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太子爺,長安想留下

  柳長安心神動搖,前世今生,看慣了柳文柏、柳文瑞和柳清如的耀武揚威,而她,礙於身份,莫說對抗,連反駁都要思之再思,謹慎出口。

  他們是主子,是拼著罰三個月月俸,跪幾天祠堂,就能把她拖出去打死的那種主子。

  懸崖間走鐵鏈,隨時跌落,粉身碎骨的日子,她過得好累,每天壓下膽怯,面對隨時能吞噬她的巨獸。

  她心裡很怕。

  可是……

  「殿下,宮裡祭典過後,您就會回東宮吧。」柳長安喃喃。

  蕭綽頷首,「不錯,孤回東宮後,你可以住在孤的郊外別莊裡。」

  「上次你去過,那裡占地千畝,山清水秀,鄰著秀春園,你若去了,可任內府女管事之職。」

  「你的家人,孤也會一併要來。」

  他安排得極好。

  柳長安知道,只要她答應。

  自此,寧國公府的一切紛爭,都跟她無關了,什麼前世?什麼今生?什麼孤寂慘死的下場?都不會再出現。

  太子會成功造反,登基為帝,她在太子的羽翼庇護下,能帶著家人,悠然自在。

  好嗎?

  當然好了。

  可是……

  「我不能,殿下,我要留下。」

  是的,她不願意。

  哪怕不去想宋氏,不去想認回身份,她也沒法不去想仇恨。

  她恨柳國公,恨柳文柏、恨柳清如、恨萊姨娘,她恨寧國公府那些害了她養父母,害了她的弟弟妹妹,害了宋氏,也害了她的人。

  前世,家破人亡的滋味,晝夜難眠的痛苦,她承受了。

  毀容爛臉做夜香婆,做歌姬院裡的丑婆娘,遭人恥笑鄙視的日子,她一天一天地熬著過。

  三十八天的小姐生活,五年的苦修日子。

  被囚禁在清雲觀的每天,她白日望著天空,晚間摸著地磚,螞蟻啃咬心臟般的細密痛苦。

  她忘不了。

  被追逐奔逃的狼狽,鋼刀抹過脖子,看著自己的鮮血噴出來,一點一滴失去生命的折磨。

  她放不下。

  拋掉過去,跟著太子去別莊,陪著養父母過幸福美滿的生活,聽起來很好美,但她不能要。

  她若要了,哪裡對得起前世那個吃盡苦頭,掙扎求生,卻依然慘死刀下的自己呢?

  前世的她,造就了今生的她,她無法釋懷,也不能釋懷。

  柳長安杏眼裡瀰漫著瀲灩水色,默默搖頭。

  珠串般的淚滴,隨著她的動作散落。

  蕭綽那因被拒絕而產生的些許不悅,突然間煙消雲散了,看著她微紅的鼻尖,他淡漠的臉龐緩和下來,眉眼舒展慵倦。

  「罷了,你即不願,孤也不勉強你。」

  「改了主意,再來找孤。」

  他極好說話。

  柳長安的杏眼,喜悅的瞬間亮起,她本以為,太子身份高貴,他憐下垂青,卻被自己這個小小的婢女拒絕,他定然是會生氣的,沒想到太子,太子他……

  他竟如此寬仁。

  「殿下,您,您這樣大量,我都不知如何感激是好了,遇見您,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這是實話。

  蕭綽垂眸,見她因激動而半彎的杏眸,顧盼而遺光。

  「罷了,憑你嘴甜。」蕭綽擺手。

  心中暗想:不過廢了幾句話而已,就叫她如此感動,果然是多情善感的姑娘家,一片赤心向他。

  又忠心又痴情,到是難得。

  唉,日後多照顧兩分吧。

  「殿下,莫要以為我是胡說,我之所言,儘是真心!」柳長安抿唇,唇角的那顆胭脂痣也隨之而動。

  大氣端莊的氣質,剎時變得嫵媚。

  蕭綽煙眸微閃,讓她坐下。

  兩人開始交談起來,說了片刻,柳長安拿著宋皇后賞賜下的首飾,告辭迴轉了。

  ——

  寧國公府,暢音閣。

  柳文瑞揮著扇子,坐在太師椅里,一臉煩躁。

  他的貼身小廝引泉賠著笑臉,卑微跪在他腿邊替他按腳,口中道:「二少爺,老太太那邊人也醒了,藥也吃上了。」

  「都沒事了,您還愁什麼啊?」

  「你這小奴才知道什麼?」柳文瑞抬手捏住引泉精緻的下巴,揉著他的臉道:「你少爺我煩的是,太子爺怎麼會發那麼大的火?」

  「不是因為世子爺頂撞夫人嗎?」引泉柔順地貼到他腿上,小聲道:「夫人可是太子爺的姨母,姨母姨母,那是半個娘啊,被氣得臉兒都白了。」

  「太子爺瞧見惱了唄。」

  「那也不至於氣成那樣,半點面子都不給!」

  當著榮喜院裡所有丫鬟奴才的面兒,被個老嬤嬤壓著腦袋按在地上三拜九叩,大哥的臉,算是丟盡了。

  柳文瑞桃花眼微眯。

  掃泉抬頭,看著主子莫有所思的模樣,心裡怕的很,面上卻沒敢顯露,反而討巧的笑著,「二少爺,太子的怒火是向著世子爺發的,也沒沾惹上您,您何必想那些呢!」

  「跟咱們又不相干!」

  「討打,那我是親大哥,怎麼不相干了?」柳文瑞揮扇子敲了敲掃泉的頭,戲笑著教訓,「狗奴才,離間我們兄弟。」

  罵得狠,但顯然沒生氣。

  掃泉也不怕,貼得越發近了,「二少爺,奴才全心全意,都是替您著想,爺也是嫡出,就晚生了一年,偌大的寧國公府,就全給世子爺繼承了。」

  「奴才替您報不平呢。」

  「太子對世子爺不滿,您就有機會……」

  他知道自家主子想聽什麼,就乍著膽子放肆。

  果然!

  「作死的奴才,還不住嘴!」柳文瑞出聲斥責,卻也只是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眉眼間甚至帶著些痛快,他表情迷離暢想著。

  片刻!

  幽幽一嘆,「大哥是祖父親自教養出來的,學問又好,明年就要下場科舉了,沒犯出驚天動地的大錯,他的位置穩如泰山。」

  「我與其痴心妄想世子之位,倒不如琢磨些能拿到手的……」

  「二少爺想做什麼?」掃泉嬉皮笑臉地問。

  柳文瑞放誕風流地笑著,賣弄著那點皮相,「大哥已經有了世子之位,那把齊國公府的親事讓給我不過分吧。」

  「二少爺是說石大姑娘?」掃泉愕然,脫口而出,「那個丑八巴,哪裡配得上您?」

  自家主子慣來風流,房裡男女不拒,髒臭不論,卻是愛美貌的,稍差些都不入眼。

  怎麼相中了名揚京城的醜女?

  「丑就丑吧,本少爺要娶她,也不是看她的臉,是相中了她的家世,她的國公爹和那副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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