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白毛風

  第241章 白毛風

  這場景讓老譚想起在阜新工作時和鄭佳琪(第一部中的人物)發生的一幕,也是喝多了,鄭佳琪半夜起來上廁所,回來的時候走錯房間,迷迷糊糊的進了自己屋,倆人一個床上睡到天亮,醒來尷尬。

  「老白和他戰友倆兒子在那屋睡的, 擠,我跑你這屋睡了。」老譚尷尬的解釋。

  王淑蘭小聲笑了,雖然也有些尷尬,但顯得比老譚大方,說:「這有啥,又沒睡一被窩,都這大歲數了。」

  「-——」

  「多少年沒睡火炕了,真舒服,就是有點上涼。」為了緩解尷尬和不好意思, 王淑蘭說。

  「嗯,平房就這樣,加上在草甸子上,沒個遮擋。」老譚說。

  王淑蘭很自然的伸出光胳膊揉揉頭,說:「這酒喝的,多少年沒醉過了-——還行,這酒不上頭,腦袋沒疼。」

  「這酒好。」

  也睡不成了,老譚靠牆坐著,腳伸在被窩裡。

  「雪停了吧?」

  「停了。」

  「今天能走不?」

  「夠嗆,咱們的車怕出不去,雪沒凍住,陷裡頭就完了。」老譚說。

  「這雪下的-——」王淑蘭苦笑,「正好,當旅遊了,好吃好喝供著,當兩天牧民。」

  天沒亮, 倆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

  王淑蘭很健談, 都是她扯起話題,老譚迎合。

  也許是觸景生情,王淑蘭講起她下鄉當知青時候的事,倒也有趣。只是她那時候年輕,歲數小,只趕上個尾巴,當仨月就回城了。

  緊接著又說了她的第一次婚姻,維持五年,有個男孩,現在已經成家。第二次婚姻三年,離了後單身至今。

  這些年賺了不少錢,也被人騙了不少,是個有經歷有故事的人。

  她說,老譚聽著,也不多問。

  最後嘮到老譚身上。

  「老弟,姐挺佩服你的,一個農村出來的,做到這程度不善了。」

  「有啥佩服的,為了活著。」老譚說。

  「說得好,為了活著。」王淑蘭一興奮從被窩裡坐起, 隨手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和老譚一樣靠住牆,腳伸在被窩裡,接著說:「就欣賞你這股爺們兒勁兒,是個幹事人。」

  老譚笑笑,點上根煙,幽然的說:「人活著就得干。山高水長,馬高蹬低——你要是有我的經歷也得這樣,日子長,上房梁,奔著高粱曬紅米,奔著歲月滋味長。」

  「-——」

  「我是怕四十一過,半生薄涼——每天有點事做挺好,奔奔波波的還有滋味。做了半輩子餐飲,捨不得放不下,給自己一個依靠,也給大伙兒一個奔頭-——活著,總得干點事,要不然白活了。」

  「佩服。」王淑蘭豎起大拇指。

  「不用佩服,個人活法不同,有為錢活的,有為權活的,有為女人活的-——我簡單,為念想兒。喜歡餐飲,就想做好它,沒上限,做到死。」

  老譚的話觸動了王淑蘭,細細品了一會兒,說:「老弟,我現在是明白了,你不是老闆,兩個老闆為啥這麼信任你。」

  老譚哂笑,「是不是想說我大公無私?」

  「不是,你簡單。」王淑蘭認真道。

  「差不多吧,簡單也對。」老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聽說你媳婦也是經理,挺厲害的。」王淑蘭轉了話題。

  「嗯,經理,做物流的。」老譚說。

  王淑蘭猶豫一下,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開了口:「我說你別多想,有一回和周曉梅聊天,聽著好像你和你媳婦感情不咋好。」

