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鏖滅他們的面前，顧先生斬釘截鐵地說，他什麼都沒有預見。
可現在，夏侯令卻覺得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
他認為，顧先生肯定是已經預見了什麼，之所以什麼都沒說，或許是這一次將妖族也算計進去。
這些也都只是他的猜測，當然，就算他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也不會向妖族告發。
在他的心裡，自己是顧先生的人，又不是真的為妖族賣命！
顧先生要幫妖族，那自己就幫妖族。
若是有一天，顧先生要倒戈，自己也會毫不猶豫跟隨！
做人嘛！
最重要的，就是得明確，自己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鏖滅大人的決定，讓妖族十分難受。
斬妖軍一路殺到妖山，本就是破天荒的，他們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而一些上了年紀的妖物，也像是回想到了什麼可怕的過去。
在他們看來，這樣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該發生，既然現在已經發生了，妖族也得重振旗鼓，以雷霆之勢將斬妖軍擊退，維護妖族榮光！
可當他們知道，這是妖神大人的意思後，也只能偃旗息鼓。
鏖滅的話，他們可以不聽。
但是妖神大人的話，誰敢不聽？
如此一來，反倒是讓凌橋為難了。
「這妖族難道是瘋了不成？準備眼睜睜看著我們攻入妖山？」
望著完全不設防的妖山，凌橋陷入了自我懷疑。
而鍾悟塵卻面色不改，似乎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望著凌橋，笑著說道：「凌橋，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麼？」
凌橋微微一怔，搖了搖頭。
他也會「吾日三省吾身」，也會「對鏡正冠」，人想要成長，想要進步，就得不斷尋找自身的缺點，然後加以改之。
可現在，他更需要從鍾悟塵這裡得到指點。
鍾悟塵沉思片刻，說道：「你想的是，以妖族的行軍風格，勢必會和我們死戰到底，直到看不到希望，再遁入深山。」
凌橋點了點頭。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你來到北疆也有一段時日，和妖族打了不少交道，有這樣的想法倒也沒錯，可你也得設身處地地想，若你現在是妖族，該做出什麼樣的判斷。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如果我是妖族，一定會儘可能搶占先機，不能被動挨打，依靠著妖山的有利地形，誘敵深入，哪怕他們依舊不占優勢，卻也能將我們成功拖垮，這才是必勝之策。」
凌橋面色微僵，他閉著眼睛思考了一會，沉聲說道：「若正是如此，當我們選擇進攻妖山的時候，豈不是已經輸了？」
鍾悟塵笑著搖了搖頭。
「當然不會，你說的輸，除非是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將妖山蕩平，可我們現在的確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所以，為什麼要定一個達不到的目標呢？」
凌橋有些震驚。
他以為，鍾悟塵來北疆，就是衝著蕩平妖山來的……
顧淵倒是不驚訝。
反正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鍾悟塵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要是真能蕩平妖山，那算意外之喜，這一次嘛！咱們就是要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以往互相制衡的局勢已經變了，從今日起，妖族就該像喪家之犬般，被攆如林子裡抱頭鼠竄！只要將氣勢打出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除此以外……」
鍾悟塵拉長了語調，突然看向顧淵，笑呵呵道：「咱們也得抓住這個機會，將那個拖油瓶救回來不是？」
凌橋一臉的錯愕。
等回過神來，他趕緊將自己的手機掏出來，雖然沒有信號，但是錄音功能可以正常使用。
「鍾統帥，您剛才說的話，能再說一遍嗎？」
鍾悟塵深深看了凌橋一眼，沒好氣道：「你很想挑事？」
凌橋哈哈笑道：「我只是好奇，李思明聽到您這樣的話該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還能是什麼表情，忍著唄！反正我當斬妖軍統帥的時候，可沒淪落到需要人來救我的地步。」鍾悟塵面色不改道。
顧淵聽他們說著這些，心裡也輕鬆不少。
終於，鍾悟塵轉臉，看向顧淵，又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顧淵。」
「嗯。」顧淵心領神會，「該出發了嗎？」
鍾悟塵微笑著點點頭。
顧淵笑了一聲，轉身朝著妖山走去。
鍾悟塵望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
聽到一聲嘆息，凌橋才樂呵呵道：「還是擔心吧？之前怎麼不囑咐幾句呢？」
「他是天才，你是凡人，你這樣的才需要囑咐，他不需要。」鍾悟塵淡淡道。
凌橋臉一黑。
好嘛！鍾統帥這是開始無差別攻擊了！
可他沉思片刻，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現在的顧淵，就算是他，也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和對方一比，自己不僅僅是凡人，還是個愚鈍的凡人！
隔了一會，凌橋才詢問道：「那鍾先生，您呢？您算天才嗎？」
鍾悟塵目光明亮，嘴角勾起笑容：「怎麼不算呢？」
凌橋有些恍神，他在鍾悟塵的臉上，竟然還看到了一分倨傲，可轉念一想，就算是現在，鍾悟塵的年紀也不算大。
天才就是這樣，歷經風霜，歸來仍是少年！
少年不是年齡，也不是模樣，是一往無前的勇氣，和不懼風霜的銳利！
夜色正濃。
林子裡，黑霧滾滾。
妖山上的溫度，比起外面似乎還要冷冽不少。
這雖然是顧淵第一次來到妖山，卻並沒有手足無措，他在規定時間內，準確抵達了鍾悟塵給的坐標。
周圍十分寂靜，只能聽見風掠過樹梢的聲音。
環顧四周，並無收穫的顧淵皺起眉頭。
自己都已經準時來了，接應的人還沒到。
他不覺得對方是遲到，更有可能的，是對方遇到了麻煩。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破風聲。
他憑藉著本能反應轉身、抬手，將一枚暗器攔截下來，並且身體旋轉半圈，借勢又將暗器甩了回去。
從哪來，回哪去！
黑暗中，一點寒光閃爍，又聽見「馳」的一聲，像是對方腳下打滑，顧淵成功捕捉到一道黑影，迅速衝到跟前，一刀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