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眸光雖瞧著柔和,可其中卻不乏刀光劍影。
雨越下越大,聲音也隨之變大。
「操練場的弟兄們還在等著我。」
陳康健舒了口氣,淺笑開聲。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沈綰棠薄唇卻勾了勾——
哪裡是什麼操練場的弟兄們,明明是他自己個兒,招架不住了。
等在不遠處的婢女緩緩上前來,福了福道:「姑娘,下雨了,回屋吧。」
話音落下,一陣風吹了過來,攜著雨點一起落在了亭子之中。
沈綰棠挑了挑眉,將手邊的茶盞拿起:「正是秋日裡的好風景,若是回了房間,豈不是辜負了這番美景?」
彼時,營帳之中。
「根據斥候得到的消息,這邊,這邊,還有這邊都是陳康健部署防禦的最要害之地。」
地圖前,海慶南將方才說的那些地方圈了出來。
岑霄一眼便瞧見了那個熟悉的地形,骨節分明的手指了上去:「這裡,也是。」
海慶南眉頭微蹙,看向一旁。
「我與沈綰棠一同前去,剛好瞧見了章山帶人部署機關。」
一提起沈綰棠,岑霄的情緒總是很不好。
「十日之後發起總攻,今日便開始布陣,按著從前商量好的來進行。」
岑霄長舒一口氣,開口道。
將事情安排下去,岑霄陰沉著臉,便回到了營帳之中。
「岑霄!」
海慶南緊隨其後,眉頭緊蹙,儼然一副氣急了的模樣:「我瞧你自從回了京城,便昏了腦袋!如今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如此草率!」
岑霄本無意與昔日好友爭吵,只是聽到最後一句話,他驀地抬起眼眸,眸光中的殺氣咄咄逼人。
「海慶南,我當你是我的摯友,你如何說我都沒問題,可你為何如此說沈綰棠?」岑霄站起身來,長眉緊鎖,額上的青筋也跟著暴起。
「指揮軍隊有她的一份功勞,探查山城敵情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弘縣一戰更有她的功勞,最後的緊要關頭,她捨身救我,自己卻被陳康健俘虜了去!這就是你口中的,一個女人?」
岑霄情緒愈發激動,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
「一個上了戰場的女人,有軍功傍身的女人,當真讓你海慶南如此瞧不起嗎?」
一連串的疑問,海慶南驀地有些啞言。
沉寂良久,他這才緩緩開口:「戰場之上,總是有犧牲的,沈綰棠為國犧牲,那也是功勞一件!難不成,你要用幾萬將士的性命,去換取一個沈綰棠嗎!」
話音落下,岑霄冷嗤一聲,轉過身去坐了下來。
眼前的海慶南,左瞧右瞧,都不像是兒時那個意氣風發的海慶南。
「海慶南我告訴你,朝廷之上,用兵之事,我岑霄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況且我們的部署已然討論了十日之久,這一仗,必勝。」
岑霄骨節分明的手指有規律的敲打著桌面,他幽幽抬起眸子,繼續道:「我不是用眾將士的命來換沈綰棠的命,我是在救大家的命。」
「皇上已經下旨,除夕之前必須班師回朝,攻打山城需要時間,將山城周圍肅清也需要時間,你自己瞧一瞧黃曆,如今已然是何年月了!」
為了克制自己的情緒,岑霄只得低聲怒吼著。
「季尋川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
話音落下,營帳之內一片安靜。
海慶南無話可說,悻悻垂下眼眸。
岑霄頭疼的很,沒空與他在爭執那些沒用的東西。
他揮了揮手,而後便輕輕閉上眼睛,指尖揉搓著眉心,以此來緩解焦慮的心情。
「岑霄,你今日與我說的,究竟幾分真,幾分假,你自己心中明白,但我必須要提醒你一句,沈家有從龍之功,饒是你再如何心悅於她,這都是一個鴻溝。」
海慶南留下一句話,轉身便離開了營帳。
是啊,接受她,便代表了岑霄接受了季尋川的監視。
他不想如此。
鎮北侯府能有如今這般光景,是岑家祖祖輩輩積攢下來,若是被季尋川盯上,怕是祖宗基業會被盡數毀滅。
只是……
不知從何時起,岑霄的心卻不自覺的偏向了沈綰棠。
他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感覺。
岑霄幽幽抬起眸子,看著空無一人的營帳,一股悵然之情湧入心頭。
營帳緊鑼密鼓準備著,夜間,將士們便悄然出動。
深夜,瞧著沈綰棠留下的那支軟體,岑霄望得出神。
沈綰棠的臉不自的在他的面前浮現。
只是緊接著,父親嚴厲的斥責聲便在耳邊迴響:「岑霄,你記住,岑家的基業,不能毀在旁人的手中,饒是九五之尊,亦是不可!」
他緊緊閉上眼睛,迫使自己不去想這些東西。
幾日緊鑼密鼓的布置下,開戰的日子倒是越來越近。
「芍藥姑娘,我這書實在是舊了許多,可否幫我去買本新的?」沈綰棠將那本已然翻的快要爛掉的書遞給了陳康健安排給她的婢子。
芍藥上前來,瞧了瞧這書,淡然一笑:「沈姑娘,不用買新的,這書店我曉得,掌柜的說可以免費換新書呢,你等著,我這就去換。」
拿著書,芍藥便去了書店之中。
就要入夜,岑霄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從操練場回來。
副將匆忙跑上前來,眉心緊蹙道:「世子!沈姑娘,沈姑娘有消息了!」
話音落下,那副死氣沉沉的眸子驀地亮了起來。
接過副將遞來的密函,岑霄緊繃了多日的神經,這才有所鬆懈。
「你說,沈姑娘是怎麼知道咱們的暗樁的?」副將跟在岑霄身旁念念有詞,「莫不是,她早就盯上我們了,所以連著我們的暗樁,她也曉得?」
「那我們京城中的那些,豈不是也……」副將心頭一急,聲音也大了幾分。
岑霄定住腳步,拳頭冷不丁的便落在了副將的身上:「莫要胡言亂語,擾亂軍心。」
「操練場今日練壞了不少木樁,你若是閒,便去修一修。」掃了一眼身旁的副將,岑霄挑了挑眉,笑意譏誚道。
「將軍,你!你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