的孟小冬也是一名京劇演員，導演特別要求，有京劇基礎的女演員。

  楊婷找人幫著托關係，將江薇介紹過來。

  好不容易能過初選，這次是來正式試鏡。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江芙肯定也是來試鏡這個角色。

  懶得和對方浪費時間，江芙語氣冷淡。

  「我趕時間，讓開。」

  江薇扯扯唇角，故意放大音量。

  「大家聽聽，都是來試鏡的，她想不排隊第一個進去，憑什麼？」

  一旁排隊的演員們，哪裡知道真假。

  這麼熱的天氣，眾人都已經在外面排隊許久，心情都很浮躁。

  江薇一句話，頓時激起眾怒。

  紛紛走過來，攔住江芙。

  「我們先來了，憑什麼你先進？」

  「什麼人啊，一點素質都沒。」

  「就是，想試鏡後面排隊去！」

  ……

  「諸位別誤會……」江芙豎起右手，示意眾人安靜，「我不是來和你們搶角色，我是劇組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江薇冷哼，「你的工作證呢，騙誰啊？」

  將手中的劇本和報名表夾到腋下，她摸出包里的飲料瓶，悄悄擰開瓶蓋。

  剛剛江薇排隊時候就已經打探過，試鏡孟小冬的演員有三個，另外兩個都比她差。

  她原本是信心滿滿地認為，自己一定能拿到這個角色。

  沒想到，一轉眼就看到江芙。

  江薇很清楚，自己沒有江芙漂亮，在京劇上的造詣也沒有她高。

  如果江芙也和她一樣，試鏡這個角色，那無疑就是她最強大的競爭對手。

  好不容易能夠爭取到一個女二號，江薇當然不允許，江芙擋她的路。

  看準機會，她抬起右手，想要將飲料潑到江芙身上。

  兩人一起長大，江薇是什麼貨色，江芙當然最清楚。

  從對方摸出飲料瓶開始，江芙就已經在提防。

  眼看著江薇抬起右手，將飲料潑過來。

  她左腳輕點地面，一個利落地旋身，很輕易就將飲料避過。

  嘩——

  大半瓶飲料，全潑在江芙身後的年輕女孩身上。

  精緻的白裙子上，染著黃色果汁，簡直是慘不忍睹。

  女孩平白無故被江薇潑上一身飲料，自然不會罷休。

  「你怎麼回事，潑我幹什麼？」

  「小薇！」江芙端出姐姐的架子，「還不向人家道歉？」

  江薇原本正想道歉，聽到江芙說話，頓時滿心逆反。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對面的女生，也不是善茬，指著江薇的鼻子就罵。

  「做錯事還不道歉是不是，我告訴我，我這條裙子可是新買的？」

  江薇的脾氣自然忍不住，立刻反唇相譏。

  「不就是一件裙子嗎，多少錢我賠你。」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大聲。

  江芙抬起手指，優雅地理了理衣發，側臉掃了一眼試鏡室的門。

  陸誠這個暴脾氣，也該到達戰場了吧？

  砰！

  試鏡室的門，被人一把拉開。

  如她所料，導演陸誠第一個衝出來。

  「都給我閉嘴！」掃一眼四周，陸誠張嘴就罵，「這是菜市場嗎？不想試鏡地全給我出去！」

  一句話，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被潑上飲料的女孩，抽抽噎噎地哭著指住江薇。

  「導演，我不是故意要和她吵架，是她……她知道我和她一樣是試鏡孟小冬這個角色，故意拿飲料潑我，想要讓我不能試鏡。」

  目光掃過女孩身上的果汁，陸誠側眸看向江薇。

  「這是你潑的？」

  「我……」江薇咬了咬唇，抬手向江芙一指，「導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實這件事情全是因為她。」

