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7章 朔州戰事(完)

  已然夜黑了,突利可汗臉色鬱郁的坐在大帳內,阿史那·結社率很是無語的站在一旁,他覺得兄長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既畏且懼。

  那位李懷仁堪稱突厥的克星,多少族人死在他的手中,光是京觀就堆壘了不止一座,這個名字在草原上能止小兒夜啼。

  其他人也就罷了,但如果是李懷仁在雁門,兄長怕是沒什麼信心了……去年那一戰,敗的太慘太慘了。

  「應該不會是秦武通。」阿史那·結社率小聲說:「之前那麼多天都不敢出兵,這次居然數千騎兵出戰,前後夾擊,康裕設被斬首。」

  在等待斥候回報的突利可汗有些不耐煩,但聽了這話不禁眉頭一皺,「前後夾擊?」

  「是樓煩關出兵了?」

  「詳加打探了,應該是從雁門關西南側的小道出兵的。」阿史那·結社率咂咂嘴,「正好前後夾擊,與當年欲谷設被生擒那一戰類似。」

  雁門大捷發生的時候,阿史那·結社率就在朔州,很清楚欲谷設是如何敗北的。

  還真像那廝的手段……突利可汗臉色更是難看,如果真的是李懷仁來了,自己絕對不去碰這個釘子。

  「社爾不是說李懷仁頻立大功,不太可能領兵嗎?」阿史那·結社率嘴巴不停,似乎受不了凝滯的氛圍,「就算領兵,也應該是關內道吧,社爾才是他的仇人呢!」

  「雖是淮陽王,實則殿下。」席多也露出了笑容,「何敢不信魏嗣王?」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雁門關出兵,意味著代州軍隨時都可能發動襲擊,這兩年突厥雖然沒有攻打河東道,但也知道代州軍之強……常備軍至少在三萬以上,召集府兵後的總兵力可能超過五萬,而且應該還有一支數量在一萬左右的騎兵。

  聽著阿史那·結社率絮絮叨叨,突利可汗忍不住開口道:「其他不論,代州軍主將必然已經換人,再等等吧。」

  原因也很簡單,突利可汗猛攻馬邑已經兩日了,基本沒什麼效果,不可能攻下馬邑,甚至李世績還北上襲後,除非從阿史那·結社率那邊的兩萬大軍中抽調兵力……即使如此,也很難攻克馬邑,十三寨堡錯落有致的位置,隨時都能對突厥發動襲擊。

  「說。」阿史那·結社率催促,來的是他和突利可汗最小的弟弟阿史那·郁谷。

  劉世讓這邊得到消息很早,而顧集鎮得到消息差不多是最遲的,因為突厥主力的北移,馬邑、桑喬鎮遣派的斥候不得不往西繞道,直到夜間才抵達顧集鎮。

  「不錯,不錯!」劉世讓遙望已經沒有突厥騎兵出沒的城外,「魏嗣王最恨坐視,此戰必勝!」

  「等什麼?」

  「傳令,明日拔營往北。」突利可汗在心裡盤算了會兒,準備將主力放在顧集鎮東南方向,既能遙望雁門關,也能監控馬邑、桑喬鎮的動向,如果有機會,還能拔除顧集鎮周邊的寨堡。

  「淮陽王李道玄?」突利可汗記得這個人,李懷仁最早在五原郡揚名是因為山東一戰,被其俘虜的欲谷設那個廢物就是用李道玄換來的。

  就在這一日,馬邑城牆上,老而彌堅的劉世讓笑著看向一旁的朔州長史席多,「如何?」

  去年的涇州一戰,李道玄獨領右路軍,依山而守,堵住了突厥騎兵繞行的可能,使得唐軍立於不敗之地。

  「河東新射行軍總管府,總管是并州總管任城王李道宗,副總管淮陽王李道玄統領代州軍。」阿史那·郁谷快速的說:「剛剛審問得知,他派了五隊信使往各個寨堡。」

  突利可汗沒好氣的看了眼弟弟,「雁門關出兵,無非是告知馬邑以及十三寨堡,代州不棄同袍,自然是有信使往各寨堡的。」

  「不是李懷仁!」阿史那·結社率大大鬆了口氣,隨即覺得有些羞辱,但看看突利可汗的表情……明顯也是鬆了口氣啊。

  先剔除了李懷仁這個最具威脅的選擇之後,突利可汗才開始考慮其他的事,雁門關出兵,朔州的戰局只能維繫膠著狀態了,自己不可能再像這兩日一樣猛攻馬邑或者桑喬鎮。

  第二日是九月十二日,突利可汗拔營北走,剛剛啟程,就有斥候來報,馬邑、桑喬鎮以及周邊的寨堡外都有唐騎斥候出沒。

  席多點頭贊同,只要雁門關那邊出兵一次表露態度,那突利可汗別說攻入河東道了,就連朔州戰事都難言勝負……代州軍的實力席多還是心裡有數的,光是騎兵就超過萬五,若是淮陽王出兵正面相抗,突利可汗說不得要退兵以避。

  站在城牆上的李世績剛開始臉色巨變,因為斥候入寨後,高呼吶喊聲猛地響起,隨即傳遍了整個顧集鎮,李世績還以為軍中譁變。

  這時候,一個身材矮壯的青年大步走進大帳,「大兄,抓到了。」

  但很快,就有親衛一臉喜色的奔來,「郎君,雁門出兵,淮陽王、薛萬徹、薛萬鈞率騎兵出關,大敗突厥,斬阿史那·康裕設。」

  這樣的兵力,雖然比突厥兵力略少,但戰鬥力不比突厥遜色……原本突利可汗攻打朔州之初,並沒有拿下朔州,繼而攻打雁門關的打算,是在發現雁門關沒有出兵的情況下,才臨時起意拿下朔州的。

  突利可汗只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在如今的局勢下,突厥斥候不可能遮蔽整個戰場,所以雁門關出兵的消息是不可能隱瞞得住的。

  突利可汗都懶得說話了,的確,阿史那·社爾才是他李懷仁仇人,而我……阿史那·什缽苾與李懷仁是義結金蘭的兄弟,去年他不是還放歸我嗎?

  李世績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心中大定,他得到的消息不像劉世讓、席多那麼詳細,也不知道信使特地提及了乃魏嗣王設謀,只覺得世事奇妙如此。

  當年魏嗣王、張武安、薛萬徹於此地,在絕望中義結金蘭,而自己來到這兒,卻立即得到了這樣的好消息。

  與劉世讓相同的是,李世績判定,此戰突厥難勝,但不同的是,李世績同時做出另一個判斷,此戰,突利可汗必敗。

  李世績想不出突利可汗取勝的可能,也想不到唐軍敗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