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這一番話落得擲地有聲,而且等於是把周遭那些圍觀百姓們壓抑多年的心聲給吐露出來了!
今時今日,沈涼和司小空的倒霉遭遇,不知曾經在淮城百姓們身上發生過多少次。
而他們要面對的,也不僅僅是一個項家,一個項正林。
古朝時代背景下,階層的差距尤為明顯,而最底層的老百姓們,當「奴隸」也當習慣了,除非有將星之才領頭辦事,否則的話,百分之九十九的老百姓,都會選擇從出生開始,一直跪到死。
他們沒有情緒嗎?
不憤怒嗎?
不想反抗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只不過理智告訴他們,反抗是沒有意義的,面對如此大炎盛世,他們擁有了一個還算和諧穩定的生存環境,可能會面臨權貴人家、富貴人家的欺壓,卻也總比常年戰亂,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強。
與此相應的,王朝兵力充足,就算是你幽州淮城的老百姓,舉城起義,最後的結果也一定是在非常短的時間內,遭到皇室派兵鎮壓。
所以避免麻煩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自找麻煩。
好比這些百姓口中開豆腐鋪子的老張頭,你說老張頭年紀大了,女兒又還沒出嫁,想節約點運營成本,叫自家姑娘來鋪子裡幫忙賣賣豆腐,他犯歹嗎?
可話又說回來。
老張頭明知自家姑娘有幾份姿色,淮城裡還不缺惡少巡街,咱就是說,你讓你姑娘幫忙做生意的時候,自己畫畫妝容,點十幾粒假麻子在臉上,衣物裡面再填充的臃腫些,那她能入的了項正林的眼?
人不會被尿憋死。
你不想辦法好好活著,那就只能在錯誤的時代背景下,遭受不公正的對待!
不過沈涼一番話,雖然是說出了老百姓們平日裡不敢說出的心聲,卻也沒能成功藉助一手民憤來壯大己方力量。
沒辦法,人跪的久了,就站不起來了。
「這小兄弟可真是敢說啊!明知道城判府跟項家穿一條褲子,還敢對著幹,他就不怕被人家整死嗎?」
「要我說,老老實實低個頭,認個錯,哪怕是下跪也行啊,總比被抓進大牢遭罪強不是?」
「等著看吧,項家少爺和他請來的這幾位城衛大人,肯定不會輕易罷休的。」
為首周城衛,在聽了沈涼接連提出的三個問題後,也不是傻子的進行了一瞬間思考。
能條理如此清晰的用大炎律法保護自己,這種人,能是乞丐?
就算是乞丐,恐怕落魄之前,家裡也得有幾分底蘊!
再說這三個問題,緊皺眉頭,一言不發的周城衛,是一個都回答不了。
第一個問題,他從到了現場的那一刻開始,就壓根沒考慮過要詢問沈涼和司小空的說法,別的都不提,就說他收了項正林銀票這一條,就不會不拿錢辦事,他是想著,區區兩個乞丐而已,帶回去,上點刑,扛不住簽字畫押了,直接關進大牢招呼一年半載的,啥時候牢房不夠用了,啥時候就給放了完事,哪能想到這倆小乞丐還不認頭就這麼被抓走。
第二個問題,說要把項正林一起帶回城判府對簿公堂,那更是扯淡中的扯淡,他要給項正林帶回去了,完事甭管結果怎麼樣,項正林一個不高興,把事兒捅給項家家主,也就是他爹,回頭他爹再找他頂頭上司城判大人告一狀,說不準他這身城衛官服都得脫了!是得罪兩個乞丐,還是得罪項家少爺,這選擇題難嗎?
第三個問題,聽起來似乎責任重大,實際上卻是他最不擔心的問題。
因為只要人抓回牢里了,憑他們兄弟幾個這麼多年的辦案手段,想讓兩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年輕吐口,那還不是手拿把掐?因此,自然也就不存在「無罪釋放」、「抓錯無辜百姓」一說了。
可現在不是說你第三個問題不擔心就能直接辦事的,這三個問題,每一個都是一把刀子,有一個擋不住,身上就得受傷流血。
周遭湊熱鬧的百姓們議論紛紛,周城衛思緒混亂,根本沒工夫仔細聽他們在說什麼,只當是這群不知死活的百姓,正在議論他和另外三名同僚的為公不正,若是真激起民憤,鬧出能叫城判大人上面的人關注到的動靜來,那他們這幾個小小城衛,還不是彈指間就得被弄死?
想著想著,周城衛心煩意亂之餘,額頭上也是冒了汗,不由得瞪著眼睛沖四周怒斥道:
「都沒事幹了是嗎?!趕緊散了,該幹嘛幹嘛去!再聚眾喧囂,小心本城衛把你們全抓回牢里伺候!」
此話一出,周遭圍觀百姓們,紛紛象徵性的往後退了幾步,他們一家一戶一人,確實是畏懼官與商,可這麼多百姓湊一塊,而且還不鬧事,只看熱鬧,那城判府還能真胡亂抓人入獄?
如果周城衛真這麼幹了,那淮城百姓們,就真該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舉旗起義了!
唬了兩句圍觀百姓,見沒起到什麼效果,周城衛也就沒再理睬。
這時鑽回馬車的項正林又走了出來,一見周城衛,立馬熟絡的掛上笑容,下車相會。
「哎呦,原來是周大哥啊,給你添麻煩了。」
周城衛本應保持嚴肅,卻架不住金主爸爸給的多啊,於是也一樣笑了笑,沖項正林點頭道;
「項少爺,咱們有些日子不見了。」
「是,這些天我爹管得嚴,非得讓我在家裡讀書練字,說我要是繼續廝混下去,往後指定是得把家底敗光,這不,今天難得把我放出來透透氣,正好碰見周大哥你了,那我也不回去了,晚上咱再找個地方喝點,敘敘舊。」
周城衛擺擺手,甩給項正林一個眼色,意思是吃飯喝酒玩女人沒問題,白P誰不樂意啊?不過當下有公務,咱還是保持著點距離,別整得老百姓們都知道咱官商勾結,穿一條褲子。
項正林紈絝歸紈絝,卻也不是傻子,看出周城衛的眼神含義後,立馬嚴肅起來,指著沈涼和司小空說道:
「周城衛,這倆人是偷馬賊,馬車我認識,是我在鄰城一位朋友的,他跟我約好了今日在淮城喝酒,可我等了一天也沒見人,如今看來,怕是來的路上,著了這倆瘋乞丐的道了,您可得給我那位朋友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