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家國之念

  第1243章 家國之念

  突厥取道飛狐陘的消息在短時間內就遍傳長安,滿城震動。

  雖然遠在代地,雖然都知道并州有大軍駐守,但最近兩年內,因為魏嗣王李懷仁屢敗突厥,前後三任突厥可汗都在其手中狼狽不堪……說白了,大唐軍民已經有了上朝天國的心態,雖然還沒有達到原時空中覆滅東突厥之後的那種精神面貌。

  所以,這次是真的滿城震動。

  李善極為疲憊的從兩儀殿內走出,還在與李世民、竇軌商量著,任國公劉弘基可堪重用?

  這位開國元勛李善不太熟悉,除了在仁智宮時期之外基本沒打過交道,只是聽聞當年在涇州對陣薛舉,兵敗被俘……所以,李善有些不太放心。

  這支援軍的重要性毋庸再提,並不是簡單的進入河東後聽從河東道行軍總管任城王李道宗的調遣,而是進駐晉州汾西一帶,扼制突厥可能的南下,進可支援太原,退可牢守龍門,庇護並等待關中援軍。

  說白了,這需要主將有著非常高超的指揮技巧,並且需要根據大量的軍報做出最準確的判斷……非尋常將領可為之。

  劉弘基有這樣的能力嗎?

  面對李善的疑問,李世民苦笑無言以對,竇軌想了想說:「當年柏壁一戰,任國公獨領一軍,迅猛進擊,與秦王殿下在介休合軍,可見有獨當一面之能。」

  李善嘴角動了動,忍住沒有吐槽,如果沒記錯,柏壁之戰之前,裴寂大敗,劉弘基又一次兵敗被俘,而且就是在晉州。

  李世民咳嗽兩聲,「懷仁,如今任國公領上番府兵,蕭國公張平高已經調入北衙禁軍,難道另選大將?」

  是啊,這實在是說不過去,如果這麼做了,那等於是將劉弘基的臉踩在腳下了……如果是前幾年,還能說是東宮搗鬼,但現在東宮搖搖欲墜,李世民已經實際掌控了朝局。

  而劉弘基早年就與李世民交好,是「出則連騎,入同臥起」的交情,晉陽起兵之後,一直在李世民麾下,而且長期在秦王府、天策府內出任屬官。

  三人在承天門外商量良久,竇軌先行回了尚書省,李世民這才輕聲道:「定方曾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實在難以低配,孤知曉懷仁之憂,或許有用武之地。」

  李善目光閃爍,「殿下是覺得……」

  一邊說著,李善一邊瞄了眼不遠處的一棟建築物,那是門下省。

  「突厥破飛狐陘,理應非其手筆。」李世民低聲道:「若是隴右亂起,在京諸將,趙國公可堪大任。」

  李善嘆了口氣,實在放心不下,「殿下,延州道如今無戰事,要不要讓尉遲敬德秘領一軍南下,伏於京兆左右,一旦有變,可迅速馳援。」

  「不用。」李世民拍了拍李善的肩膀,笑著說:「孤已有所安排。」

  「那就好,那就好。」李善大大的鬆了口氣,對這位太宗文皇帝的軍略、政治鬥爭的水平,他是絕對放心的。

  目送李世民進了尚書省,李善在心裡琢磨了會兒,轉頭進了門下省。

  「魏嗣王殿下。」

  「符超兄。」李善笑著回禮,這是天策府十八學士之一的薛元超,前段時間調入朝中,接替唐儉出任黃門侍郎。

  「早年坊間流傳,懷仁不輸祖父。」薛元超笑吟吟道:「如今視之,祖父尚不及也。」

  「慚愧,慚愧。」李善咧咧嘴,忍住沒伸手去試試有沒有臉紅。

  薛元超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隋朝名臣,以詩文稱道的大家薛道衡,當年李善初入長安,在平康坊吟下那首《詠春》,坊間將其與薛道衡相較。

  兩人聊了一陣後,薛元超還有公務處理,李善徑直入內,也不通報,推開了門,桌案後是端坐的裴世矩。

  關上門,李善在對面坐下,「你與劉弘基有交情?」

  「一介晚輩,無甚交情。」裴世矩展顏一笑,「任城王、淮陽王均在河東,陛下、秦王如何能放趙國公去河東呢?」

  「是啊。」李善嘆道:「若是蘇定方入河東,雖必不至於內亂,但上下難以齊號令,與戰事有害無益。」

  「除非能取道任城王為河東道行軍總管,但如今戰事正酣,如何能臨陣換帥?」裴世矩輕笑道:「張仲堅能領靈州軍,不也是這個原因嗎?」

  李善仰著頭看著裴世矩身後的牆壁,半響後才問:「隴右道什麼時候生變?」

  裴世矩嗤笑道:「懷仁這是說笑了。」

  「時間夠嗎?」李善也不在於,繼續問道:「河東已然生變,隴右應該也不遠了吧?」

  裴世矩微眯雙眼打量著對面的青年,雖然最近一年多的時間,雙方基本上都是打明牌了,但對方如此見微知著,還是讓他頗為吃驚。

  特別是飛狐陘被攻破,河東必然大亂,對方還如此執著的盯著隴右道,心志之堅毅,不為動搖……

  「知道為什麼孤望趙國公領兵嗎?」

  裴世矩笑道:「無非以防萬一。」

  「是啊,若是東宮絕境逢生,以聞喜裴氏滿門為挾。」李善也笑了,「實在有些無恥。」

  「談不上,談不上。」裴世矩搖頭道:「若是絕境逢生,自然是你死我活。」

  李善嘆息道:「有家族之念,無家國之念,可悲復可嘆。」

  看著李善離去的背影,裴世矩沉默無語,這種觀念幾百年流傳世間,無家族之念,家族就會毀於世間,有家國之念,國家還不是走馬換燈一般忽起忽落嗎?

  李善走出朱雀門,來到這個時代,他見識到了無數的世家門閥子弟,甚至與清河崔氏聯姻,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刻的感受到這些世家子的心態。

  裴世矩不在乎建國不滿十年的大唐會不會分崩離析,只在乎聞喜裴氏和自己。

  如果河東那邊撐不住,而隴右道突然生變,東西兩側均大為兇險,長安城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問題,即使秦王時隔多年再次領軍,結局也很難說,更別說身後還有李建成和裴世矩。

  李善邁出朱雀門,面色陰沉,招手叫來了范十一。

  裴世矩沒有家國之念,但我是有的,我如何能容忍歷史上顯赫一時的大唐就這麼灰飛煙滅呢?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裴世矩,你就不要怪我不講規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