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東和小蘿的家地處一戶高檔公寓樓,室內裝潢典雅精緻。櫃架、牆角、茶几上,屋裡的角角落落都擺放著她們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稀奇古怪的裝飾品。春日溫潤的陽光從窗邊透入,滿室溫暖明亮。
崔東東在唱片架上精挑細選,最後拈出了一張去年新出的國語專輯《難忘的TeresaDeng》。唱片機緩緩滑動,甜美的聲音悠悠地傳了出來。
莫忘了今宵
莫忘了今宵
……
她端了兩杯咖啡給坐在沙發上的夏六一和何初三,轉身進廚房幫手。「你們先坐會兒啊,很快就開飯啦。」
「東東姐,我來吧。」何初三放了杯子要起身,被夏六一拽回去了。
「你病好完了?」夏六一擰了擰他冰涼的臉蛋。
「可是……」何初三覺得讓她們倆去忙碌、自己跟夏六一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喝咖啡實在是有些不妥當,還想起身,被夏六一一把拽進懷裡,緊緊抱住。
「別動,陪我聽會兒音樂,」夏六一說,並且捂住了他還想說話的嘴,「你聽。」
莫忘了今宵
莫忘了今宵
我把整個的心給你了
我把整個的人給你了
離了你這人生太枯燥
離了你這世界太無聊
除了你呀除了你
我什麼都不要
夏六一目光炯炯地看著何初三,滿懷深情,「聽到了嗎?」
豈料何初三嘴角一翹,「噗……」
「你笑什麼!」
「你好肉麻,哈哈哈!」
「媽的你好意思笑我!你肉麻的時候呢?!」
「我什麼時候肉麻過?」
「你天天……你閉嘴!」夏六一不跟他彎彎繞繞地鬥嘴,將他摁倒在沙發上啃起嘴皮來。沒啃幾口就被何初三反守為攻,翻了個身壓在他身上玩法式深吻。
端著一鍋湯出來的小蘿路經沙發,偏頭看了他們一眼,面不改色地將湯擺上餐桌,倒回廚房平靜地跟崔東東匯報說,「那兩個基佬在我們沙發上亂搞。」
崔東東提嗓就罵,「夏大佬!何顧問!要『打波』回家打去!」【註:打波(Ball),即做愛。】
夏六一被親得滿面通紅,掙開何初三,抬頭吼道,「媽的借你地方『啵』個嘴都不行啊?!」
「還想在我這兒用嘴『打波』?口味挺重啊你!」崔東東端了碗筷出來說,「那你現在要吃飯還是要吃『腸』?」
「吃什麼『腸』?」夏六一一時沒反應過來。壓在他上面的何初三倒是一下子笑了出來。
崔東東看看他倆高下立見的領悟力,再看看他倆現在這個體位,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果然如此!真人不露相啊小三子!我就說夏六一這個又彆扭又純情的性冷淡怎麼可能是上面那個!難怪他上次扔了我送的小藍瓶!