  「呵呵,你那是聽說,我倆還行,老夫老妻的,都忙。」老譚推耶著說。

  但臉上的表情出賣了他。

  「跟你說老弟,我雖然不知道你和你媳婦到底咋樣,但信姐一句話,夫妻一輩子,媳婦是陪著你走到最後的人,感情沒破裂就別離婚。」王淑蘭說。

  「那是。」老譚點頭。

  不知不覺外面有了光亮,天亮了。

  好大的一場雪,整個草原被覆蓋了,看不到一點枯黃,白茫茫一片,一直到天地相連的遠方。

  微微起風,很硬,慢慢把太陽升起,紅的像個小鐵蛋。

  老譚和王淑蘭已經走出挺遠,一開始還能摸索著昨天來時的路,後來漸漸偏了,深一腳淺一腳的,直到同時陷進半人深的雪裡才發現——已經找不到路了。

  於是折轉身往回走,很快看到白老闆戰友家房子升起的炊煙。

  近了,白老闆站在門前抽菸,他戰友和兩個兒子正往羊圈裡送草。

  「一大早上你倆跑哪去了?」白老闆問。

  「出去走走。」老譚說。

  「看樣咱們得在這待幾天。」白老闆有些發苦。

  「差不多。」老譚說:「現在雪沒凍實,凍實了就能走。」

  白老闆戰友走過來,拍拍手套上的土,說:「這著啥急,等太陽曬兩天,白天化,晚上凍,凍實了就能走了。」

  也只能這樣了。

  進到屋裡,女主人已做好飯菜。

  白老闆戰友又拿出酒,王淑蘭和白老闆直搖頭。看倆人不喝,白老闆戰友也不勉強,給老譚到了一大杯,倆人對喝起來。

  早上喝酒一天醉,既然走不了,不如醉臥雪原,看夕陽西下,大漠孤煙直。

  飯後,老譚幾人在屋裡喝熱乎乎的奶茶,白老闆帶著兩個兒子到外面發動著拖拉機,然後從廂房推出一個帶軲轆的鐵皮房,掛到拖拉機上。

  王淑蘭和白老闆看的納悶,老譚看明白了,這是準備去拜巴音圖家,雪地里越野車開不了,拖拉機沒事,掛上的鐵皮房是坐人的。

  盛情難卻,抵擋不住蒙族朋友的熱情,和昨天一樣,又在拜巴音圖家大醉一場。

  直到第四天,在拖拉機的護送下,才安全來到公路上。然後白老闆戰友引著老譚三人去了一家蟲草雞屠宰場,當場把事情定下,隨後三人回到錫林浩特。

  白老闆惦記家裡,先回了。老譚和王淑蘭休息一晚,第二天出發東蘇。

  由於前兩天的大雪,路不好走,車開的慢,到下午一點才走了一半路程。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半山路,一台車沒有。路兩旁是蓋著雪的草甸子,遠處是皚皚雪山。

  倆人在這裡碰上了最不想遇到的天氣——白毛風。

  一點兒時間沒給,天幾乎瞬間就黑了下來,緊接著狂風夾著雪花,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車停在無依無靠的路邊,如狂風中的小紙盒,隨時都會刮跑。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天地發威,隨時可以抹殺。

  能見度幾乎為零,狂風捲起的砂礫打在車窗上,伴著風吼,如野狼低嚎。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不恐懼是騙人的,但人力渺小,無能為力,只能靜靜的、忐忑的等著這壞天氣快些過去,同時祈禱人和車別叫肆孽的吹跑了——

  老草原人都怕遇著這鬼天氣,喪命是很正常的事。往往一場突如其來的白毛風能把羊群吹散,並且凍死。人在這時候找不到避風的地方,只能祈禱老天爺了。

  車內,王淑蘭緊緊地靠著老譚,恐懼的看著黑漆漆的外面。

  風嘶吼著,雪花已不再是雪花,在風中像砂礫一樣使勁的摔打、敲擊。

  老譚也害怕,怕車翻,怕沒了性命——但很快鎮靜了,因為身邊有個更怕的人,需要保護。出於本能,也是當危險臨近時男人在女人面前的爺們兒樣,很自然的把王淑蘭肩頭抱住,拉進懷裡。

  「姐,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也就半小時。」他說。

  「-——」王淑蘭哆嗦著。

  「老子講了,暴雨不終朝,颶風不終日,沒事。」

  狂風低嚎,雪花扑打天地;砂礫飛舞,摔打著蒼茫草原。

  暗無天日,如墜深淵。

  「老弟,太嚇人了。」王淑蘭弱弱的說。

  「沒事-——」老譚撫摸著她的後背。

  「車不會翻吧?」

  「不會。」

  「感覺動彈了——」

  「沒有。」

  「弟,你在嗎?」

  「不摟著你呢嗎。」

  「-——」

  時間慢慢過去。

  十分鐘。

  二十分鐘。

  白毛風沒有減弱的架勢,老譚已經感到車漂移了——

  四十分鐘,風勢開始減弱,有了能見度。天依然黑著,但能看到雪花。

  王淑蘭已經不那麼害怕了,這也是危險中的適應。

  「弟,你說咱倆是不是倒霉,去牧區趕上下雪,去東蘇趕上白毛風。」

  老譚咧了列嘴,說:「老天爺考驗咱倆呢。」

  「考驗啥?生離死別呀?」

  「差不多——沒死就是好事,你不高興呀?」

  「高興,挺過去了。」王淑蘭看著外面漸漸白起來的天,說:「有你在姐放心,不害怕。」

  話落,老譚感覺臉上一熱一濕,一雙手撫上臉頰,緊接著女人的臉貼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