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算遠,只走了四五里路,將板車交給管事,范豐領了個牌子就離開了,還小聲說:「從去年起,有人慾攬全城夜香,還有人慫恿小人去搶呢。」
「也是能賺錢的,而且還不是小錢。」李善倒是知道糞便這個買賣雖然不起眼還有點髒,但的確來錢。
范豐並不清楚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帶著李善往南走了一段距離,才低聲說:「還請阿郎吩咐。」
這時候李善也差不多想明白了,徑直道:「孤已投秦王。」
范豐並不意外,李善也知道範豐應該猜到了,不然不會在仁智宮事變後找了門路攬下東宮夜香這個活。
「東宮謀逆。」
范豐這次抬起了頭,「東宮謀逆?」
「嗯,陛下已被軟禁,孤得殿中監蘇制親自傳召,被誘入宮中,險些被伏殺。」李善神情淡淡,眼角餘光打量著范豐,這個人心思縝密,也足以信任,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擔當大任。
「秦王統率大軍,太子膽敢謀逆?」范豐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其一,太子受門下省侍中裴世矩慫恿謀逆,裴世矩未必是要助太子謀逆,而是首要誅殺孤王,孤與裴世矩有深仇大恨。」
李善也不再掩飾,就算秦王真的回了長安,李建成得手的機率頂多是五成,可能五成都不一定有,畢竟李世民威望太高,而且這一兩年來選擇依附秦王的官員也很多。♪🐠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所以李善也想明白了,裴世矩的目標只是自己,助李建成謀逆不過捎帶手的罷了。
「其二,秦王今日回京。」
「秦王要回京?」范豐眼睛都瞪圓了,「不好!」
「所以,當務之急是截住秦王。」李善看了看已經泛白的天色,「這兒是城西,繞到城東要多少時辰?」
范豐嘴角歪了歪,「如果從城內走,約莫一個時辰不到,如果繞路,那兩三個時辰都未必能到。」
「不能走城內!」李善好不容易逃出城,哪裡還願意入虎口,咬著牙道:「那就繞城!」
「太遠了。」
范豐比李善要熟悉長安城外的地勢,李善也就熟悉城東那一小片。
「而且要繞過曲江池、芙蓉園……」范豐看著李善又累又困又餓的模樣,實在是沒有什麼信心。
「那你入城,去日月潭……」李善咽了口唾沫,「不行,不行!」
范豐一愣後隨即想明白了,太子謀逆,軟禁陛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誅殺魏嗣王,如今沒有得手,不可能不盯著日月潭,更何況還有個與阿郎有深仇大恨的裴世矩在。💛🐙 6❾Ş𝔥Ữˣ.Ćό𝐌 ♖😺
一旦范豐回日月潭還沒進莊就被擒,那李善就麻了,他對自己能繞著長安走到城東去堵李世民,也沒什麼信心,眼下李善能用的只有范豐一個人,不能讓他冒這種危險。
還有什麼辦法?
李善心思急轉,王仁表如今還在玄武門呢,李乾佑、李昭德已經回了老家,李客師隨軍出征,長孫氏……不過自己不能入城,范豐拿什麼取信他人?
還有平陽公主以及相對能信任的陳叔達等人,說白了,自己不能入城,范豐一個夜香郎連門都進不了!
讓范豐直接去嚷嚷太子謀逆?
好吧,或許陳叔達、平陽公主會收到消息,李世民因此得益,但柴紹一定會被絕望的李建成殺戮。
而且這個時候,陳叔達可能已經動身入皇城門下省了。
最重要的是,讓范豐去這麼嚷嚷,他有九成機率會被殺……倒不是李善心軟,而是知道範豐不會這麼幹!
自己如果逼著范豐去嚷嚷,說不定人家領著禁軍來抓自己了。
倒是有個後手可以用,尉遲恭率三千精銳駐紮在咸陽縣,但那半塊玉佩不在自己懷中,還留在書房呢。
無論何人,尉遲恭見到玉佩才會起兵,至少會趕到日月潭,而且三四十多里路,也是要繞到城東的。
李善蹲下身子,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圖,「秦王回京,應該是走新豐……」
「不錯,從河東入京,進入京兆後先至渭南,後至新豐,過灞橋,越長樂坡抵達長安城東。」范豐小聲說:「但新豐太遠了,去長樂坡?」
「灞橋也行……」李善不再猶豫,「繞城步行,一定要儘快趕到長樂坡。」
「孤一個人步行繞城,分開走!」
「你入城從城東出去,先去日月潭……」
「如果日月潭有埋伏,你不要冒險……」
李善咬著牙低聲道,「你立即趕往咸陽縣,以孤親衛的身份請見吳國公尉遲恭,若是尉遲恭不肯起兵,也要讓他遣派親衛截住秦王。」
「是。」
李善在心裡琢磨了下,還是不太放心,這種方式不確定性太大了,范豐自稱魏嗣王親衛,但如果是李善派來的,一定會帶上那半塊玉佩……說白了還是那個問題,范豐無法取信尉遲恭。
「記得你與范十一之間有個斥候……」李善絞盡腦汁,「好像是安置在城內?」
「周新,是周二郎的堂弟。」范豐點頭道:「安置在東山酒樓。」
「對對對,他是周二郎前兩年回易州時候帶回來的,天台山救駕、雪夜下蕭關以及這次仁智宮救駕都參與了。」李善在心裡盤算了下,周二郎的妹妹周氏是自己的妾室,而且周二郎本人也足以信賴,更何況被挑中作為范十一與范豐之間的聯繫人,范十一肯定是有過考察的。
「你去一趟,讓他去長樂坡或者灞橋截住秦王……」李善看了看天色,「孤要繞過曲江池、芙蓉園,實在未必來得及,誰都不知道秦王今日何時抵京。」
范豐應了聲,心想阿郎這算是使上渾身解數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去吧,小心些。」李善用力拍了拍范豐的肩膀,「事成之後,不敢言替你請封爵位,但富貴延年,子嗣傳承,必然無憂。」
范豐咽了口唾沫,從懷中取出了一串銅錢,「必不負阿郎所託。」
「孤從不輕信他人,用人唯慎,但也用人不疑。」李善深深吸了口氣,接過銅錢,轉身拔腳就走。
走出一大段距離,李善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范豐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覺得步伐有些沉重,實在太艱苦了,已經差不多十二個時辰沒合眼了,又始終保持著神經緊張,累、困而且還餓,自己真的能在李世民之前走到長樂坡或灞橋嗎?
李善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裡破口大罵,金光門靠西,大量的胡商都是要從金光門進入長安的,而且金光門也靠西市,糞便為毛要從金光門出城!
如果是城東,即使是城南也行啊,自己也不用這麼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