  「小薇，你別冤枉我。」

  江芙「一臉委屈」地推推平光眼鏡，壓住想笑的唇角。

  來啊，好妹妹，使勁造作。

  畢竟，不作是不會死的。

  陸誠正在氣頭上，原本並沒有注意到江芙。

  看一眼江芙，陸誠的目光再次落在江薇臉上。

  難不成，有人欺負自家最可愛的芙丫頭了？

  陸誠邁下台階，一臉關切地站到江芙面前。

  「怎麼回事？」

  江薇哪裡知道，陸誠與江芙的關係。

  生怕江芙說出真相，立刻就添油加醋地向江芙身上潑髒水。

  「導演，這件事情就怪她。大家都排隊，就她不排，還對我特別囂張，我剛剛原本拿著飲料要喝，結果……她撞到我身上，我才不小心把飲料灑了。」

  「她是我請來的藝術顧問，排什麼隊？」

  喝住江薇，陸誠轉臉看向江芙，再開口已經是語氣溫柔。

  「芙丫頭，你告訴陸伯伯，到底怎麼回事？」

  芙丫頭？

  陸伯伯！

  一句話，信息量已經足夠大。

  在場的哪個是傻子？

  一眾演員立刻就猜到，江芙與陸誠關係不淺。

  「導演，她說謊！」

  「沒錯，都是她鬧事，她拉住人家不讓人家走，果汁也是她故意潑的！」

  ……

  眾人指著江薇，你一句，我一句地指責。

  不用江芙張嘴，已經將真相還原。

  陸誠的臉氣得鐵青，抬手指住江薇的鼻子。

  「你好大的膽子，都欺負到我的人頭上了？」

  江薇忙著賠個笑臉，主動和陸誠套近乎。

  「陸導，您別誤會，她可是我姐，我怎麼會欺負她？」

  「妹妹？」陸誠眯眸打量江薇一眼，「你是江遠之的女兒？」

  江薇以為事情還有轉機，主動表明身份。

  「沒錯沒錯，我媽是楊婷。」

  江芙暗笑。

  陸誠最恨的可就是楊婷這個小三，她竟然還主動送人頭。

  聽江薇表明身份，陸誠的火頓時躥起來。

  「你是什麼東西，還想在我這兒撒野！」

  從旁邊的男演員手裡，奪過喝到一半的杯裝可樂。

  陸誠扯下杯蓋，抬手將可樂連冰一聲潑在江薇臉上。

  江薇根本沒防備，一大杯可樂是一點沒浪費。

  新裙子被可樂浸濕，特意化的妝也花了大半。

  江薇抬手抹一把臉，直接把前額的假髮片都扯下來。

  哈——

  四周，一片鬨笑。

  江薇哪裡還忍得住，眼淚當場就掉下來。

  「陸導，您……您也太欺負人了吧？！」

  「我今兒還就欺負你了，怎麼著？」

  陸誠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報名表，掃一眼上面的名字。

  「江薇，好，我記住你了。以後凡是我陸誠參與的戲，你連個死屍都別想演！」

  一把將報名表揉成一團，扔在江薇身上，陸誠抬手向院門一指。

  「滾！」

  江薇抹著眼淚，一臉狼狽的跑出去。

  陸誠皺眉掃一眼眾人，將江芙拉到身側。

  「這是我侄女江芙，以後哪個不開眼的再敢和她叫板，別怪我姓陸的翻臉不認人。」

  剛剛見識過這位的暴脾氣，眾人一個個都是低眉順眼，大氣都不敢出。

  「算了，陸伯伯，沒必要為這種人生氣。」江芙笑著扶住他的胳膊，「這麼熱的天兒，大家都等很久了，咱們快點開始吧？」

  陸誠皺著眉，一臉心疼。

  「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

  這兩個字早就和她不沾邊了。

  江芙做個鬼臉：「這不是您的地盤嗎，有您呢，還用得著我出手？」

  「好了，大家繼續！」

  陸誠擺擺手，笑著將她拉到試鏡室。

  不到一上午，事情就已經在整個劇組傳開。

  從副導演到群演，都已經知道江芙是陸誠的人。

  全組上下，個個對她恭恭敬敬。

  就連中午負責送午餐的大叔，都是巴巴地跑來，特意給江芙送來果切和飲料拍馬屁。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鐘，所有演員的試鏡才完成。

