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賈生急搬救兵

  長樂街。

  賈生在屋裡吃著早膳,榨菜拌豆飯,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左思右想,總覺那日二夫人那副冷淡而不屑一顧的態度,根本不重視他對《石頭記》的批判。

  私塾里近百名少年少女,正是讀聖賢書的時候。

  要是沒有王府里長輩們的強力管束,全都沉迷於小昏侯的《石頭記》,風氣大壞,那還得了啊!

  他在私塾,教的是孔夫子的聖賢書。

  這可是他吃了幾十年的金飯碗,要是搞砸了,這飯碗可就沒了。

  他如何向王爺交代?

  這《石頭記》可沒法給他這私塾先生飯碗吃。

  賈生心中不安,便想著再進一趟平王府,無論如何都要再勸勸二夫人,狠狠的抓一抓這事情,把這股尚未爆發的歪風邪氣,給扼殺在平王府里。

  賈生想打這裡,一咬牙,放下碗筷,披上冬襖子,埋頭便走。

  「賈生,吃了飯再走!這碗裡的米粒還沒吃乾淨呢!」

  肥婦人叫道。

  「飽了~飽了!」

  賈生沒心思管這些小事,他要去平王府戰鬥,堅決抵制小昏侯的昏庸奢靡,捍衛孔夫子的大道。

  ...

  賈生神色匆匆的來到平王府,正要去正廳,找二夫人商量。

  可是,在府內的一路上。

  他看到了令人震驚,又無比心酸的一幕。

  錢大總管在搖頭晃腦袋,在讀《石頭記》,那眉飛色舞,好像他就是榮國府的大總管一樣。

  平王府的大小管事、僕人們人手一卷《石頭記》,讀滋滋有味,拿裡面的小段子來笑侃。

  平王府和《石頭記》的榮國府,同樣是王侯公府,他們特別有代入感。

  平王府的李氏青年們,更是光明正大的在談論《石頭記》,正兒八經商討裡面的「大學問」。

  甚至,有青年見了賈生,還欣喜的向老先生請教。

  「賈老先生,這《石頭記》第一章『當此日,欲將已往,...錦衣紈絝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以致今日一技無成』的『飫甘饜肥』,是何意?」

  青年問道。

  賈生身為資深的老先生,對《石頭記》更是仔細研讀了數遍,豈有不懂的道理。

  他心中痒痒,背負雙手,矜持的解釋道:「飫,讀『玉』,飽也!饜,讀『宴』,吃飽也!說的是,吃飽喝足,優裕而奢侈。

  這一段,其實是在強烈的批評紈絝子弟的日常生活,告誡你等,勿要如紈絝子弟一般吃飽喝足不上進!」

  「懂了,懂了,老先生高才也!」

  那人恍然大悟,欣欣然而去。

  賈生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生僻字詞不是重點啊,重點是該勸誡他們,不看這本小黃文!

  賈生走了小半座平王府,一路上,都懵了。平王府的大人們,全都在看《石頭記》,就沒有幾個不看的。

  亭閣處,還有私塾少年在聚眾看這本小黃書。

  賈生一怒,沒收了他們的手抄本。

  他匆匆來到大廳,見到了正在用膳的慵懶二夫人。

  卻見二夫人正經端坐,比往日,面色越發的紅潤而多嬌,宛若綻放的牡丹一般,凌然高貴不可攀。

  賈生連忙低頭,也不敢看,只是苦勸,痛心疾首的痛批了一番《石頭記》,「二夫人,《石頭記》里皆是小昏侯的靡靡聲色,禍害甚大,萬萬不可再縱容下去啊!」

  「賈老先生所言,不無道理...對了,本夫人對其中一段略有些疑惑。賈雨村中秋去甄士隱家做客,吟了兩句詩『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你說,賈雨村這是暗指何意?!」

