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我好痛……
每一塊血肉。
每一根筋骨。
每一滴血液。
這種痛,持續很久很久。
這漫長的過程,讓顧淵想起了上學那會,坐在教室的角落裡,看著手腕上那塊手錶,掐分掐秒數著時間,最後心中默念著三二一,猛然抬起頭,聽著悅耳的下課鈴。
一節課明明只有四十分鐘,卻覺得每一分鐘都仿佛是一個世紀。
還好,隨著時間的推移,劇烈的痛感正在一點點減弱。
金色的光像是溫暖的晨曦,透過斑駁的林間傾灑進來,靈魂在這一刻得到安放,他仿佛能看見一粒粒塵埃在空中斡旋。
在最深處,顧淵又看到了那扇門,此刻的他已經無比平靜,意識慢慢飄蕩過去,就像是隨波逐流的葉,會浮浮沉沉,也會跌宕不止,可最終還是會進入那扇門,像是神明早已寫好的劇本。
輕輕推開那扇門,對於這裡的一切,顧淵都是那般熟悉,就像是走進了二叔的房子裡那間屬於自己的臥室。
金光依舊籠罩了大片區域,顧淵能看見的地方並沒有比之前大多少,只是在這處「平台」多了一個黑色的箱子。
伸出手,慢慢打開箱子,裡面的東西讓顧淵有些意外,像是一個黑色的石頭,可又在顫動著,也許更像是一顆黑色的心臟。
他伸出手,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在那顆黑色的心臟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猶如即將破殼的蛋。
當外面一層黑色的殼慢慢脫落的時候,從中升騰而起的竟然是一縷黑煙,並且,被顧淵徹底吸收。
當吸收黑煙的剎那,顧淵的意識都打了個哆嗦,徹骨的寒意迅速席捲了體內經絡,哆哆嗦嗦好一會兒,才逐漸平息下來。
腦子裡……
好像又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不過,顧淵已經習以為常了,雖然這一次比起之前又有著些許不同。
「咦?這是什麼?」顧淵突然看見,在這箱子裡面,竟然還有一件東西。
這倒是以前沒有發生過的。
按照之前的經驗,顧淵清楚,這門後的「箱子」亦或者是「氣泡」,其實就是自己所獻祭的妖魂留下的秘寶,每一次將其吞噬,都會獲得妖魂的某種能力。
猶如先前的蛛絲,觸手,鱗甲,甚至是獻祭紅雀後,獲取的烈火。
而先前出現的黑煙,顧淵猜測,就是那魔物留下的秘寶。
顧淵心中一直存有一份疑惑。
他都不知道,那魔物,到底是被自己如何解決的。
雖然一切,都是自己做的,甚至,在那一刻,他的意識無比清晰。
可那種狀態下的自己,似乎有些特別,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只是那一刻,連思想仿佛都被同步了。
他心中好奇,為什麼魔物也能夠被獻祭,或者說,是被吞噬?
「也許,我對於這扇門的理解,還是太淺薄了。」顧淵是這麼想的。
之前那些箱子和氣泡,都不過只是妖魂留下的能力,可是這一次,除了魔物的能力之外,竟然還有一件實物。
他將東西取了出來,對著金光仔細端詳著。
一朵花。
一朵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凋零的玫瑰花。
……
「李思明回來了。」
這是京城這幾日出現頻率最高的話。
在一處老宅子裡,一個中年男人穿過影壁,經過遊廊,走進了一間偏院內。
屋子裡,一位白髮老嫗正坐在蒲團上,手中掐著佛珠,眉宇仁慈,模樣和藹。
中年男人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老人緩緩睜開眼,他這才走上前去,俯下身子。
「老夫人……他……回來了。」
「嗯……」
「要不……」
「不要。」
中年男人聽出了老人語氣中的果決,神情有些憂慮。
老人輕聲說道:「他若是要回來,便會回來,他不想回來,也不必派人去請。」
「是,老夫人……」
……
京城外。
觀龍山。
山脈連綿,藏有龍氣,為三朝龍脈之地,且龍首抬起,如口中含珠,面朝皇城,也是大夏國曆朝歷代以來諸多皇室最終的歸宿。
關於這條龍脈的傳聞倒是不少,有人說,這龍抬頭,目光望著皇城,便是監督帝王,也是鎮守大夏山河,令帝王不敢懈怠。
且不管這樣的說法到底是真是假,可最起碼寓意是好的。
等到大夏國立國,昔日象徵著無上皇權得皇城已經變成了一處旅遊景點,尋常百姓只要願意花錢買一張門票就可以隨意觀光,這觀龍山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在這山脈深處,早已建造了一處基地,並且嚴防死守,尋常人別說看一眼,只要出現在十公里內,就會被暗哨發現,然後勸返。除此以外,五十年前曇花一現的某位S級陣師,更是傾盡所有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在此地設下一處陣法,將整個基地籠罩其中,也絕了某些心懷不軌著想要刺探情報的心。
每個人都知道大夏國是有這麼個地方,卻從來不知具體在哪,而且這裡也不像那些人想像的被鋼鐵所覆蓋,更沒有什麼高台樓宇,放眼望去更像是藏於山林的一處村落,一條潺潺溪流將其圍繞。
奇妙的是,這溪流卻違背了自然科學,並非是依照山勢從上而下流動,反倒是從下而上。
在一處院子裡,一杯茶端到了那位身著長衫的男人面前。
「你可是觀龍山請都請不來的人啊,非得守著星城,一守便是二十來年,心甘情願做個小隊長,不覺得憋屈嗎?」
說話的女人看著四十來歲,長相併不算多麼出眾,身著一身曲襟款素錦旗袍,長發由一根髮簪盤起,氣質雅蘭。
將茶杯放下,她才坐在李思明面前,依舊是溫和的笑。
李思明捧起茶盞,聞了聞味道,輕輕點了點頭。
「不愧是觀龍山的茶,的確很不錯,人間少有。」
「若是你來,這茶你便能每日喝到。」
李思明放下手中的茶盞,搖了搖頭,回答了女人之前的問題。
「不覺得憋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怎麼會憋屈呢。」
女人微微一笑:「這一點倒是和以前差不多,在京城那會,李家的李思明便是那一眾子弟的領軍人物,可後來誰也想不明白,這位領軍人物會將桌子掀翻,將那些仰慕自己的人打的找不著北……今日既然你來了,不妨跟我說說為何?」
「沒什麼好說的。」李思明沉默片刻,輕聲說道,「只是突然發現,那些天天嘴上說著百姓不易的人,從骨子裡將自己的地位抬到了最高處,也將百姓的命看的比草賤。」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不認同,也不反對,只是,有些話李思明敢說,她不敢說。
便換了個話題。
「說說吧,你找我做什麼?」
「救人。」
女人沒有問救誰,而是問:「為什麼我要去?」
「我覺得你該去。」李思明說,「那個……哦不,那些人,很重要。」
女人輕輕一笑,又道:「你親自請我,我的確該去,更何況,你還是來京城請我,知道你要來,京城內不知道多少人夜不能寐……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答了,我便隨你去。」
「你問。」
「為什麼一直穿長衫呢?」
李思明抬起頭,望著山林深處,臉上竟奇蹟般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她說好看。」
「便不脫了?」
「便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