  江芙又和導演組一起開選角會，商議好每個角色最後人選，已經是黃昏時分。

  心裡記掛著和程伽羅的約定，江芙拒絕陸誠請她吃飯的邀請，急匆匆地開上車，返回城區。

  找一家美容店做個頭髮，換上之前挑好的裙子。

  她按照請柬上的地點，來到三環邊的梅地亞酒店樓上的多功能廳。

  出示請柬走進大廳，她正準備給程伽羅打個電話。

  「小不點，這邊兒！」

  不遠處，傳來程伽羅的聲音。

  江芙轉過臉，一眼就看到程伽羅。

  男人一身月白色西裝，衣襟隨意地鬆散著，露出裡面同色麻質新中式襯衣。

  從頭到腳，除了手中那串佛珠，不染半點雜色。

  站在人群中，當真如一輪皎月，聖潔出塵。

  哪怕是她，也是驚艷地呆怔兩秒才回過神來，快步走到他身側，向眾人點頭打個招呼。

  「喂，這是程先生的女朋友吧？」

  「俊男美女真是般配。」

  ……

  四周的賓客你一句我一句地誇讚。

  江芙忙著解釋：「大家別誤會，這是我小叔，我叫江芙，請多多關照。」

  一位客人笑呵呵地開口：「原來是程先生的侄女啊，我還以為二位這是情侶裝，誤會誤會。」

  經他這一提醒，江芙這才注意到。

  二人的衣服是同一個顏色，而且是同樣的新中式風，確實很像情侶裝。

  她側眸，掃一眼程伽羅的臉。

  難道是看到她的裙子，他故意挑得這套衣服？

  江芙還在好奇，程伽羅已經伸過手掌，擁住她的腰。

  「我來介紹一下，我們家小不點小時候學過京戲，專業是二胡表演，對老北京和京劇文化了如指掌，這次協會的文化季活動，她會做我的助理。諸位有什麼需要，儘管找她。」

  江芙：……

  好傢夥。

  不光要她暖床，還要她給他打工。

  資本家都沒他黑。

  「江小姐，您看，能不能幫我們的舞團安排個演出場地。」

  「是啊，要是有合適的場地，江小姐也幫我們介紹介紹，我們文化公司里正策劃一個國風書畫展。」

  江芙正準備找藉口回絕程伽羅的無理要求。

  聽到眾人這邊一說，立刻露出笑容。

  「沒問題，我剛好有一個絕佳場地。」

  錢主動送上門，江芙當然不會拒絕。

  向大家簡單介紹一下梅心戲劇的情況，她從包里摸出自己的名片，一一分發給眾人。

  「具體情況，大家可以打電話和我細談。是自己家的地方，場地費我一定給諸位多打個折扣。」

  「沒問題。」

  「江小姐可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啊！」

  ……

  眾人都是一臉喜色。

  「程伽羅，您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回燕京都不告訴我一聲？」

  不遠聲，一聲嬌嗔，甜度N個加號。

  江芙雞皮疙瘩抖擻一地。

  好奇地轉過臉，只見一身紅色禮服裙，打扮得明艷性感的顧雨菲正向二人走過來。

  看到她，程伽羅主動縮回，圈在江芙腰上的手掌。

  「你怎麼也來了？」

  感覺到他的動作，江芙狐疑地眨眨眼睛。

  這位一出現，程伽羅就主動和她保持距離。

  難不成……

  程伽羅喜歡的人是顧雨菲。

  對了，菲字的拼音，不就是「F」開頭？

  「只許你來，就不許我來啊？」

  顧雨菲白他一眼，視線落在江芙身上，染上敵意。

  「伽羅，這位是誰啊？」

  程伽羅重新抬起手掌。

  不過這一次，扶住的是江芙的肩膀。

  「這是我們家小不點兒——江芙。」程伽羅主動介紹，「這是大嫂的侄女顧雨菲小姐，論輩論，你該叫她一聲姐姐的。」

  顧雨菲一臉驚訝。

  江家那個小可憐蟲，竟然出落成這樣的大美人了。

  「原來是顧姐姐啊！」江芙笑得乖巧，「不好意思啊，早知道是您，那車位我就讓給您了。」

  程伽羅微微皺眉：「什麼車位？」

  顧雨菲當然不願意在心儀的男人面前，說出自己乾的壞事兒。

  「啊，沒什麼，就是一場誤會。」

  擔心江芙說出停車場的事，她假裝親熱，拉住江芙的胳膊。

  「來，姐姐幫你介紹幾個朋友認識。」

  將江芙拉到一邊，確定程伽羅不會聽到，顧雨菲裝出一臉親熱。

  「之前不好意思，姐姐沒認出是你。」

  看一眼不遠處的程伽羅，顧雨菲抬手取下腕上的鑽石手鐲。

  拉過江芙的胳膊，幫她戴上。

  「這條手鐲就算是姐姐給你賠個不是，你別告訴你小叔好不好？」

  「那怎麼行，這手鐲是一對的，我拿您一隻，您也沒法戴，我也沒法戴，還是算了吧！」

  抬起手腕，江芙做出要摘下來的手勢。

  想要封她的嘴，一隻手鐲可不行。

  「姐姐再把這一隻給你不就行了？」

  顧雨菲抹下另一隻手鐲，一起套上她的手腕。