  二夫人品著香茗,對《石頭記》的批評態度,依然是那副淡然。對裡面的內容,卻是更感興趣。

  賈生聽二夫人這位文學高才,居然向自己討教學問,頓時精神一抖擻,立刻深入淺出的解釋了一番。

  「二夫人,這詩,明面上是寫賈雨村自比放在櫝奩中的美玉金釵,胸懷抱負,等待好買主出價騰飛。

  暗地裡,是引出『林黛玉』和『薛寶釵』兩位女主,做個鋪墊。玉求善嫁,釵待時飛!一語雙關,前鋪後引,高明至極!」

  「老先生...看來深通此道啊!」

  二夫人點頭,意味深長的淡道。

  賈生頓時臉色一懵。

  他這才驚覺,自己在二夫人這位「文學大家」面前,簡直班門弄斧。

  二夫人何等人物,還會不懂其中之意!

  她拿出這一段文字來,分明是在譏諷自己,「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賈生哪裡敢再說什麼,連忙羞愧的告辭,恍恍惚惚的出了平王府。

  他苦勸失敗,心頭越發的悲涼。

  完了!

  徹底完了。

  整個平王府都淪陷了,上到二夫人、郡主,下到七八歲孩童,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徹底沉迷在《石頭記》的荼毒里不可自拔。

  平王府已經沒救了。

  只見,平王府大門外的天地間,白雪茫茫一大片,哪裡有他實現孔夫子聖賢大道之地?

  孔夫子的聖賢大道,難道不香嗎?!

  你們為何要拋棄它,卻去讀小昏侯的《石頭記》?!

  賈生心頭一片悲涼,悲從中來,失聲慟哭。

  痛苦良久。

  他痛定思痛。

  平王府已經淪陷了,救不了了。此毒盤踞平王府,必然向金陵城大範圍的擴散。

  當務之急,他是去拯救金陵城的讀書人,疾聲高呼,嚴防死守,防備金陵的讀書人也中此書的劇毒。

  ...

  賈生想到這裡,立刻焦急的趕去金陵城的鴻門客棧。

  這是金陵儒生們最愛的聚集之地,經常在這裡切磋技藝,高談闊論,抨擊時弊,大述自己匡扶濟世之志。

  在這裡,有大量他的同道中人。

  「哎呀,賈兄,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快坐,喝一杯冷酒!」

  客棧內,一群儒生們熱熱鬧鬧,熱切招呼。

  自打賈生成為「名儒」,他在金陵儒生中的地位扶搖直上,雖非「大儒」,卻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你們瞧瞧,小昏侯新寫的《石頭記》,簡直氣死我了!」

  賈生坐下,從袖內又掏出一本《石頭記》手抄本,丟在桌上,猛烈抨擊起來。

  「小昏侯還能寫小說?」

  「來,看看!」

  眾儒生們驚詫。

  很快,他們震驚的目瞪口呆,一個個沉醉其中,看到精彩處,忍不住吞咽口水。

  聞所未聞的書啊,居然能寫的如此精彩。

  賈生正在自顧自自的批評,一看他們的神色,頓時一怒道:「你們什麼眼神?聖賢書都讀哪裡去了?這種書,要批評,批評!」

  眾儒生們頓時驚醒過來,連忙擦乾淨口水,紛紛義正言辭,猛烈批評。

  「對,賈兄說的太對了!」

  「這書,不符合孔夫子的聖賢之道!」

  「我們看這書,不是喜歡,是為了批判它!」

  「這《石頭記》,大為不妥,儘是寫小昏侯和他表妹、丫鬟們的腐朽王侯生活,滿紙荒唐言,這是嚴重敗壞我們大楚蓬勃的風氣!」

  「我們皆是讀聖賢書的儒生,自當捍衛風氣道德!罵他,罵死他!」

  眾儒們激動道。

  賈生拍著桌子,氣憤道:「明日元宵燈會,各地的儒生紛紛趕來金陵城,我們在這鴻門客棧,搞一場大型的批判大會,一起批評《石頭記》,把它給批倒在恥辱架上!斷然不能讓此書,成為風氣,否則聖賢大道毀矣!」

  「好,正該如此!」

  「不畏王侯,抵制小黃書,這才是我們儒生鐵骨錚錚一般的風骨!」

  罵出名氣!

  罵出新一代名儒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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