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慘白的臉色,染上了抹異樣的潮紅,她眼睛瞪圓,直勾勾盯著蕭綽和柳長安,「怎,怎麼回事?」
「你來說吧。」蕭綽側頭吩咐。
柳長安咬唇,「夫人,這件事說來是個意外,前幾個月,我陪您和老太太去郊外莊子,去摘些新鮮菜的時候,遇著些麻煩,幸而太子殿下路過救了我,我和他……」
她輕聲,挑挑撿撿,把調查這件事的過程,除了劉草燈,剩下的基本都告訴宋氏了。
「我找了守後門的胡老頭,問准了他的話,又問到了柳公子殘廢的真相,而且,世子爺……嗯,大少爺派人來殺我,就是王晉和那些土匪,他們是勾結在一塊的,就是要殺了我。」
「心裡不虛,怎麼會想殺人滅口呢?我覺得八成准了,就稟告了太子殿下!」
面對宋氏慘白的臉和赤紅的眼睛,柳長安垂下眼帘,不忍去看。
她沒法完全體會生母如今的感受,想來,應該跟她前世失去養父母時一樣啊。
痛徹心肺,掏肉挖肝。
「……長安告訴孤後,孤派了心腹去調查,找到了當年替曲秋彤接生的產婆。」蕭綽接口,眉眼沉著,「她說,柳文柏是九月催下來的,不算早產,但也有不足,只有五斤二兩,很是瘦弱,右上臂內側,有個花生大小的痣,形如雞子!」
「孤調查過,他確實有。」
「反倒是柳余,渾身白淨。」
蕭綽說完,靜靜垂下眸子,不在言語。
他給宋氏緩神的時間。
柳長安雙手捏著衣袖,神色緊張擔憂。
宋氏呆呆怔怔的看著兩人,心中空落落的,腦海里不停的回想著柳文柏的相貌和他幼時的模樣。
她,她第一次生產時沒有經驗,生完就脫力了,孩子被國公爺抱走給老太太看,一天後才給她送回來。
那時看著是有些瘦的,她還曾經擔憂過,為什麼孩子看起來那么小,怕養不活,但是,但是……
生產那天,隱約有印象,產婆接生下來時,喊的是,「生了個大胖小子,怕是有七斤多!」
還有痣?
文柏身上有痣嗎?
她,她生的孩子有痣嗎?
生完之後,她掙扎著看了兩眼,仿佛,仿佛沒看見什麼痣?
十九年前生產時的場景,宋氏以為已經忘了,但如今回想起來,卻清晰的如同昨日。
充滿血腥味的房間裡,精疲力竭的自己,產婆剪下臍帶,小心抱著她剛剛生下的孩子,用熱水擦了一下,隨後,便給自己看。
那是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兒,身上也是白白淨淨的。
根本沒有痣!
「啊啊!!!」僅存的奢望被回憶打消,宋氏絕望的嘶聲,「柳修,柳修,你好狠,你好狠啊!!」
他從成親時就開始騙她,他養外室,跟罪臣之女夫妻相稱,他,他換她的孩子!!
他讓她替外室養兒子。
他打斷了她第一個孩子的腿!!
「你怎麼能?怎麼能?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宋氏心如刀割,嘴裡一片咸腥,自以為還有那一點點『情分』,和奢侈的柳修僅僅是花心的念想。
轟然崩塌。
她的眼淚,仿佛串珠般落下,神色茫然無助的喃喃著,「孩子,我的孩子,他,他叫柳余對不對?我要去找他,你們帶我去找他!」
「阿綽,長安,他在哪兒,那個孩子哪兒?我的孩子,我的兒子啊。」
「我都沒有看過幾眼呢!」
宋氏掙扎著,情緒幾乎崩潰的拽著兩人,身體陣陣發軟。
柳長安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落,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宋氏……
不止大兒子被換了,小女兒也是啊,她替兩個情敵養大了孩子。
府外的曲秋丹。
府里的萊姨娘。
寧國公柳修。
這三個人,把宋氏、柳余和她害的好慘啊。
「嗚嗚嗚嗚!」柳長安越想越覺得自己母女倆可憐,也忍不住小聲哭泣。
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滴落下來,她扶著宋氏。
母女倆抱頭痛哭。
蕭綽垂眸,看著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掛在自己胳膊上的,哭的不能自己的女人們。
他的眉頭緊擰,放任了片刻,發現她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不由沉聲道:「行了,別哭了。」
「你們是怕別人聽不見嗎?」
「姨母,別忘了,柳余尚在柳修和曲秋彤手裡呢!」
「啊?」宋氏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手軟腳軟的抹著淚,急聲道:「孩子,那個余,余兒,我們去接他,把他接回來!」
「怎麼接?跟柳修撕破臉嗎?孤去參他一本,執意說他調換勛貴血脈,圖謀不舅,然後,寧國公府貶爵抄家,柳余帶著你、文瑞和清如,一起流放五百里?」
蕭綽冷聲。
宋氏愕然。
「那我們怎麼辦?也不能放任不管吧?」柳長安追問。
蕭綽垂眸,「姨母去跟萊老夫人告個罪,先回承恩公府,找舅舅商量一番,看看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和柳修和離的同時,帶走文瑞和清如。」
和離很容易。
柳修敢調換嫡長子和姦生子,用此事來威脅,一離一個準兒,帶走清如也能談,畢竟是個女孩子。
但是柳文瑞!
男丁。
且,若是調轉之事敗露,柳文瑞就是寧國公府唯一的嫡出了,柳家絕不會放手。
流放都少不了他呢。
顧忌宋氏和她的孩子,以及,寧國公府終歸是幾世經營,姻親眾多,又有燕王和曲貴妃做後盾,一擊不死,難免玉石俱焚。
宋氏雙眼圓睜,呆呆的站在那裡,目光懵怔。
「夫人,你,你是不願意和離嗎?」柳長安心裡忐忑,有些不安的問。
和離婦的名聲,不好聽,日子也不好過呢。
宋氏轉頭看她,半晌,突然苦笑一聲,「長安,自我嫁進寧國公府,做了主母,自任不曾虧待柳家一人,孝順公婆,輔佐丈夫,養育兒子,管家理事,我樣樣都做到了。」
「滿京城裡打聽,我也算個賢良婦人,可是,可是……」
有什麼用啊?
柳修何曾領情?
「他無情至此,我有什麼可留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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