  「記得，可要幫姐姐保密啊！」

  江芙掃一眼腕上那對，價值不菲的鑽石手鐲，笑得眉眼彎彎。

  明兒拿去賣了，就算是打個八折，應該也能賣幾十萬。

  「姐姐一片盛情，我就不客氣啦！您放心，今天停車場的事，我一定爛在肚子裡。」

  江芙故意打量顧雨菲一眼。

  「姐姐身材真好，今晚上，您應該穿旗袍的。」

  「是嗎？」被美女誇讚，顧雨菲自然也是十分得意，「你覺得我適合穿旗袍？」

  「姐姐這麼漂亮，當然是這穿什麼都好看，不過……」江芙壓低聲音，「我家小叔喜歡女人穿旗袍。」

  「真的？」

  「我還能騙你，您沒看他今天穿的衣服都是新中式，我這條裙子也是他在溪客旗袍訂製店裡，幫我挑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店裡問問，他最喜歡那裡的雲錦旗袍。」

  顧雨菲生怕記錯，忙著取出手機。

  「你說的是哪家店，我記一下。」

  「溪客旗袍，小溪的溪，客人的客，就在今天那個停車場六樓。我今天去那就是幫我小叔挑布料的。雨菲姐您氣質好，身材又好，再穿一件雲旗旗袍，我小叔看到非迷死不可！」

  顧雨菲被她誇得心花怒放：「就你嘴甜。」

  江芙笑眼彎彎：「您要是過去，記得提我的名字，我經常去那家店訂衣服，到時候，您就說是我姐姐，店裡肯定會給您打折的。」

  「如果我把你小叔追到手，你就是第一大功臣。」

  「那您可要加油啊！」

  江芙抬起右手，向她抓了抓。

  眼看著顧雨菲湊過去，和程伽羅聊天。

  她轉身走到一旁幾位正在聊天的名媛身側。

  「幾位聊什麼呢？」

  幾人看到她，立刻圍過來。

  「江小姐，那是你小叔啊！」

  「他真是程家老三啊？」

  「他結婚了嗎？」

  ……

  程伽羅一出現，瞬間就征服全場單身女孩的芳心。

  「當然沒有。」江芙笑語，「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家小叔最喜歡女孩穿旗袍。」

  「真的？」

  「那當然，我告訴幾位姐姐喲，你們要訂旗袍一定要去溪客旗袍店，我小叔可是那裡的常客，說不定還能來個偶遇呢！」

  「地址給我一個。」

  「我也要！」

  ……

  江芙笑眯眯打開手機，加上幾人的微信。

  「我給你們發一個店面位置，到時候你們就說是我的朋友，讓店裡的經理給你們打個折扣。」

  「記住，一定要訂雲錦旗袍啊，那可是我小叔最喜歡的。」

  「你們聽我的，准沒錯，我家小叔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我最清楚了……」

  她賺錢賺得認真，根本沒注意到，身後男人已經走近。

  站在她對面的女孩子，看到程伽羅，頓時俏臉通紅。

  「程……程先生？」

  程伽羅？

  江芙轉過臉，正對上男人黑沉沉的眼睛。

  她心虛地賠個笑臉。

  「小叔，您聊完了？」

  抓住她的胳膊，程伽羅將她拉到旁邊的休息室，一把將門關緊。

  男人身上危險的氣息溢出來。

  江芙後退一步：「小叔，您這是幹什麼？」

  程伽羅轉過身，站到她面前。

  「怎麼，想幫我介紹女朋友？」

  她只是扯著他的大旗賺錢而已。

  當然，這話不能說。

  江芙扯起唇角，「幫您找個小嬸不好嗎，爺爺不是一直希望您快點結婚的嗎？」

  「那你倒是說說，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程伽羅上前一步，語氣陰沉。

  「說啊！」

  被男人氣勢所迫，江芙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膝蓋後窩撞到沙發，她跌坐下去。

  彎下身，將手撐在她頭側的沙發上，程伽羅逼近她的眼睛。

  「江芙，這次的遊戲是你開得頭，我不退出，你就要陪我玩到底！」

  這個混蛋，不想放過她是嗎？

  江芙也來了脾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拉到自己身上。

  「那小叔等什麼呢，來啊？睡啊！」

  程伽羅喉結滾了滾，皺眉將頭避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這個那個呢，不就是饞她身子嗎？

  「還得我主動是嗎？好！」

  摟住他的頸，她抬起臉，主動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