何初三迎著她求證的目光,羞赧地眨了眨眼,算是默認。崔東東哈哈大樂,轉頭對小蘿使了個誇張的眼色。小蘿也恍然大悟,驚笑著看向何初三。三人擠眉弄眼,樂成一團。
夏大佬直覺不對,惱羞成怒,「你們三個在搞什麼鬼名堂?!」
……
他一直到酒足飯飽,下午坐上遊艇出了海,都還對此事耿耿於懷,奈何三人死不開口。他拿崔東東和小蘿沒辦法,於是將何初三按在甲板的沙發上又啃了個痛快。
「說不說?你們中午到底在笑什麼?嗯?!」
何初三被他啃得喘不過氣,一邊笑一邊抵抗,「哈哈哈……不說……」
「找死!」
兩個基佬在沙發上抱成一團翻來滾去,做出一些青天白日不忍目睹之事。崔東東戴著太陽帽,穿著背心褲衩,正坐在甲板邊上守釣魚竿。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嘖了一聲,拍了拍躺在她旁邊的小蘿。
小蘿戴著墨鏡,穿了一身性感可愛的嫩黃色比基尼,上身披了件小紗巾,下身圍了條小短裙,露出豐滿圓潤的事業線和白嫩嫩的小長腿,正仰面朝天地曬著太陽。她翻過身來,掀起墨鏡看了一眼,又躺回去了。
「呵,男人。」她不屑地說。
沙發上兩個男人還在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何初三仰面躺在沙發上,被親得滿臉都是口水,一邊笑一邊抹臉。夏六一開始啃起了他的脖子,何初三被弄得又癢又熱,笑著別過頭去,鼻子蹭到沙發靠墊上,突然停下動作,仔細嗅了嗅。
「怎麼有香水味?」何初三皺起眉頭。
他轉頭提聲問,「東東姐,小蘿,你們今天擦香水了嗎?」
「沒有!都沒有!」崔東東頭也不回地大聲說,「要是你聞到了香水味,絕對是其他女人留下來的!對了,下艙里還有一張專門從巴西訂的電動床,你快下去檢查一下!」
何初三掀開夏六一,兔子一般躥去了船艙!夏六一撈起腳上拖鞋就朝崔東東砸了過去,崔東東仿佛背後有雙眼睛,一低頭躲過,發出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
夏六一赤腳追著何初三下了底層船艙,眼見何初三湊到那張大圓床上聞聞嗅嗅、掀起被子和枕頭試圖找出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他回身關了艙門,落了鎖,猛虎撲食一般撲上去,將何初三撲倒在了柔軟的床褥里。
他笑著摟著何初三翻了個身,變成兩人面對面相臥的姿勢,「發現什麼了沒有?何大偵探?」
「發現你換了床單。」
「哈哈哈,我換了床!」夏六一得意地說,擰了擰何初三的臉,「傻仔,這艘遊艇我以前買來做生意陪客的,先前放了一張電動床,給那些有心無力的老變態玩。知道你要來,我讓他們仔細打掃了一下,換了張新床。」
何初三的眉頭舒展開了,「專門買給我的床?」
「是啊。」
「送床上用品了嗎?」
夏六一得意洋洋,「當然!需要什麼床上用品?應有盡有!」他拉開床頭的小柜子——滿目小藍瓶小綠瓶和各種口味的套套。
「最重要的床上用品不送嗎?」何初三仍不滿足。
「什麼?」
「你啊!」何初三一翻身將他壓到下面,開始扒起了他的褲子。
夏六一欲迎還拒,裝模作樣,笑嘻嘻地,「撲街仔,大白天的你想幹什麼?」
「吃『腸』啊,大佬。」
……
夏六一白日宣淫,舒舒服服地被吃了一口又一口。何初三吃「腸」吃得嘖嘖有聲,技巧嫻熟。夏六一一邊發出舒爽的嘆息,一邊還有心思繼續問他,「我當然知道吃『腸』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們三個當時鬼鬼祟祟地笑什麼?」
何初三將那根濕漉漉的大香腸吐了出來,壞壞地笑著湊上來,「真的想知道?」
「廢話。」
「你吃一口『熱狗腸』,我就告訴你。」
「媽的,那又是什麼東西?」
