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8章天亮之前

  鍾悟塵說的這些，聽著並不複雜，可顧淵認為，這是因為鍾悟塵的語言表達能力比較強，對方是儘可能用自己能聽懂的話來說。

  真正的戰場一定要更複雜，而且更多變。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場之上，每一分鐘乃至每一秒鐘，一個小關卡的失守，都有可能改變整個局勢。

  對於戰爭的指揮，要大膽，想別人所不敢，也要謹慎，做別人所不能。

  鍾悟塵望著面前的顧淵，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

  「這裡就是鷹溝峽谷，這個地方非常特殊，可以藏兵，也是妖族包剿側翼的重要通道，如果是人族在這裡屯兵，將會切斷妖族的援救，可如果是妖族在這裡藏兵，那將從側翼突襲，打斬妖軍一個措手不及。」

  「妖族應該不會在這裡屯兵吧？」顧淵說道，「在動手之前，李隊長肯定會先派人勘察一番。」

  「是這樣的。」鍾悟塵點點頭，「你都能想到，他當然能想到，但是，鷹溝峽谷非常特殊，那裡只能被妖族所用，無法被斬妖軍占據。」

  「為什麼？」顧淵錯愕道。

  剛剛鍾悟塵還說過鷹溝峽谷可以用來屯兵，阻撓對方的援兵。

  鍾悟塵笑了笑，說道：「小子，你知道北疆一場戰爭，會死多少妖族嗎？數不清的，那些強大的妖族明明死在戰場上，為什麼沒有形成妖域呢？」

  顧淵愣了愣。

  他以前還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要說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妖域最多，那一定是北疆。

  「北疆的妖山可是妖族的大本營，而且，妖族常年向人族開戰，每一場戰鬥，都會死傷慘重，所以，每一場戰鬥結束，人族都會率先清理妖族的屍體，避免形成妖物，如果真有妖域形成，斬妖軍也會在妖域未完全形成時將其徹底破壞掉。」鍾悟塵解釋道，「妖域的存在，讓斬妖軍每年都會多許多傷亡，這是無法避免的，可如果不解決妖域，那就像是毒瘡一樣，遍布的多了，斬妖軍前進之路處處沼澤。」

  顧淵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而妖族如果取得階段性勝利，人族無法清理戰場，它們會將所有妖族的屍體全部埋在鷹溝峽谷，那裡早就形成了妖域，那個地方的妖域，已經恐怖到無法想像了。」鍾悟塵說道，「所以，這個地方只能被妖族用。」

  顧淵瞪大眼睛，罵了兩句奸詐！

  鍾悟塵卻笑著說道：「戰爭是殘酷的，從來都沒有奸詐不奸詐一說，兩軍交戰，奸詐，就成為了一個褒獎，兵者，詭道也。」

  「也就是說，李隊長無法派人查探鷹溝峽谷裡面的情況。」

  「不錯，所以，李思明最明智的選擇，會提前半個月，派人潛入，直接翻過鷹溝峽谷，在鷹溝峽谷的入口設下關卡，只要占據入口，就算援兵來了，也無法穿越峽谷。」

  顧淵瞪大眼睛：「如果是這樣……那李隊長豈不是早就做準備了？」

  「當然。」鍾悟塵笑著說道，「小子，你要學的，還多著呢，真以為打仗是當下一拍腦袋就幹的事情？」

  顧淵笑著說道：「那李隊長也太厲害了，既然如此，那怎麼還會有變數呢？」

  鍾悟塵的表情慢慢收斂，目光深邃，凝重道：「是不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麻煩就大了，就算是我，也想不到破解之策……」

  顧淵看著鍾悟塵臉上的神情，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

  尼羅峰。

  屍橫遍野。

  吳寧拎著白馬長槍，就像是不知疲憊般，帶著人瘋狂衝殺。

  當衝出一段距離，再折返回來。

  望著吳寧殺氣騰騰、不知疲憊的模樣，周子易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年輕真好啊，和我年輕時候一樣一樣的。」

  旁邊的副團聽見了，咧著嘴笑道：「哥，你又瞎說，咱倆一起加入斬妖軍的，你年輕時候哪有這本事啊？」

  周子易狠狠瞪了一眼回去：「少廢話，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哈哈！那你下次吹噓的時候，不能躲著我點嗎？」

  101團的勇猛，顯然是妖族之前沒有計算到的。

  智牙歌看穿了101團的作用只是吸引火力，同時也給予了回應，但是他的重點還是放在了惡風嶺，在他看來，自己派出去應對101團的妖族小股隊伍，就算沒辦法將101團殲滅，只要能夠拖住，不讓他們殺穿，那就算是成功。

