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分鐘，顧淵毀掉了十幾塊木板，卻連第一個字都沒有寫完。

  就算勉強寫完了，也是歪歪扭扭，被鍾悟塵一句「不合格」徹底擊潰道心。

  他咬咬牙，剛打算繼續寫，卻被鍾悟塵叫住。

  「你磨洋工呢？」鍾悟塵不高興道，「趁著這個時間休息呢？」

  的確。

  寫到現在，顧淵手臂抖動的幅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了。

  「繼續舉刀，半個小時，然後再寫。」鍾悟塵聲音冷漠道。

  顧淵又喝了口水，站起身，艱難的將刀舉了起來。

  鍾悟塵一邊做竹片，一邊說道：「很多人都曾幻想過，自己突然成為武林高手，特別是小時候，將床單系在身上當披風，拿著馬桶搋子當長劍，威風颯颯，器宇軒昂。

  但是顧淵，你記住，這世界上也許真的有天才，可即便是天才，也不過只是比普通人更懂得如何努力，不學會握緊手中的刀，那這把刀早晚會落到敵人手中，然後捅進你的身軀。」

  顧淵「嗯」了一聲：「先生，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鍾悟塵徐徐吐了口氣，「你這個學生，其實挺讓人省心的。你是不是很疑惑，為什麼我讓你如此練刀，而不是傳授你什麼刀法絕技？」

  顧淵沒說話，但是點點頭。

  他心中的確有這樣的疑惑。

  鍾悟塵哈哈笑道：「因為，我真的不懂刀法，我又不用刀。不過，那又如何呢？只要你足夠強大，一刀落下，斬碎蒼穹，那些所謂的招式，便也無用了。」

  顧淵愣了愣。

  「先生以前，也是如此？」

  「一開始不是，後來是。」鍾悟塵打磨著竹片，感慨道，「一開始，也學了不少武技什麼的。武技，刀法，劍術……歸根結底就是在你有一成力的時候，可以通過『方式』發揮出二成的力。

  但是當足夠強大的時候，就用不著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了，什麼妖魔，一拳砸死就是！」

  說這番話的時候，鍾悟塵意氣風發，夢回吹角連營。

  顧淵心馳神往，突然問道：「那，如果面對S級妖魔呢？也是一拳砸死？」

  「哦……那不是。」

  顧淵笑。

  原來鍾悟塵也會露怯。

  可旋即，鍾悟塵將手中的竹片隨手一扔，拍了拍手，抬起頭看著他，似笑非笑。

  「S級的話，得兩拳。」

  顧淵：「……」

  有錢不買收音機，就聽先生吹牛批！

  ……

  到了放學時間。

  顧淵胳膊抖得厲害，連車都沒辦法開。

  坐在學校門口的一個餛飩攤上，魏玄衣看著連勺子都拿不穩的顧淵，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顧淵沒有參加特訓，而是去學刀了，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

  「怎麼感覺，你學刀比特訓還累啊。」

  顧淵苦笑。

  事實的確如此。

  他手中的勺子，撈起一顆餛飩，剛剛送到嘴邊，結果手一抖，餛飩又掉進了碗裡，餛飩湯都濺到了臉上。

  魏玄衣咧著嘴笑了起來。

  可笑完了，她又伸出手，從顧淵手中接過勺子，撈起了一顆餛飩，輕輕吹了吹，然後遞到了顧淵嘴邊。

  「張嘴！」

  顧淵趕緊搖頭。

  「別，我自己來就好。」

  「你看你這樣，能自己吃嘛！少廢話了，趕緊的，大男人，怎么娘們唧唧的？」魏玄衣翻著白眼說道。

  顧淵臉色愈發尷尬。

  而魏玄衣，則擺出了一副「你不吃，我就一直舉著」的架勢。

  終於，顧淵還是張開嘴。

  「這才乖嘛！啊！老虎嘴！真棒！」魏玄衣笑了起來，像是哄孩子一樣。

  接著，就是第二顆。

  有了第一顆，顧淵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主要是練刀折騰了一天，也是真的餓了，一碗餛飩，在魏玄衣的幫忙下，吃得一乾二淨。

  「要不要再來一碗？」

  「也好。」顧淵點點頭。

  魏玄衣樂呵呵笑了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魏玄衣突然看見了什麼。

  「咦！」

  顧淵轉過身張望著。

  看到的，是一條髒兮兮的小黃狗。

  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了什麼傷。

  「是它？」顧淵有些驚訝。

  這條小黃狗，顧淵已經見過兩次了，每天都跟著年邁的主人一起撿瓶子。

  當有人主動將瓶子遞過去時，它還會站起來拱手作揖。

  「怎麼就它？它的主人呢？」魏玄衣好奇道。

  餛飩攤的老闆娘將一碗撒上小蝦米和紫菜的餛飩放在桌子上，也看了眼，嘆了口氣。

  「你說那個大娘吧？人沒了。」

  魏玄衣臉色微變。

  「怎麼會呢？這……怎麼突然？」

  「就是死在大街上的，心臟病，一下人就沒了，天快亮才有人發現。」老闆娘語氣有些悲慟。

  魏玄衣臉上的笑容已經沒了。

  她的眼神，一瞬間失去光彩。

  顧淵心中，同樣有些難過。

  魏玄衣呆呆地看著那隻小黃狗，難過道：「怎麼就沒了呢……」

  明明，和那位老人只見過兩次。

  甚至，都沒說什麼話。

  就是第二次顧淵主動遞瓶子過去時，老人說了謝謝。

  僅此而已。

  魏玄衣朝著那條小黃狗走去。

  「過來！」

  小黃狗看著她，停了下來，然後坐在地上。

  可當魏玄衣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小黃狗卻站起身，後退了幾步。

  眼神中帶著警惕。

  魏玄衣蹲下來，嘴裡「嘖嘖」兩聲。

  「小可憐，我帶你回家，好不好？」魏玄衣輕聲說道。

  小黃狗一動不動。

  可當魏玄衣朝著它繼續靠近時，小黃狗卻猛然起身，趴著身子，擺出了戒備姿態，吠了兩聲。

  這是警告。

  魏玄衣愣住了。

  「你個沒良心的，我是看你可憐，想帶你回家！」魏玄衣不高興道，「跟我走吧，好不好？」

  說到後面，聲音又輕了許多。

  小黃狗似乎已經確定魏玄衣沒有敵意，但是依舊保持距離。

  魏玄衣繼續靠近，它卻轉身就跑。

  一瘸一拐，卻依舊跑的很快。

  「你……你別跑了，我不追了！」魏玄衣有些擔心，畢竟這是大馬路上，小黃狗這般慌不擇路，很容易發生意外。

  小黃狗也停下來，轉過臉，看著魏玄衣。

  確定她沒有追上來，才放慢速度，繼續往前走著。

  那是主人每天都會走的路。

  它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一邊走，一邊在地上嗅。

  走走停停。

  魏玄衣站在原地，目送著它，眼睛微微泛著紅。

  突然，她大喊了一聲。

  「如果哪天你餓了，就在這等我，我會帶你回家的！」

  小黃狗突然停下，夕陽在它身後，它又一次掙扎著起身。

  拱手，作揖。

  然後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