何初三一把掀起夏六一的貼身背心,露出兩塊紮實飽滿的胸肌與兩顆傲然挺立的性感小尖尖,將戴在正中的玉佛刨到一邊,壞笑著握住兩塊手感上佳的胸肌大力搓揉了兩把,朝中間狠狠一擠,「麵包夾『腸』呀,大佬。」
……
「中!」崔東東一聲大喝,提起魚竿牢牢穩住!「寶貝兒!快來幫忙!」
她收起魚線,海中漸漸躍出一隻十幾斤重的大石斑魚!足有半個臉盆大小,被拖上甲板後還竭力翻騰掙扎。她手忙腳亂地摁住了它,小蘿提來水桶,幫著她丟入水桶中。
「成啦!晚飯有著落啦!」崔東東叉著腰樂道,隨即往船艙的方向望了一望,「他倆怎麼還沒上來?搜個床搜這麼久?」
「在吃『腸』吧。」小蘿淡定地說。
崔東東誇張地咂了咂嘴,「大白天的,不至於吧?」
「呵,男人。」這位姬佬再次表達了她對男人的不屑。
「對呀!臭男人!」崔東東幫嘴道,摟住小蘿的腰,趁機動手動腳,「還是我的寶寶香噴噴……」
「去洗手啊,剛摸了魚,臭死了。」
崔東東臉一垮,灰溜溜地洗手去了,不一會兒又灰溜溜地回來。小蘿背對著她坐在甲板邊上吹著海風,崔東東湊到她身後摟住她,黏糊糊地說,「寶貝兒,你今天對我好冷淡啊。我又沒有出去偷吃,昨晚也沒有很晚回家,到底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小蘿繃著臉不說話。崔東東死皮賴臉地撩她,腆著臉湊到她正面去撒嬌賣萌做鬼臉,見小蘿仍是不說話,索性一腦袋埋進她胸溝里去了,「兩位小BallBall,麻煩你們告訴我,你們美麗可愛的小主人是哪裡不開心啊?不說的話我就把你們倆都擠爆。」
「我擠爆你的頭啊!」小蘿往她後腦上拍了一下,「快起來!」
「你不說我不起來。」崔東東埋在軟綿綿的溝溝里無恥地說。
「不起來是吧?好啊,我數一二三了?三!」
崔東東一躍而起,「我起來了!」
她見小蘿臉色越來越黑,也不敢再裝傻賣蠢,悻悻然地主動承認錯誤,「我知道錯啦,你是不是不開心跟他們倆一起出來?」
小蘿氣得腮幫子鼓起來,小金魚一般終於開了口,「自從你當了副堂主,每天都那麼忙。以前我們一個月出去玩一次,現在半年才出去一兩次,就算在香港,你都天天不在家。不是陪這個兄弟就是陪那個大佬,周末也要出門。」
「我不是不喜歡他們,大佬和何先生都很好,但是明明說好了今天你只出去工作一上午,然後我們兩個人出海釣魚、過二人世界,你偏偏要多嘴叫上他們,」她說著說著就眼淚稀里嘩啦了,可憐巴巴地用白嫩嫩的手背擦眼淚,「人家前幾天專門去買的新比基尼,還有一字褲,想在甲板上脫給你看。現在多了兩個臭男人,人家怎麼脫嘛,嗚嗚嗚……他們還去船艙里『打波』,難道我們倆現在在甲板上打嗎?嗚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想著人多熱鬧,沒有考慮到你,都怪我……」崔東東抱住她哄道。
「當然都是你的錯!」小蘿哇地大哭出聲,「你的兄弟比我重要!你的大佬比我重要!連你的『小三子』都比我重要!我就是你隨便養在家裡玩的!哇嗚嗚嗚!」
「噓噓噓,小聲點,他們要聽見了,」崔東東手忙腳亂地哄,「你最重要,你最最重要,讓他們都滾蛋吧!你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兒!都是我的錯,你氣不過你打我吧,打死我好了……」
「說的好聽!哇嗚嗚嗚……明天還不是叫我去做早飯,把我當你的小女傭……」
「明天我做早飯,我做我做,你是我的小公主,你想吃什麼?你想吃星星我都摘給你。」
「要吃蛋撻和水果麥片粥,你自己做的,」小蘿眼淚汪汪地說。
「好好好,還有什麼想要的?」
「明天陪我去逛街。」
「好好好,去去去。」
「那你明天不工作嗎?」小蘿帶著鼻音哭著問。
「不工作不工作,讓工作都去死去吧!」
小蘿心滿意足地吸了吸鼻子,「那好吧,那我勉強不生氣了。」
「不生氣就好,不生氣就好。」崔東東趕緊摟住她,別過頭去偷偷喘了幾口氣——哄人這活比砍人還累!