  就算對方強，可就那麼四五百人，能翻出什麼浪花呢？

  然而，悍勇無雙的101團，卻結結實實給他上了一課。

  101團迅速占據「三百米」，比起預期還要快一個小時。

  而因為凌橋的當機立斷，導致後面得援兵來得也很及時，周子易等人剛剛在三百米站穩腳跟，作為第一波援兵的232團在團長宋思淼的帶領下就趕了過來。

  因為這條路已經殺穿，232團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無非就是一些零散的妖獸，但是那些妖獸裝上了232團，也是夾著尾巴逃之夭夭，根本不會主動迎戰——那純粹是擔心232團的兩千士卒們沒吃飽。

  「老周！」

  「哈哈，老宋！」

  周子易和宋思淼兩人大步向前，擁抱在一起。

  和101先鋒團不同，232團足有五千人，不過這一次作戰，只有兩千，人數越多，行軍速度就越慢，所以在此之前，李思明就先砍掉了他們三千人，只留下兩千精銳。

  現在來看，這的確是個明智的選擇。

  「看到沒？」周子易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說道，「哎呀，咱倆還真不一樣啊，到底還是宋團長能幹，這身上的衣服都乾乾淨淨的，不像我們，一個個都髒死了，哎呀，沒把你衣服弄髒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周子易臉上的得意卻是藏不住的。

  宋思淼和周子易又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笑罵道：「少來了，這才哪到哪？接下來，還有蛇口道呢。」

  周子易表情也嚴肅起來了。

  「天亮之前，拿下蛇口道。」宋思淼說道，「等占據蛇口道，主力就會壓進來。」

  「明白。」周子易立刻點頭。

  他轉過頭，朝著上方看去。

  接下來就是最大的挑戰，搶占蛇口道，事實上，以他們現在的人數，攻下蛇口道不難，難得是守住，等到主力軍前來支援。

  蛇口道易守難攻，可這是針對於「下攻上防」，只有這樣才會發揮蛇口道的地勢優勢，而妖族的大軍，是從尼羅峰封頂攻下來，想要守住據地，難度可想而知。

  「老周，先讓你的人跟在後面，攻下蛇口道的主力，就交給我們吧。」宋思淼按了一下周子易的肩膀說道。

  周子易立刻點頭。

  他知道宋思淼並不是想要搶功，而是101團一鼓作氣攻下「三百米」，現在許多人已經露出疲態，如果還由他們沖在前面，會有更大的傷亡不說，攻下蛇口道的速度也會放緩。

  周子易是個老兵了，他很清楚什麼時候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101團的人不怕死，但是身為101團的團長，他必須要在完成任務的情況下，減少手底下士卒的傷亡。

  「101團聽令！原地休整十分鐘，隨後跟上232團！」

  「得令！」

  「得令！」

  101團的兵齊刷刷坐下，喝水吃東西，吳寧也坐在了地上，那杆長槍架在腿上，嘴裡嚼著草根，感受著口腔內苦澀的味道。

  當宋思淼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不錯，等回去之後，考不考慮來232團？」

  吳寧愣了愣，望著對方，笑了一聲：「我想當將軍。」

  「嘿！小王八蛋……那你等我啥時候當統帥的吧。」說完，宋思淼就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十分鐘的時間，恰好足夠232團的兩千人從他們面前一一穿過。

  雖然只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可101團剩下的三百人，狀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諸位，出發！」

  「天亮之前，攻下蛇口道！」

  而此刻。

  在尼羅峰峰頂的營帳中，智牙歌看著面前的地圖，陷入了沉思。

  他現在面對兩個選擇。

  要麼繼續死守惡風嶺，要麼抽兵支援蛇口道。

  可不管是哪種選擇，都有極高的風險。

  「奸詐的人族……」他開始罵罵咧咧。

  短暫的遲疑後，智牙歌還是做了決定。

  他看了看營帳中的三個術妖，沉聲說道：「將營地內八成兵力帶走，鎮壓蛇口道，最起碼，拖住兩個小時，不要讓他們輕易拿下蛇口道！」

  「是！」

  「得令！」

  此刻，營帳中，只剩下智牙歌和身後的傳令妖。

  就在此時，一個翼妖急匆匆沖了進來。

  「報！大人，格拉大人那邊，再次鎮壓惡風嶺人族的攻勢！」

  「嗯。」智牙歌只是點點頭。

  翼妖有些疑惑，這可是捷報，怎麼這位元妖大人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喜悅呢？

  「繼續盯著惡風嶺，有消息就回報。」

  「是！」翼妖轉身走出營帳，展開翅膀朝著惡風嶺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