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開始與終結
作為問心寺住持的弟子，忘懷看問題的角度，和顧淵符離都有不同。
在尋常人眼中，天明法師將自己鎮壓在降佛塔內的行為顯然是無法理解的，可忘懷卻知道，天明法師在擔心什麼。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天明師伯是將其當成心魔，擔心自己墜入魔道。」
「墜入魔道？」顧淵吃驚道，「不至於吧？天明法師怎麼說也是位高僧，能因為這點小事，便墜入魔道？」
忘懷嘆了口氣，道：「就是因為，天明師伯修為高深，這一旦執著了，才是最不好走出來的。」
顧淵若有所思。
的確。
如果忘懷執著了，遇到了天明法師差不多的問題，那放眼問心寺，能幫他疏導的人可太多了。
但是天明法師執著了，那可沒人能夠點醒他。
這一次，完全就是機緣巧合，顧淵誤打誤撞，解開了天明法師的心結，否則的話，還不知道天明法師要在降佛塔內待多少年呢。
在知道天明法師和顧淵之間的談話後，忘懷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顧淵。
「顧檀越，這話……真的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顧淵不樂意了。
這叫什麼話。
「不再執著『我相』，方可見如來啊……」忘懷臉上滿是欽佩，「顧檀越，你若是我問心寺弟子，這住持之位，真的非你莫屬了！」
顧淵：「……」
之前說什麼來著？
忘懷就是鐵了心想要把他忽悠進問心寺！
顧淵才不吃這套，手擺的跟個電風扇似的。
「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自己幾斤幾兩，心裡清楚著呢，而且……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也就你們佛家弟子想著普度眾生，割肉飼鷹，但是換做我，我可不干。」
你干我支持，換我我不干。
這也是顧淵面對天明法師能夠如此坦然的原因。
就像當個綠茶撬別人女朋友似的，吃了沒？注意保暖啊，一定要穿衣服，大姨媽來了怎麼能喝冰的呢？你男朋友太不懂事了。
惹得女孩子嗷嗷感動，直呼「你比我男朋友強太多了」！可歸根結底，自己啥都沒付出，就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一旁的符離，神情有些不自然，好奇道：「我還是沒有聽懂啊，這說來說去，好人不還是沒好報嗎？誰還願意做好事呢？」
忘懷笑了笑，轉過臉對著符離解釋道：「符檀越，你也執著『我』相了。
如果一個人做好事，還要時刻惦記著自己或家人能否得到福報，這便不是發自內心的善。
只有跳出『我』相，不問前程，只種善因，將善果留給眾生，才是真的醒悟。」
符離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顧淵小聲問：「符大哥，你真聽懂了？」
「聽不懂，但是不影響我佩服他們，要不說人家是佛門弟子呢，反正我是沒這個覺悟。」符離小聲回答道。
顧淵樂了。
符離的想法，和他其實差不多。
不過，能不能理解這些也無所謂，他們又不是佛門弟子，也不想著修禪去見如來，只要問心無愧便好。
忘懷卻仿佛開悟般，眼睛格外明亮，對著顧淵好一通感謝。
就在這時，來了個小沙彌，告訴忘懷，鎮妖司的人來了。
顧淵跟在忘懷的身後，見到了周禛和葛菲。
對於這兩人的到來，顧淵一點都不驚訝。
之前的異象，太過顯眼，周禛他們不可能毫無察覺，這既然看到了，肯定是得過來問問情況。
將這兩人請到了禪院中，忘懷訴說著經過，聽完這些，周禛和葛菲兩人便鬆了口氣。
「竟然是天明法師……那就難怪了！」
顧淵看著周禛恍然大悟的表情，詢問道：「你也知道天明法師啊？」
「聽說過，但是沒見過，問心寺上一任住持，也是天智法師的師兄。」周禛說道，「這能是一般人嗎？」
顧淵豎起大拇指。
周禛果然是有大智慧的。
驚嘆完，周禛也不忘調侃顧淵：「你還真是神了，來一趟問心寺，連天明法師都被你帶出來了……這是什麼被動技能啊？你在的地方，就得出點什麼事？」
「都是巧合罷了。」顧淵笑著說。
「一次兩次是……你這巧合的次數也太多了。」周禛吐槽道。
不過，這對於星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天明法師乃是高僧，實力高深莫測。
而問心寺，又是在星城，真要遇到點什麼麻煩，高僧能無動於衷？那肯定得救苦救難啊！如此一來，鎮妖司肩膀上的擔子就要輕了許多。
這是又有了一位高僧坐鎮！
聊了一會，顧淵準備跟著周禛和葛菲一同下山，至於符離，現在天都已經黑了，他便打算在這裡多住一晚，明日再走。
這剛走出禪院，又來了一個小沙彌，將顧淵請走。
等顧淵來到了天智法師的禪院，天智法師和天明法師笑呵呵喝著茶。
顧淵過來之前，天明法師也詢問了一些關於顧淵的情況，對這個年輕人多了一些了解。
等顧淵坐下後，天智法師親手為顧淵倒了一杯茶。
就像忘懷之前說的那樣，顧淵將天明法師從降佛塔中待了出來，光是這一點，便已經算的上是問心寺的恩人了。
天智法師作為問心寺的住持，也是天明法師的師弟，對著顧淵，自然是好一通感謝，並且許下承諾，無論何時，問心寺內永遠為顧淵留下一間禪院，以表感激之情。
顧淵聽著，有些頭皮發麻。
「天智法師……我真不打算當和尚。」
「沒讓你當和尚。」天智法師笑呵呵道，「就是有個休息的地方罷了。」
此時的顧淵，還沒有意識到，能夠讓問心寺為自己留一間禪院，在外人看來意味著什麼。
「反正不讓我當和尚就行……」顧淵鬆了口氣，看了看天明法師，又忍不住問道，「天明法師，我知道您也是高僧，能否為我解個惑？」
天明法師放下茶碗，望著顧淵，笑吟吟道：「你是想知道，你體內沉睡的『他』，到底是什麼？」
顧淵點了點頭。
在降佛塔中，顧淵的心境的確發生了些許變化，對於因果善惡，看的更加透徹，並且，他也敢於面對內心的惶恐不安。
可對於體內沉睡的意識，卻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天明法師沉吟片刻，說道：「他是萬界的因，也是萬界的果。」
這話，天智法師以前也說過。
顧淵皺了皺眉頭：「又是因果？那是惡因，還是善因呢？」
天明法師搖搖頭。
「『他』看我們，不看善惡，我們看『他』，也看不到善惡，或者說，本就沒有善惡，我只能看到，『他』是一切的終結，也是萬物的開始。」
「還有嗎？」
天明法師搖搖頭：「不是不想告訴你，是我只能看到這些了。」
顧淵站起身，對著天明法師鞠了個躬。
「謝謝你，老謎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