喘完一抬頭,她看見了躲在船艙口偷聽的大佬和小三子,不知道已經偷聽了多久。大佬一臉幸災樂禍的壞笑,向她對口型:報——應——
崔東東向他飛了一記眼刀:頂你個肺!
……
大佬跟大姐大針鋒相對,一直到晚餐清蒸石斑魚上桌,都還是你來我往,互相捅刀。
「剛才那件緊身背心怎麼沒見你穿了?」崔東東扯了扯夏六一身上的外套。
「晚上冷,穿外套不行啊?」
「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裡面的兩顆『車厘子』被人嚼熟了,背心磨著疼呢。」
「車厘子?你是說上個禮拜大傻請我們去卡拉OK,你整個晚上坐在沙發上摟住人家靚妹一直在玩的那兩顆?」
「大佬,你記錯了吧?我完全不記得有那種事。我倒是記得那天晚上有個靚妹一直坐在你大腿上扭……」
何初三跟小蘿齊齊起身,一人給夏六一舀了一碗湯,另一人給崔東東舀了一碗米飯,一齊「啪!」一下拍到大佬和大姐大面前。
「閉嘴喝湯吃飯!」他們倆異口同聲,「幼稚!」
……
餐後夏六一帶著何初三早早地回了家——何初三先前吹了陣海風又打了幾個噴嚏,搞得他膽戰心驚,擔心何初三病症復發。兩人關上門窗,拉上窗簾,點亮滿室暖洋洋的燈光,一齊坐在沙發上,一人摟著一個靠枕看鬼片。看著看著,就變成何初三摟著夏六一,頭靠在他肩膀上,將他當作了靠枕。
「你還怕這個?」夏六一樂道。
沒有人應答他,何初三雙目闔起,呼吸聲已經深緩了下來。
夏六一輕輕地撈過遙控板,將音量調到最小。然後緩緩向後靠去,讓何初三自然地躺靠進他懷裡。
他鬼片也看不下去了,低頭端詳著何初三平靜的睡臉,用視線撫摸何初三溫潤的眉目。
「撲街仔長得真耐看,」他在心裡琢磨,「這鼻子,這嘴……奇怪,怎麼跟他阿爸一點都不像?這小子的媽是誰?得是個絕世美人吧。」
他想到何初三的媽媽,又想到戳破他倆戀情、暴跳如雷的何阿爸,頓時又一陣牙酸。對於這位看似平凡溫和、弱不禁風的老人家,他這位號稱地獄而來的「血修羅」一向是想起就牙疼,見面就頭疼,尖牙利爪和身後的大尾巴統統緊張到縮起,恨不能捂住頭上兩隻角,落荒而逃。現在可好了!被對方發現自己拐跑了他的寶貝兒子!
夏六一想到隨之而來的後果,耳邊頓時響起了牙鑽的刺耳嗡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吞了一口口水,縮頭烏龜一般地決定拖一天是一天,祈禱何阿爸不要找上門來。
他腦子裡一陣地胡思亂想,放在茶几上的大哥大突然響了。何初三被吵醒,在他懷裡呢喃了一聲,夏六一伸手按斷了通話。
「我的電話響嗎?誰啊?」何初三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
「是我的,可能公司有事,」夏六一小心翼翼抱起他平放在沙發上,自己起了身,「你睡吧,我去臥室接。」
何初三嗯了一聲,又沉入了睡意中。夏六一進了臥室,輕輕合上門,打開大哥大重新撥通號碼,小聲道,「餵?喬爺?」
客廳沙發上,何初三的眼睛倏忽睜開,面上神情沉靜而清醒。
電視機中的男女主角穿梭在月夜下的密林中,被惡鬼追殺不休,四下邪光魅影。忽明忽暗的光線映照著何初三的臉,他深邃的眼眸中光影斑斕,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